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幼茨脚步轻快又仓促地跑回二楼客房，鞋跟在楼梯上磕出“哒哒哒”的轻响，像只慌慌张张的小兔子。
“呼——”推开自己房间门的瞬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后背已悄悄沁出一层薄汗。
他反手带上门，脊背贴着冰凉的门板滑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手指还在因刚才的紧张微微发颤，连带着肩膀都轻轻抖动着。
房间里，下午新买的衣物被佣人整齐叠放在衣柜里，剩下的几个精致礼盒堆在床角，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贵气，却让他觉得格外陌生。
他慢慢抬起头，圆杏眼蒙上一层浅浅的水汽，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猫。
傅砚宸那句“上不了台面”像根细针，反复刺着他的神经，让他鼻尖一阵发酸。
“我真的有那么差吗？”他小声喃喃，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委屈的鼻音，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把布料都捏出了褶皱，“怎么办？要是明天晚宴出错了，会给凌先生带来很大麻烦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少年苦恼地伸手捧住头一顿乱搓，脑袋没几下就变成了圆咕隆咚的鸡窝窝。
正兀自沮丧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吓得他身子一僵，手忙脚乱地掏手机，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
他紧紧攥着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出“甜瓜姐”的备注，心脏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指尖颤抖着点开消息，连呼吸都屏住了。
是一份晚宴流程文档，附带一段文字：【江先生您好，这是明天晚宴的详细流程和注意事项，您提前熟悉下~凌哥特意交代，您明天跟在他身边就好，遇到记者不用慌，微笑点头即可，不用多说话，我会在旁边照应您的】
江幼茨逐字逐句地看着，眉头微微蹙起，圆杏眼睁得大大的，连标点符号都不敢放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流程里详细写着到场嘉宾、敬酒顺序、站位的角度都有标注。他越看越紧张，手心的汗快把手机屏幕弄得触控不良了。
研究了一会儿，江幼茨爬起身，走到穿衣镜前，试着按照流程里说的，挺直背脊站好。
“肩膀要放松，不能含胸……”他对着镜子小声念叨，一边说一边努力调整姿势，可身体却僵硬得像块木板，肩膀绷得紧紧的，怎么都放不下来。
“微笑……”他试着勾起唇角练习微笑，脸颊肌肉却紧绷得发疼，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连忙又抿紧唇，懊恼地低下头，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
“怎么这么难呀……”他小声嘀咕，手指无意识地戳了戳自己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试图放松肌肉。
可他没打算放弃，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
站累了就扶着梳妆台歇一会儿，揉一揉发酸的脸颊和僵硬的肩膀，还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江幼茨，加油！你可以的，不能给凌先生丢脸！”说着，还用力握了握拳头，眼底闪着倔强又真诚的光芒。
他练得太投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哎哟”轻呼一声，连忙扶住椅子，嘶哈嘶哈着又赶紧回到镜子前继续练，那副呆萌的模样，倒透着几分韧劲。
楼下书房里，凌鹤川跟管家交代完礼仪老师的安排，指尖摩挲着酒杯杯壁，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江幼茨晚餐时苍白的脸色和攥紧拳头的模样。
傅砚宸的话确实直白刺耳，他难免担心这怯懦又敏感的少年会被伤到自尊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往客房走去。
走到江幼茨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却没动静。
凌鹤川微微挑眉，推了推房门，发现门没锁，便轻手轻脚走了进去。一抬眼，就看到少年正对着穿衣镜站得笔直，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专注又认真，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时不时调整一下姿势，连他进来都没察觉。
柔和灯光洒在少年身上，浅色系的休闲装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认真练习的模样透着一股笨拙又坚韧的可爱。
凌鹤川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次次调整肩膀的角度，一次次练习微笑，哪怕练得脸颊发红、额头渗出汗珠，也没有丝毫懈怠，心底莫名泛起一丝柔软，原本的那份喜欢，似乎悄悄多了几分真切，开始厚重起来，有了点实感。
他轻咳一声，江幼茨猛地回头，看到是他，眼睛瞬间睁大，像受惊的小鹿般僵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凌、凌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凌先生不会全看到了吧？江幼茨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脸颊一下子爆红起来，套着小白袜的脚趾头扣住了柔软的地毯紧紧扒住，不知所措。
“练得怎么样了？”凌鹤川走上前，语气温和自然，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抬手给少年把鸡窝头重新扒拉好，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肩膀太僵了，放松一点，自然些就好。”
说着，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落在江幼茨的肩颈处，力道适中地帮他揉了揉紧绷的肌肉。
“站姿不用刻意绷直，腰背挺直，肩膀自然下沉就好。”他一边示范，一边耐心指导，“微笑也不用勉强，嘴角轻轻上扬一点，眼神柔和些……对，就这样。”
江幼茨浑身紧绷，脸颊烫得惊人，能清晰感受到凌鹤川指尖的温度和靠近时淡淡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但他还是努力记住凌鹤川说的每一个细节，跟着调整姿势，眼神专注又认真，一点就通。
凌鹤川看着他迅速调整后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你很聪明，一点就会。”
得到夸奖，江幼茨眼睛亮了亮，嘴角不自觉弯起，露出浅浅的梨涡，小声道：“谢、谢谢凌先生教我……”
凌鹤川的目光落在镜子里少年的笑脸上，眼神有一瞬的失控，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心底那股刻意压抑的汹涌险些按耐不住。不得不承认，江幼茨长得真的太对他胃口，这副懵懂又乖顺的模样，一颦一笑，都像勾人的小钩子，轻易就撩动了他的心弦。
“不用急，慢慢来。”凌鹤川迅速收回目光，指尖悄悄攥了攥，才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淡，却难掩柔和，少了刻意的疏离，“可以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生怕再多待一秒，会吓到懵懂的小家伙。
回到书房，傅砚宸抬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去看过了？”
“嗯。”凌鹤川坐回沙发上，拿起红酒抿了一口，眼底带着笑意，“一点就通，比预想的要省心些。”
“嗯。”傅砚宸闻言，只是挑了挑眉，没再多说，重新将目光落回文件上。他虽不喜欢江幼茨那副怯懦模样，但若是真能好好配合，不给他们添麻烦，倒也是好事。
凌鹤川指尖摩挲着酒杯杯壁，脑海里反复浮现出少年认真练习的模样和得到夸奖后亮晶晶的眼睛，心底那丝异样的情绪，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他暗自告诫自己要遵守协议约定，不可以乱来，一切亲昵只是为了后续配合顺利，却忽略了这份在意和玩味，早已掺了几分失控的真心。
夜色渐深，别墅里一片静谧，只有窗外的月光，悄悄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江幼茨的房间里，照亮了少年紧蹙的眉头和攥紧床单的小手，也照亮了楼下书房里，两个男人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各自暗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