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内的气氛,霎那间降至冰点。
慕柒方才那番话一针见血,成功将矛头再次聚回管三身上,让他这才真正的骑虎难下。
管三心里清楚,此刻若还执意抓人,民怨和舆论怕都压不住;偏来的匆忙,也没能请示二贤王,这事儿真要闹大了,难免自己也要受责罚。
望着躁动不安的人群,他脸上青一阵黑一阵,比吃了屎都要难看,咬牙冷哼一声,放狠话。
“本官自是要为女帝和二贤王分忧,此事我也会上报,本官就给你们三日!三日后若不能破案,谣言惑众、污蔑官员,数罪并连,届时别怪我也秉公执法!”
三日?这根本就是变相的赶尽杀绝,慕柒蹙眉想要反驳,却被云婳抢了先。
她脊背挺得正直,说出的话也铿锵有力。
“好,管大人,那便就三日,三日后我定会查出真相,为女帝分忧。”
慕柒饶有趣味的盯着她,心中满是诧异。
【她是谁?究竟有什么本事?】
要知道,这案子慕柒早间年多次暗查,都无果;就连上任大理寺卿这三月,日夜不停歇的翻查档案,也因时日久、宗卷乱根本毫无线索头绪。
如今,渐到十年国庆又逢寿诞,已有不少二贤王党借此事屡次弹劾他办事不力,女帝为此也多次敲打他。
犹记得前几日,云婳曾多次以破案线索由求见他,可他因着私心怕与商民合作,若未能破案,又少不得被冷嘲热讽参上一本,索性闭门不见暗中观察。
今日听闻这花样噱头,又得知今天有官差在,怕出什么岔子,才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未成想竟还真的有一番收获。
慕柒彻底被她吸引,暗下决心势必要探探这个奇女子的底细,若真有本事,定要好好利用她破了这悬案。
于是他再次出言,帮云婳稳住局面。
“管大人不会食言吧?云老板已经应了您的要求了,大伙都听到了呢。”
“哼!好一对伶牙俐齿,好的很,那本官就恭候云老板的佳音了!我们走!”
管三见局势不利,两个鼻孔哼气悻悻甩袖离开。
随着管三一行人离去,喧闹的戏楼渐渐人去楼空,重归寂静。
云婳本想找方才那男子道声谢,可人群散尽那人也不知何处去了。两人素昧平生连姓名都不知,也只好做罢了。
简单卸妆、拾掇好杂乱的戏院,她吹灭还燃有剩余的烛火,仔细收好以待下次。收拾完毕,云婳端起一盏油灯,照着漆黑的前路,踏上二楼的台阶往高处卧房走去。
吧嗒、吧嗒、吧吧嗒……
【不对!】
云婳浑身猛地一僵,顿住脚步,在内心急呼系统,
【系统,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多出的脚步声,有人还在?】
【宿主,你太敏感了吧?哪有其他脚步声,别疑神疑鬼了,困死我了。】
能成为最年轻的昆曲女教授,云婳靠的从来不是侥幸。在昆曲的水磨练腔、身法台步,这些锻炼中,她早已练就顶尖的敏锐反应惯性。
云婳谨慎地特意换了种步伐。
吧嗒、嗒嗒、嗒嗒、吧?……
这细微的偏差还是被云婳捕捉到,她心中笃定剧院还有人在。
‘难道是那狗官派人来灭口的?’
云婳面上却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卧房走。
推门、踏入、关门,一气呵成。
只是关门的那刹那,她迅速地将油灯放搁在桌案,随手抄起上面的剪刀,快步藏身于门口。
【宿主,你干啥呢?】
【噤声,别干扰我。】
【得得,我困了,先撤了。】,系统还想聒噪,被云婳凶的噤声退下。
吧嗒、吧嗒……
云婳屏住呼吸,贴耳细听着那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呀——
门被推开,那人刚撩袍踏入,云婳手中的刀比冲口的话更快,狠狠刺出去。
“受死!”
来人显然被怔了下,随即迅速侧身躲开,反手夺过她手中的剪刀,将人反扣在怀里,凑近她的耳廓贴上去厮磨低语。
“云姑娘莫怕,是我。”
温热的气息,顺着耳廓滑入耳道湿湿痒痒的,直往她心头烘。
这声音云婳记得,是今日救过她又为她帮腔解围,事后却无踪影那位美男。
母胎单身的云婳,不解风情。
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缚耳来,虽然觉着心跳加速,但更多的忆起老师怕她傲娇塌房,时刻教导她洁身自好的诲言。
况且此刻两人的身体紧贴让她不自在,本能的开口呛他。
“今日不曾看出,公子竟有尾随夜闯女子闺阁的‘雅好’,还不松开我?”
慕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松开手,反倒径直坐到桌案上,悠闲地晃着腿。
“云姑娘,便是这般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嘛,让在下的这颗善心好生绞痛啊。”
“所以,你是来找我报恩?”
云婳揉了揉隐隐发热的耳屏,心中不解,为何这土生土长的古人,比自己还没仪态规矩。
慕柒身体微微后仰,双手反撑在桌面,一副任君采撷的戏谑模样。
“不是,在下是来找姑娘负责的。”
云婳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问:“负什么责?”
慕柒猛地坐直,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捂住嘴巴,那双勾人漂亮的狐狸眼也骤然地睁大,捏着腔、表情夸张无比。
“云姑娘莫非忘记了?在下今日搭救云姑娘时,可被姑娘至上到下~摸了个遍呢!云姑娘做了登徒子做的事,却想不负责?”
云婳瞧着他夸张式的演技,有些无语,但碍于今日搭救的情分,还是顺着话问他。
“你想我怎样负责?”
慕柒却并未因此收敛,歪着头、腿摇晃的更欢了,笑的像只狐狸般狡黠,一副吃定她的架势。
“收留在下吧,”他侧过颈,泫然欲泣。
这张脸明明谪仙般的养眼,声音也脆清少年感十足,说出口的话却像八二年的龙井——老绿茶了。
“在下家道中落孤身一人,身上的银钱也早已花净了,如今被摸了身子、还为了姑娘得罪了管大人,若姑娘不负责,那在下定命不久矣。与其等死倒不如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罢了。”
云婳回想今日管三的跋扈模样,他又的确为了自己得罪了李意,假设真的无依无落,不排除会被那狗官暗杀。
正直的本性让她难免心软。
“好,我可以收留你。”
她竟然答应了?这般干脆……便应了?
慕柒很意外,他自信凭自己的‘智慧和美貌’指定能拿下她,但也做好了拉扯几番的准备,着实没想到会这样的干脆。
但他也很快接受了。
毕竟这人让他眼前一亮,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者,就算她真的有什么阴谋也无妨,毕竟慕柒也是带着想骗政绩的目的接近这人的。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他是男子,左右也不会吃亏。
这样一想,慕柒又抬起脸,摆出明媚勾人笑,慢悠悠地道:“那在下,以后就仰仗云老板过活了。”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云婳看不懂,只当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他开了扇美貌身材的窗,也关了扇别的门,所以这人才仪态差、脑子不灵光,控制不好表情也情理之中了。
她清清嗓简言意赅:“别叫我老板,叫我云婳吧,也不要在下、姑娘的很别扭,用‘我’或者‘你’,你叫什么名字?”
“好,我叫贾慕柒。”,慕柒故意未用真名,说罢,摆出乖巧模样,眯着眼继续冲她笑。
云婳能力有限,在京城也无依无靠,她想着这人有些武功,留下或许不是是坏事。至于智力……
想到此处她抬头,又对上他的憨笑,嘴角的肌肉抽了抽,摇头叹气:
【算了,今天也许是我高估他了,或许这人并不聪明,不过这张脸还不错,若是以后真破了案要在古代生活,留这个么憨厚的老实人在身边一起创业,应该比一个人孤苦一生好吧?】
云婳看他细皮嫩肉模样,怕他过去是哪家富家娇少爷不肯吃苦,特意用强硬口吻。
“我今日收留了你,既算报恩了,但我不养闲人,你虽然不太聪明,胜在会些功夫,日后要做我的助手兼着戏楼的保镖,你可愿意?当然你若不愿,我定不会长久收留你的。”
慕柒被说不聪明是不悦的,但碍于有觊觎于她,还是夹着腔、面带勾笑脆生生地一口应来。
“好呀,那慕柒做云婳的助手保镖,永永远远保着我的婳婳,细水长流~”
云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