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尔的惊呼声唤醒了呆立的众人，林笙刚打算上去看看情况如何，佩罗爵士就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你跟我来。”
“是。”林笙应了，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佩罗爵士慢慢走出了宴会厅，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抬起头来，静静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咔哒一声，门被合上了。
“吉娜……”巴哈尔一边喊着，一边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别傻了，巴哈尔。”奥利安娜不屑地说：“会被圣光击昏的，只有黑暗的眷属——你最好把她扔出城去，不要让人知道你把这么个不吉利的人带了回来，这简直是家族的耻辱。”
“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巴哈尔对她怒目而视。
“她该不会真的是你的女儿吧？”奥利安娜捂着嘴微微冷笑：“那你的婚约怎么办呢，亲爱的堂弟？”
巴哈尔沉默了。
“伊芙可是一位高贵的小姐，她是不会允许你有一位养女的。”奥利安娜对他指出这一点：“如果连你的婚姻都对家族来说一文不值，那家族就再也没有庇护你的必要了，巴哈尔。”
“也没有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吧……”有人小声地反驳奥利安娜：“毕竟大家流着同样的血……”
“我只是提醒一下。”奥利安娜耸了耸肩，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亲戚：“——就连佩罗，自从他把罗斯带到蔷薇家庭学校去，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宴会请柬了，还被他父亲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如果不是他已经位高权重，那个孩子早就被人从家庭学校扔出来了，巴哈尔，现在罗斯唤醒了丰饶之链的力量，你的小夜莺有什么呢？”
佩罗爵士把他带到走廊上，燃气灯放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脚下的地毯。
佩罗爵士久久没有开口，最终他在窗边停下脚步，问道：“你从哪里学会了光明神文？”
“……我不知道那是光明神文，主人。”林笙听着他低沉的语调，回答道：“我以为那是通用语。”
“跪下。”佩罗爵士头也不回地说。
林笙屈膝跪在地上。
佩罗爵士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从哪里学会了光明神文？”
林笙沉默了片刻，依然如初作答。
佩罗爵士冷笑了一声。
“这就是你对我的忠诚，佩尔？”
林笙默然不语。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佩罗爵士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
“我请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我一般不对自己的宠物动手。”他的声音比冰还要冷：“但当我被激怒的时候，我也会给它严厉的惩罚。”
林笙沉默了。
无论是系统还是穿越，都是绝不可能对着佩罗爵士坦言的东西。
这个世界是真的有神的。
系统能鼓捣出光明神文，是个教会都容不下他。
宗教的神秘性不就在于未知吗。
他的目光落在佩罗爵士的手腕上，那里正带着一个黑色的智脑。他知道自己可能连编瞎话都做不到。
“请您惩罚我，主人。”林笙吸了口气，对他垂下自己的头，“我不想欺骗您。”
“很好。”佩罗爵士冷冷地说。
他蹲了下来，半跪在林笙前面，微笑着托起他的手：“忍一忍，我动手很快的。”
林笙闭上了眼睛。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林笙的手指传来，追上了他的神经。
等他的手再被放开，林笙觉得自己的半边肩膀都没了知觉。
他冷汗涔涔，蜷缩在地板上，说不出半个字，只是下意识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佩尔。”佩罗爵士依旧半跪在他身前，语气平静：“我知道你这几周晚上也在补习，还没有学完全部圣歌，所以我刚才弹奏的，是每天晚祷的时候都要唱的那个小节。”
“你是每次唱圣歌的时候都浑水摸鱼呢，还是连那个小节都没有学会？”
“……我……”林笙吞吞吐吐地回答他：“还没有学会。”
“你的家庭教师都说你天资很好。”佩罗爵士语气平静。
“……”
林笙苦恼地皱起眉毛。
该怎么解释呢，每天晚祷齐唱圣歌的时候，孩子们的调子都不一样。
——由于学习的是所谓“光明神文”，林笙在面对合唱的时候经常茫然无措。
那个字的重音在前面，那个重音在后面，下个字母应该读得又轻又短。
但由于他耳朵里听到的是奇异的韵律，他只以为自己学错了。
他以为是因为合唱的缘故，才产生了这些差别，毕竟……
人都是有口音的，而一起唱歌的只是一群小孩子而已。
他结结巴巴地对佩罗爵士解释了这些。
佩罗爵士仔细地听着，面上没有轻视或者嘲笑的神情。
一直到他说完，佩罗爵士才对他说——
“那你为什么认为那个字应该那么读呢？”
林笙心里猛地一震，低着头回答他：“因为……因为之前学习口语的时候……斯嘉丽小姐说我学得很好。”
右手的剧痛依然在持续，他喘息着吐出后半句，已经红了眼。
佩罗爵士复杂地看了看他。
“你太麻烦了，佩尔。”他用修长的手指点在林笙的眉心。
林笙哀求地看着他。
他疼得说不出话，唯有抬眼深深地看着他。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聊聊。”佩罗爵士站起身来，吐了口气：“丰饶之链”被唤醒的消息一定会惊动教皇，很快就会有光明主教亲自来和你问话。”
他盯着林笙，打趣地笑了：“你不肯告诉我你的秘密，又不愿意脱离我的庇护，你有这样的天分，该不会是哪位神明转生吧？”
林笙：……
“看哪。”佩罗爵士盯着他的眼神道：“我从你的眼里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样的你，是守不住秘密的。”
他吐了口气，望着林笙：“但现在各大教会的主教都有智脑。他们对你可不会只是用智脑分析而已。你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我该怎么应付他们呢。”
“……主人。”林笙吐了口气，回答他：“或许……有这么一种可能……”
通用语之所以称为通用语，大概是每个神灵的神文都能通用的那种“通用”。
“我只是单纯的有语言天赋。”他盯着面色急剧变化的佩罗爵士：“要不，咱们把各大教会的教堂都转一遍试试？”
“……”
佩罗爵士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差。
如果只是通晓光明神文，又死守着秘密，大抵是光明神身边的哪位天使转世。
但如果一个人通晓各个教会的神文，他的身份简直不言而喻。
——创世神？
所以，他视为宠物、刚刚还加以惩罚的人是……
自圣战后，他平生最厌恶神灵。
他已经隐隐窥探到了神明间的争斗是多么的恶心。
但如今的创世神是这么卑微、虚弱——
在上次圣战中光明神曾经把虚弱的前代女神击下圣厅，吞噬了她的信仰。
如果创世神的神座也是如此轮回呢？
“亚力多。”他用手触碰佩尔眼角的泪水，在心里喃喃地念着他的神名。
“疼吗？”他低声问。
佩尔轻轻吸了口气，回答他：“我应该承受，主人。”
佩罗爵士望了他一阵，目光略过他颈间的银链，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既然对方如此卑微驯顺，只祈求他的庇护。
——那就让他犯下这样的罪孽吧。
神已经把人类作为宠物驯养了几千年。
他困住转世的神明又有何不可呢。
这样想着，他却把另一条腿也放了下来，虔诚地用手拂过佩尔的眉心。
“别怕，乖孩子。”他低声道：“我会保护你的。”
林笙忍痛挤出一个笑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虽然不晓得对方脑补了什么，但他知道，佩罗爵士应该不会再追问他了。
“我让了家庭医生等在门口。”佩罗爵士语气温和：“放心，你的手很快会好起来的。”
“家庭医生还没来吗……吉娜……”林笙担忧地望着屋内。
“人和人是不同的，佩尔。”佩罗爵士回答他：“但既然你关心她，我可以为此尽一点力量。”
他把林笙半抱起来，揽着他往回走，走到家庭医生面前，让他给林笙治疗。
家庭医生复位了林笙的手臂和肩膀，又拿出两瓶药，一瓶浇在胳膊上，一瓶让他喝下去。
“半小时后就没事了。”家庭医生说。
佩罗爵士把林笙裹在自己大衣里，让家庭医生跟在自己身后，推开了门。
屋里似乎同样正在爆发一场争吵，佩罗爵士推开门的时候正好听见人群中央的奥利安娜说：“不管怎样——反正过了今天，她是不能待在这里了。”
“她的确不能。”佩罗爵士自然地接住后半句：“如果晕倒了十分钟都没有人给她叫医生的话。”
“那是因为她可能是——佩罗，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奥利安娜异样地看了过来。
“没办法，佩尔刚刚交了新朋友。”佩罗爵士很平静：“我会叫光明主教来看看他们——毕竟，佩尔还需要他出面赐福一次。”
“可是她有可能是……”奥利安娜停住了话头。
“如果她不是，就由我把她送进水仙街的蔷薇家庭学校，她可以在那儿待着，养到十一岁不过三十个金币而已，我出得起，权当哄佩尔高兴。”
林笙噎了一下。
奥利安娜看佩罗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究竟想不想结婚了？”她微微提高了声音：“你知不知道社交场上你的名字因为佩尔已经——”
“很快他们就会疯狂给我发邀请函了。”佩罗爵士语气轻快：“毕竟，能唤醒丰饶之链的人前程无量啊。”
奥利安娜：……
看，佩罗爵士又疯又欠揍～
他活着没有一根头发丝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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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