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暖黄的灯光漫洒下来,泛着柔和光泽。骨瓷餐具整齐排列,银质刀叉折射出细碎光影,空气中飘着食物的鲜香,雅致氛围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压抑。
凌鹤川率先入座,指尖随意搭在桌沿,眼尾上挑的丹凤眼狭长勾人,敛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精致得近乎张扬的眉眼在灯光下更显昳丽,周身自带凌厉气场,哪怕随意坐着都自带焦点。
不多时,江幼茨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浅灰色休闲装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透亮,贴合清瘦匀称的身形,勾勒出少年独有的青涩线条。
“凌先生好,傅先生好,”栗色短发整齐蓬松,脸颊带着刚洗过澡的薄红,圆杏眼怯生生扫过餐厅,撞见傅砚宸冷硬的侧脸时,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脚步慢了半拍,浑身透着没见过世面的局促。
“过来坐吧。”凌鹤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声音平淡无波,只剩雇主的体面与分寸,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仅匆匆一瞥,便转向对面的傅砚宸,眼底不自觉漾起一丝旁人难察的柔和——那是青梅竹马独有的默契与熟稔。
江幼茨攥紧衣角,指尖泛白,小声应着“好的,凌先生”,小屁股沾到坐垫,整个人立刻乖乖巧巧地端正坐好。
夹菜的空隙,江幼茨偷偷用余光瞄向傅砚宸,对方已脱下深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的白衬衫从领口处敞开两颗扣子,随着用餐的动作,布料下若隐若现的结实胸膛与精壮手臂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却丝毫不见松懈,周身依旧透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沉敛如深潭。
而傅砚宸正垂眸用餐,拿餐具的动作带着疏离的优雅,自始至终没抬眼看过他,连余光都未曾分给少年半分。
江幼茨小口小口吃着饭,脑袋里却忍不住走神,他好羡慕傅先生这样的身材啊,兼具力量与美学,不像他,游泳课同学都笑话他长得太秀气,弱不禁风似的。连女同学都说他看起来就很好推倒,大家是不是在挑衅他?想欺负他?
“唔嗯”想着想着,江幼茨有些苦恼地摇晃了一下脑袋。
“怎么了?咬到舌头了?”凌鹤川注意到少年的动静,侧头低声询问。
“唔!没,没事。” 江幼茨突然有些脸红,连连摇头。
用餐过半,管家端着精致白瓷碟缓步走进餐厅,碟中码得整齐的腌萝卜色泽鲜亮,透着淡淡的清冽气息。
“先生们好,”管家恭敬将瓷碟放在餐桌中央,温和看向江幼茨,“江先生,这是凌先生吩咐人特意买的腌萝卜,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若是不喜欢,明天让王妈买新鲜萝卜,按您的喜好腌制。”
江幼茨愣在原地,圆杏眼瞬间亮了起来,满是惊喜与震惊,下意识抬头看向凌鹤川,眼神藏着难以置信的雀跃:“您、您给我买的?”
“嗯。”凌鹤川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仍落在餐盘上,指尖随意搭着,语气听不出多余情绪,只有自己清楚,听到少年惊喜的语气时,心底悄悄漾起一丝暖意。
“是的,江先生,是凌先生特意吩咐的。”管家笑着点头。
江幼茨脸颊泛起更深红晕,嘴角不自觉弯起,梨涡陷出浅痕,连忙低下头,声音带着羞涩的感激:“谢、谢谢凌先生,谢谢管家,我很喜欢……”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条腌萝卜放进嘴里,脆嫩口感混着熟悉的咸香散开,勾起童年回忆,吃得格外投入,连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些。
“唔唔!好好吃~”
凌鹤川余光瞥见他满足的模样,一丝不易察觉的开心漫过眼底,表面依旧平静无波。
傅砚宸抬眼扫了眼腌萝卜,又淡淡瞥过江幼茨雀跃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端起高脚杯抿了口红酒,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周身依旧冷冽——不过一碟腌萝卜,不算逾矩,便默认了这份关照。
“明天晚宴的流程,甜瓜等下会发给你。”凌鹤川收回目光,一边切着盘中虾球,一边状似随意开口,像在交代工作,“到时候跟着我就好,少说话,别出错。”
江幼茨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紧张:“我、我知道了凌先生,一定好好跟着您,不说话、不出错,绝不添麻烦……”他攥着筷子,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反复强调着保证。
傅砚宸端起酒杯再抿了口红酒,冰凉液体没能压下心底的不耐,声音低沉冰冷:“不够。”
“唔?”江幼茨身子一僵,坐得更直了些,屏住呼吸等待下文,手心的汗浸湿了衣角。
“管家,明天起,安排礼仪老师过来。”
“是,傅先生。”
傅砚宸的目光落在江幼茨身上扫视一圈,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站姿、坐姿、谈吐从头学起。既然要扮演这个角色,就别总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给鹤川丢脸。”
这话直白尖锐,像针一样扎在江幼茨心上,他脸颊瞬间惨白,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攥紧拳头,低头小声应道:“是、是傅先生,我会好好学的……”
凌鹤川侧头看了傅砚宸一眼,有些意外,随即恢复平静,淡淡打圆场:“确实该学学,规范些也方便后续配合。”他没反驳也没偏袒,毕竟傅砚宸说的是事实,少年的仪态和言行确实需要打磨。
“嗯嗯,我一定好好学。”
餐厅气氛愈发压抑,只剩刀叉碰撞的轻响和江幼茨小心翼翼的吞咽声。
他吃得格外克制,只剩半餐却因那碟腌萝卜多了几分滋味,面对傅砚宸的审视,始终不敢放松,只敢小口慢吃,心里又委屈又感激,暗下决心要好好学礼仪,不能给凌先生丢脸。
“凌先生,我、我吃好了。”江幼茨放下勺子,小声开口,眼神带着请示的惶恐,“您和傅先生慢用。”
凌鹤川抬眼扫过他的餐盘,见腌萝卜已空了大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恢复平淡:“再吃点,不然晚上容易饿。”
“不、不用了,谢谢凌先生,我已经饱了。”江幼茨连忙摆手,生怕多待一秒出错,起身前又忍不住看向那空了大半的瓷碟,心里暖暖的。
江幼茨起身想收拾自己的餐具,被凌鹤川拦住:“不用你动手,交给佣人就好,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准备。”语气听起来依旧是雇主对下属的客气,毫无逾矩亲近。
“好、好的。”江幼茨点点头,深深鞠了一躬,“凌先生,傅先生,我先回房了。”说完攥紧衣角,哒哒哒跑没影了。
看着少年消失在楼梯拐角,傅砚宸收回目光,看向凌鹤川,语气沉了些:“教好他,别出纰漏。”
凌鹤川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着高脚杯杯壁,丹凤眼微眯,眼底只剩一贯的漫不经心:“放心,我心里有数。”他抬眼看向傅砚宸,眼底瞬间漾起真切的笑意,那是灵魂伴侣独有的坦诚,“不会让他影响到我们的。”
傅砚宸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起身去了书房。
凌鹤川看着他的背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目光落在那碟空了大半的腌萝卜上,眼底笑意渐渐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