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翌日,晨光微熹,天色正好。

戏院内有棵百年柳树,压弯的旧枝上冒出新绿。嫩芽尖缀着的露珠被东风一吹,顺着枝干尽数汇聚在柳梢上,摇摇欲坠。

云婳正对那棵柳树,怀里抱着簿案本坐到台阶上,反复推算着上面记载的线索,想从中再解出新的方向。

慕柒则堤着水桶抹布,想用清扫做借口翻查出什么,可里里外外把剧院打扫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云婳,早春恶寒披上些暖和暖和,莫要着凉了。”

慕柒把手中的披风轻搭在她的肩头,顺势坐在她身侧,眼神不住地往那案本上瞟。

“谢谢。”

云婳根本不防备连眼皮都没抬,继续全神贯注推算着。

可惜古人看不懂简体汉字,云婳的字字迹又潦草,慕柒尝试多次得出结论,这是……鬼画符。

看不懂他也不甘心,耍小聪明提议道。

“在为案子烦心?不如把你的想法讲出来,我们一同分析?”

云婳看了他一眼,托着腮像自言自语。

“黑影有三个不同的、一个是死者,还有一个似乎抱着什么,口型像说御品?还有一个在佛像上?会是三人?可若是真是三人,为何没有指证呢?”

慕柒听不大明白,抓住有关联的字眼附和着猜测。

“御品佛像?传闻女帝祈福那年,是有不少未登记在册的金银御品,可这跟案情有何关联?”

“金银?偷…?我知道了!”

云婳一拍大腿,满眼惊喜。

“那日有人偷盗御品时,目睹了奸杀全程,可女帝祈福受辱,偷盗罪也有可能成死罪,所以他才不敢出面指认,可…何人能在封闭的寺院自由出入呢…时间那般紧张,头颅又怎么不翼而飞的呢…”

想到这,她又再次陷入沉思。

慕柒分析着她的话,回想着大理寺卷宗上任何能够关联上的环节。

半响,他缓缓开口。

“前任开元寺寮元江汀,他负责女帝祈福的佛像修整,可自由出入。但传言,后来他因破赌戒被主持驱逐了。”

“赌徒,确实符合,等等!佛像?佛像修整是什么意思?”

慕柒立刻回应,“女帝祈福的正德殿,佛像是重塑修整过的。”

云婳忽地起身,满脸恍然大悟:“合理了!江汀偷盗御品,撞见凶案不敢说,至于佛像修整……头颅或许就藏在那佛像里,可无由砸佛像是死罪,我们得先找到江汀印证!”

慕柒再次被她惊艳到,心中暗叹,‘当真,奇人!’

他不知她怎的推出现场有三人,又怎样得知佛像和偷盗,但她的方向是过往档案里从未有的角度,而且确实逻辑相通,值得一试。

“我们分头去打听江汀的住处,午时在戏院里汇合。”

云婳看他在发呆,直接扬声约定汇合时间后,大步流星跑出剧院。

慕柒望着她轻盈翩翩的背影,起身自言。

“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只是连他都未曾注意到,自己眼中那抹说不清道不明暧昧之色。

寻人,对于钱财短缺又人生地不熟的云婳来说,并不简单。

可对于官任大理寺卿的慕柒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正午,云婳带着零零碎碎信息,垂头丧气来。却看见慕柒正围着那柳树绑绳子,确定他不是上吊后,满脸不解的喊着。

“你在干嘛?”

“秋千啊,我看你晨间对着柳树发呆,就想做个秋千给你消遣解闷,快来试试啊。”

慕柒说罢一脸要夸赞表情,冲着她招手。

云婳站在原地并未动身。

没有查到江汀的住处,就不能贸然去开元寺,案件就会陷入僵局,三日期限这已然是第一日了,对于慕柒的傻邀请,她只觉心累,转身就要离开。

慕柒急忙喊住她,“别走啊云婳,我问到江汀的住处了,你先来试试这秋千,我再讲与你听。”

“当真?”,云婳停下。

“骗你干嘛,我费了好些力气才询问到,来嘛。”

慕柒系好绳结扣扯了扯确认结实,又拍拍秋千板示意她过来坐着聊。

美人攻心计。这是慕柒想到的伎俩。

他没有查到云婳的过去,对于她的认识了解也只有:稀罕昆曲老板、聪明、神秘,之类的字眼,自然也不知道她的软肋。

没有软肋的人最难攻克,所以他决定以身入局,凭温柔美色诱惑住云婳,让她完全放下戒备自己,然后一点点套全无头案的真相和破案思路,为己所用。

云婳半信半疑地走过去,坐下。

秋千轻轻被推起晃动,阻力带起阵阵酥风。吹得她的几缕碎发随风肆意飞扬。

郎情妾意,该是温馨又浪漫的场面。

而且这个角度,若云婳但凡侧目些,绝对可以看见慕柒凹造型的绝美侧脸。

可惜,对牛弹琴。

半刻钟都未到,云婳一个脚刹,仰面望着他摆手叫停。

“别、别推了,推得我想吐,先抓紧讲江汀吧,他住哪?我们要尽快找到他才好,还有,你脸抬这么高做什么?脖子酸了?”

慕柒满脸黑线,不夸张,他自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年仅十五就出落的英气隽秀,仰慕者更是络绎不绝。

可他这张脸,似乎在云婳这失效了?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花期过了?委屈的想去寻面镜子瞧一瞧。

云婳急得扯住他,“去哪啊?说事呀!”

慕柒扁扁嘴,“京西旧泽街尾处便是。”

“那你头前带路,我们即刻出发。”

云婳满脑子都是破案,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起身扯着他的衣袖刚要出门。

堂门被一脚踹开。

管三带着气势汹汹的随从闯进来,看见两人和那条还在摇晃的破秋千,冲着他们阴阳怪气。

“呦,还有闲情逸致跟情郎厮混,三日期限可不等人!还是说,已经得了什么线索要出门破?”

慕柒挺身想开口,云婳怕他这‘傻’保镖助手出错风头,截话先一步堵管三。

“管大人,民女正一筹莫展,莫非大人是有进展特来指点?那民女真当感激不尽!”

话毕,她还拉着慕柒鞠躬,表现的诚恳无比。

“哼!有线索也好,无线索也罢,本官只是来提醒二位无能便早早买些纸钱烧!免得到了阴曹地府也是穷鬼烂命!贱民不知地厚天高,妄想贱命撼天骄!咱们走!”

管三见他们似乎真的并无进展,又狠狠辱了句,甩手离去。

云婳死死按住慕柒因受辱而青筋暴起的手,恭顺道:“多谢大人提醒教诲,慢走。”

她说罢转过身看着慕柒:“刚刚是……”

“走吧云婳,”,慕柒面上正色,心中却暗暗咬牙决定,这番羞辱日后他定要讨回来的。

“行,”云婳有些意外,凭着他刚刚的劲儿还以为要哄个半天,没想到竟好的如此快。

京西旧泽街。

为避免云婳起疑,行至巷口,慕柒还特意跟那身材魁梧的‘百姓’打探了有无江姓人住。

待好心‘百姓’热心指点离开后,他还咂舌自言,“京城真是国安民善啊!”

云婳已经接受了这人情绪不自控、不太聪明的设定,懒得回他快步行至江汀住处。

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这掉酒窖里了?”

“确实难闻。”

慕柒说着从袖间拿出块方帕,系在云婳的面上。

云婳刚要道谢,就望见他不着四六的媚眼,直接秒转身进入搜寻状态。

二人分头搜寻,很快云婳在床头缝隙中掏出一卷画轴,上面赫然是个男相老妇人模样,右断眉、怀抱圆物,神色彷徨。

“慕柒,”

“诶,云婳叫的我好生亲昵~”

“……,”

‘不嫌弃,不嫌弃,憨傻点至少人老实,俩人总比孤身一身强,以后只要下雨知道往家跑就行。’

云婳这样安抚好自己,再次直奔主题,“贾慕柒你来看下此画,是不是极像管三。”

慕柒收起嬉皮笑脸,快步行至她身侧,凑近一看:“是,极像。”

“不好,有人!”

云婳急忙扯着他找隐蔽之处。

慕柒后知后觉才听到轻微脚步声,也迅速做出反应,扯住她躲进长柜,窄小空间二人肌肤紧贴,云婳脸颊绯红,慕柒心乱如麻。

‘这云婳,究竟是何方人物?真靠鬼画符乱推,当真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还竟比我反应更敏锐?’

宿醉的江汀推开房门,踉踉跄跄进来,一头栽倒床铺上抱头呻吟。

嚎的口渴,撑着起身想寻口茶喝,刚睁眼便看到一男一女立在床前,未来及反应便被慕柒打晕,带回了戏楼。

戏院内。

慕柒盘点着从江汀房内搜到的御品,一共十件。

江汀醒来发现被绑着,本能地挣扎叫嚣:“你们是谁!光天化日绑架百姓?可有王法了?”

云婳满脸是对死者冤情的不忿,展开画轴立在江汀面前,语气质问严厉。

“王法?偷盗罪、包庇无头案真凶罪,江汀这两件都够你牢底坐穿或秋后问斩了,你跟我谈王法?”

江汀眼神闪烁,声音发颤:“什么、什么无头案,什么偷盗我不知道……”

慕柒走到云婳身侧与她同立,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睥睨着江汀,说出的话带着官腔,威慑力十足。

“江汀,你房中搜得御品十件,凶嫌画像一副,若你此刻坦白日后上了公堂,我二人可为你开解,或免死罪,若你今日拒不配合,来日怕真的只有死罪一条了。”

云婳侧面,惊讶打量着慕柒,不理解他忽高忽低的智商。

江汀心虚发怵,感觉眼前人定非寻常人,竟吓得涕泪横流,一口气把偷盗误见凶案的前因后果,吐个干干净净。

云婳趁机追问:“头颅!头颅呢是不是就在佛像里?”

“头颅就在……”

江汀正哆哆嗦嗦的要说。

嘭——

破旧戏楼的门板,被一脚从外踹烂。

三人惊的纷纷侧目望去。

管三尖锐的声音先响起:“呵!还真让你们查出点路子了,可惜啊……”

他站稳后,语气阴冷面部更是凶狠扭曲,手臂一挥,身后带刀的官兵立刻鱼贯而入。

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本官今日巡逻执法,撞见十年前无头案主犯江汀及其从犯!抓捕中凶犯拒不配合,故当场绞杀!所有人听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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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之戏楼(古穿)
连载中锁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