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眠瞬间被涌上的士兵和民众包围,刀剑加身,而在人群的对面,他清晰地看到,少女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数把利刃同时刺穿……
景象重置,再次回到最初的巷道,少女刚刚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夜无眠却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睁眼,少女疑惑地歪了歪头,凑近想去打量他。
就在这时,夜无眠骤然睁开了双眼!然而,那双原本金色的瞳孔,此刻却变成了深邃而神秘的紫色!眼波流转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妖异的风情与魅惑。
少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那极具冲击力的眼神看得一愣,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夜无眠唇角勾起一抹慵懒而玩味的笑意,声音也带着一丝磁性的沙哑:“干嘛要躲得这么辛苦呢?”他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少女的脸颊,却又停在半空,“你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相信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之前的金瞳夜无眠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冰冷疏离;而此刻紫瞳的他,却像是突然融化的春水,热情而危险。
瞳色深处,诡异的光芒微微闪动,强大的幻术力量无声无息地侵入少女的心神。少女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迷离,仿佛鬼迷心窍般,真的听从了他的话,不再躲藏,而是挺直了腰板,大摇大摆地走上了主干道!等她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为时已晚!夜无眠正人畜无害地笑着,站在她面前,甚至还朝她友好地摆了摆手。而他的身边,是密密麻麻、手持武器、如同潮水般围拢上来的士兵!
少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本该保护她的人,会亲手将她推入绝望的深渊。
再次重来。少女说完开场白,夜无眠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刺骨,仿佛连空气中的水分都要凝结成霜。他睁开双眼,眼瞳是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湛蓝色。
这次,他不再尝试任何取巧或背叛,而是真正履行起守护者的职责。他带着少女,如同两道幽影,穿梭在最偏僻、最肮脏、最无人问津的巷道阴影之中,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明处暗处的视线。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一条堆满废弃木箱的窄巷时,脚边一个看似普通的木箱盖子,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头发卷曲、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小男孩,从箱子里探出头来。他眼神灵动,充满活力。
少女立刻示意夜无眠,用眼神传达“这是好人,能帮我们”的信息。
男孩自信地朝他们招招手,带领两人钻进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爬行才能通过的秘密通道,最终爬上了他搭建在废弃阁楼里的秘密小屋。小屋虽然简陋,却布置得颇为温馨。等两人坐下,男孩热情地为她们倒了两杯清水,语气轻快地说道:“我打听过了,日落时分,城门的守卫会进行交接换班,那个时候防守最松懈,就是你们趁机离开的最佳时机!”
夜无眠接过水杯,却没有立刻饮用,他只是轻轻晃动着杯中清澈的液体,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无色,无味,看不出任何异常。他看向少女,少女似乎对男孩极为信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那杯水一饮而尽,并无异状。
当他终于放下戒备,轻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水时——熟悉的景象扭曲感再次袭来!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经过这数次风格迥异的尝试,夜无眠已然摸清了这个幻境目前暴露出来的一部分规则:
一:所有人都能发现并锁定他们,伪装无效。
二:所有看似提供帮助的人都不可信任,他们的目标不仅限于少女,也包括他自己。
三:保护少女,并设法出城,是核心任务。
再次于巷道中苏醒,夜无眠的瞳色,化为了如同燃烧血液般的赤红!那是杀意与绝对力量的象征。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再次逼近,少女焦急地催促他一起逃跑。
夜无眠没有应答,甚至没有回头看那些追兵一眼。他只是抽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嗡鸣,散发出凛冽的寒意。下一秒,他一手提起少女的衣领,足尖在斑驳的墙面上轻轻一点,身形如鬼魅般腾空而起,踏着狭窄的墙沿,几个起落间,便如同大鹏般掠过了下方密集的士兵头顶,轻盈地落在了城镇中心那空旷的广场之上!
“站着,别动。”他将少女放在广场中央的石碑旁,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随后,他转身,面向那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眼神空洞的士兵与居民。赤红的眼瞳中,没有愤怒,没有怜悯,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的、对障碍进行清除的漠然。
剑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开始在这片虚幻的天地间挥舞!没有飞溅的鲜血,没有凄厉的惨叫,甚至没有倒下的尸首。每一个被剑光触及的人,都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剑势所及,一切阻碍皆化为虚无。
直至最后一个居民也消散在剑锋之下,整座城镇变得死一般寂静,只剩下他和站在石碑旁、目瞪口呆的少女。夜无眠才收剑归鞘,面无表情地走到少女面前,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我的任务,完成了吗?”
“当……当然。”少女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个灿烂得有些诡异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只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她甚至从随身的小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朵娇艳欲滴、散发着奇异芬芳的紫色小花,笑盈盈地递到夜无眠的手心,“这是给你的报酬。”
夜无眠低头,看着那朵紫色小花在接触他掌心的瞬间,迅速枯萎、腐烂,化作一滩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毒液,沿着他的掌纹蔓延!他抬起眼,看向少女那依旧天真烂漫、仿佛不谙世事的灿烂笑容。
最后一条规则,浮出水面:需要保护的少女,本身……也是致命的敌人。
……
视线转回司徒玉城这边。被野人抓获,关在由粗壮藤蔓编织的牢笼里,他脸上没有丝毫身为俘虏应有的惊慌与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孩童发现新玩具般的、抑制不住的喜悦。他盘腿坐在笼中,兴奋地对着身旁始终冷静的乔恕分享着他的发现。
“乔恕!你看!那个周游世界的神秘人在他留下的零星讯息里,确实提到过类似的、皮肤红棕、以羽毛和兽皮为饰的原始部落!我们来对地方了!这里,很可能就是他记载中的‘蛮荒岛’!”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闪发光,那是对未知领域进行探索与验证的巨大成就感。
乔恕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内心渴望的是沉船宝藏、是失落的黄金城,而不是研究这些在他看来未开化的野人风俗。但出于对司徒玉城的尊重与友情,他还是勉强扯动嘴角,礼貌地附和着这份喜悦。
“我们今天先好好观察一下这些野人的生活习惯和习俗。”司徒玉城压低声音,继续着他的计划,“神秘人的记录里提到,这些野人抓住外来者,通常会在第二天的清晨,举行一种向他们所崇拜的太阳神或森林之神的献祭仪式。我们在天亮之前,就找机会离开,去岸边与玫瑰小姐汇合。”
“嗯,好的,船长。”乔恕简洁地应道,目光却警惕地扫视着笼外那些围绕着篝火跳动、发出怪异音节歌声的野人。
他们看着野人们用粗糙的石器处理捕获的猎物,将肉块架在火上炙烤,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的肉香与烟火气。野人们吃饱喝足后,便开始围着巨大的篝火,跳起动作狂野、充满力量感的舞蹈,口中发出有节奏的呼喝。司徒玉城看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记录与研究的兴奋光芒。他已经默默记下了几个最具特征的野人长相,盘算着回去后,就要让人将这座小岛精准地标注在航海图上,并详细记录下对这些独特部落的观察与描述。
天色将明未明,是最为昏暗的时刻。司徒玉城与乔恕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动用藏在衣袖夹层里的特制小刀,悄无声息地在坚韧的藤笼上割开了一个足够一人钻出的口子。两人如同滑溜的泥鳅,迅速钻出牢笼,借着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向着记忆中海岸的方向潜行。
然而,野人们的警觉性远超他们的预期。很快,身后就传来了发现囚犯逃脱的、愤怒的呜哇乱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快跑!”司徒玉城低喝一声,与乔恕加快速度,在崎岖的林地中狂奔起来。
身后,破空之声传来!简陋但力道十足的木质矛枪和绑着石片的箭矢,不断从他们身侧呼啸而过,深深扎进树干或没入草丛!幸好这些武器的工艺粗糙,准头和威力都远不如他们船上装备的精良弓弩。
快到岸边时,早已接到信号、埋伏在礁石后的红玫瑰带着接应的水手们及时现身,用精准的箭矢暂时压制住了追兵。司徒玉城与乔恕抓住机会,奋力冲向停泊在浅水区的小艇。
就在司徒玉城即将跃上小艇的刹那,一支角度极其刁钻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穿透了水手们拦截的缝隙,直取他的后心!乔恕眼疾手快,猛地拉了他一把,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但锋利的石质箭簇,依旧在他肩头的衣物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甚至带走了一小块皮肉,火辣辣地疼!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年轻气盛的司徒玉城!他猛地从小艇上抓起一把强弓,搭箭、拉弦、瞄准,动作一气呵成!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站在最高处、头上插着最多最艳丽羽毛、身上涂抹着最复杂白色纹路、显然是首领的野人!
“嗖!”
利箭离弦,如同复仇的毒蛇,划过清晨微凉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野人首领的——肩膀!与他刚才被划伤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那首领中箭,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周围所有的野人瞬间停止了追击和攻击,全都惊慌失措地围拢到受伤的首领身边,发出焦急的呜咽声。
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受伤的野人首领一手捂着箭伤,抬起那双充满了野性、痛苦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要烙印灵魂般的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小艇上、同样回望过来的司徒玉城。
这一箭,仿佛穿越了时空,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连接了起来。那野人首领,将这张属于入侵者的、年轻而骄傲的面孔,牢牢地、深刻地刻印在了心底。这一箭之仇,他将……永远铭记。
回到安全的大船“探索者”号上,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乔恕在帮司徒玉城检查是否还有其他伤势时,透过他被箭矢划破的衣衫破洞,无意间瞥见了他肩膀上一个陈旧的、早已愈合的伤疤——那形状,分明是箭伤留下的痕迹。
乔恕有些疑惑地指着那伤疤,问道:“玉城,你肩膀这里……是什么时候受的伤?我怎么不记得你之前这里有过箭伤?”
司徒玉城自己也愣住了,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那旧伤疤的位置……竟然与他刚才在幻境中,射中那野人首领肩膀的位置,分毫不差!
一瞬间,仿佛某种封印被打破!真实的、属于年老的司徒好客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他看着船上这些熟悉而又带着岁月滤镜的、年轻鲜活的面孔——那些早已在真实历史中逝去或离散的同伴,看着那位依旧明艳动人、优雅自信的玫瑰小姐……最终,他的视线,带着无比复杂的、混合着怀念、感伤、恍然与一丝命运弄人的悲哀,定格在了身旁乔恕那张年轻而冷峻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