会议室里的石英钟秒针“咔哒”跳动，在凝滞的空气里敲出细碎的压力。赵金峰的手指在桌下攥成了拳，指节泛白——这个问题他在心里盘桓了许久，问出口时，喉结都跟着滚动了一下。“是和你们合作，还是……该直接与第二世界的官方对接？”
他的目光扫过赵承洲沉静的脸，掠过陆现那抹扎眼的红毛，最后落在阮语安身上。这姑娘刚才还在掰着手指头算“清理一只锯齿兽能换多少星核碎片”，此刻却突然停下动作，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眼睛瞪得溜圆。
“当然是和第二世界官方合作呀！”阮语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被气笑的不可思议，“不然谁给我材料？”她“嘁”了一声，晃了晃手腕上那串用怪物獠牙串成的手链，“你们有‘暗影蛛丝’吗？能织防御网那种。有‘星银锭’吗？我锤子的握柄快磨坏了，得用那个修。”
见赵金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她更来劲了，往前凑了凑，娃娃脸上满是“你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你们连锯齿兽有智商都不知道，还能拿出比官方更好的东西？”
她上下打量了赵金峰一番，小声跟陆现嘀咕：“这人看着挺严肃的，怎么问这种傻问题……到底是怎么当上副局长的啊？”
陆现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用肌腱绳在桌下捅了捅她，示意她少说两句。赵金峰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不是因为被小姑娘怼了，而是因为她话里的“理所当然”。
阮语安说“第二世界官方”时，语气就像在说“隔壁部门”，熟稔得让人心惊——她甚至没觉得“与入侵世界的官方合作”有任何不妥，仿佛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交易。
直到阮语安从背包里掏出块泛着蓝光的晶体，放在桌上推给他看：“你看这个，‘界域稳定晶’，上次帮官方堵了个裂缝，他们给的奖励。你们有吗？没有吧。”
她把晶体收回来，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所以啊，跟我们合作没用，得找能出材料的人。”
阮语安不是故意挑衅，她是真的忘了。忘了他们这些“编号小镇的先遣队”，早已在无数个“新世界”间穿梭自如，早就习惯了用“材料”“奖励”来衡量与其他世界的关系；忘了对这个刚刚经历“空气墙突现”“怪物围城”的世界来说，“第二世界”还是个带着血腥味的未知名词，“与他们的官方合作”更是想都不敢想的禁忌。
这个世界的人还在为“是否该与异世界生物沟通”争论时，阮语安已经在抱怨“第二世界官方的材料配额太少”；当他们的士兵第一次举起武器面对怪物时，阮语安的锤子上已经凝结了数不清的异界血污。认知的鸿沟像道无形的墙，阮语安站在墙的另一边，浑然不觉自己随口的几句话，正在墙这边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所以，”赵金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们的行动，是受第二世界官方指派的？”
“指派？”阮语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他们才懒得管我们呢！我们是‘自由先遣队’，想帮谁就帮谁，前提是……”她伸出手指，比了个“钱”的手势，“给够好处。”
陆现终于忍不住接话：“官方那帮人，现在正忙着跟‘深渊裂缝’那边的枯化者打仗呢，哪有空管这边的小打小闹。我们来这儿，纯粹是因为先行兽的能量波动吸引了我们——顺便赚点外快。”
会议室里的人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原来如此，不是“入侵势力”，而是……逐利而来的“异世界佣兵”？
赵金峰看着阮语安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准备了一肚子关于“立场”“威胁”“合作边界”的话，此刻却全堵在了喉咙里——在这个小姑娘眼里，这些或许都不如“一块星银锭”实在。
“那……”他艰难地开口，“如果我们能找到你说的那些材料，你愿意……优先和我们合作吗？”
阮语安眼睛一亮，像只闻到鱼干的猫：“真的？你们能找到星银锭？”见赵金峰迟疑地点头，她立刻拍板，“成交！谁给材料跟谁走！”
“呵呵，你想屁吃呢！”陆现的笑声里裹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把肌腱绳往手腕上一绕，红毛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还谁给材料跟谁走？没有官方发的‘界域通牒’，你以为能像串门似的在各个世界晃悠？”
他突然伸手，在阮语安脑门上弹了个脆响，“上次在雾隐沼泽，是谁拿着过期的通牒硬闯裂缝，被壁垒能量电得浑身冒烟，抱着队长的胳膊哭鼻子？”
“陆现你找死！”阮语安的脸“腾”地涨成了番茄色，抓起桌上的空咖啡杯就朝他砸去。杯子擦过陆现的耳尖，在地上滚出老远。她像只炸毛的小兽，踩着作战靴就扑了过去，指甲尖几乎要戳到陆现脸上：“那是BUG！BUG懂不懂！再提我就把你偷偷藏‘暗影蛛丝’的树洞告诉陈教授！”
陆现灵活地往旁边一躲，办公椅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他反手扣住阮语安的手腕，笑得更欠揍了：“哟，这就急了？我说错了？没有官方的‘坐标锚点’，你连裂缝在哪都摸不着……”
“好了。”赵承洲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沸汤的冰，瞬间浇灭了两人的闹剧。阮语安愤愤地抽回手，陆现也松开了手，只是嘴角还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
赵承洲转向脸色微沉的赵金峰，微微颔首：“小孩不懂事，见谅。”他指尖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沉稳，“不过陆现说得没错，和我们私人合作并非不可，但必须通过第二世界官方搭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室屏息的人：“我们没有官方，进不来你们的世界。每个世界的‘维度壁垒’都像一层弹性薄膜，自带独特的能量频率。”
“这次能进来，纯属意外。”赵承洲的语气添了几分凝重，“先行兽的唾液里含有‘蚀界酶’，能在壁垒上啃出临时裂缝。我们是追踪它们的能量轨迹过来的，毕竟这些东西在任何世界都是灾星，必须尽快清理。”
他抬眼看向墙上的世界地图，“而且裂缝不止一个。我们的检测仪显示，你们这颗星球的壁垒正在‘共振衰减’，就像老化的玻璃，到处都是细微的裂痕。只是我们没办法实时监控，往往要等怪物爬出来才知道在哪炸开了口子。”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还在发出微弱的嘶鸣。赵金峰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摩挲，显然在快速消化这些信息。
赵承洲顿了顿，又补充道：“第二世界官方有一位大佬，能力是‘空间锚定’。只要有精确坐标，她就能直接定位传送——我们出的好多任务，都得倚靠她的传送能力，包括能否进入你们的世界。”
这话让赵金峰猛地抬头：“您的意思是……”
“如果不能和你们达成合作，我们恐怕只能放弃帮助你们。”赵承洲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位大佬的坐标传送，需要得到目标世界的‘权限承认’，简单说，就是你们得在官方层面认可这个坐标的合法性。否则传送坐标会自动失效，强行启动甚至可能引发空间坍塌。”
他看着赵金峰骤然紧绷的脸，继续道：“这不是威胁。只是规则如此。那位大佬的能力太强，必须有严格的限制才能避免滥用——毕竟，随意撕开世界壁垒的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阮语安这时终于消了气，凑过来补充：“那位大佬可好玩了，上次陆现想让她违规传送点零食，被她用空间裂缝‘送’了三天的时间。”
陆现立刻瞪回去：“总比你偷偷求她传送尸巢被抓包强！”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赵承洲皱眉瞥了过去。
会议室里的人却无心关注他们的拌嘴，赵金峰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终于明白，这场合作从来不是“选不选”的问题，而是必须在“接受规则”和“独自面对怪物潮”之间，做出唯一的选择。
“我明白了。”赵金峰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协议上重重圈下“官方权限对接”几个字，“对接的事，我们会立刻启动。另外，我们需要提供什么？”
“提供一个或者多个你们觉得合适的地点就行，坐标不挑的。” 赵承洲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
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看似随意的动作里藏着按捺不住的雀跃 —— 怎么可能不高兴？这可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先不说那些能直接兑换成 “星核碎片” 和 “暗影蛛丝” 的能量物资，光是第二世界官方承诺的附加奖励，就足够让任何先遣队眼红。“空间传送（私人定制）”—— 这意味着他们能跳过繁琐的审批流程，直接让那位大佬定位传送，哪怕是在任务中遇到紧急情况，也能一秒脱离险境。
上次在 “枯化之潮” 里，要是有这权限，陆现也不至于被追得在废墟里滚了三天泥。更别提那个 “空间撕裂（以自身为原点撕裂四周六公里）”—— 这简直是作弊的神器。遇到大规模怪物围攻时，随手撕开空间裂缝，既能当屏障阻挡攻击，又能把追兵扔进混乱的亚空间，比陆现那根肌腱绳好用十倍。
阮语安早就念叨着想要这个技能，说能在清理锯齿兽巢穴时省不少力气。赵承洲端起桌上的水杯，掩去嘴角更深的笑意。
对他们这些常年在各个世界奔波的先遣队来说，这些奖励可比单纯的物资实用多了。有了私人定制传送，以后跨世界出任务能省一半时间；有了空间撕裂，面对高阶怪物也多了层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