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茶六下

应梵逍见自己计谋得逞,便想往萧山鱼身边靠,可萧山鱼却已经阖眸,一副休憩的模样,应梵逍只得作罢。

萧山鱼醒来之时,应梵逍一只手压在萧山鱼腰侧,整个身子与萧山鱼凑得极近,应梵逍的头更埋在萧山鱼颈窝,睡得忘乎所以。

萧山鱼眉眼凝霜,又想起昨日遇见的傅池,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在萧山鱼的记忆中,是不曾有傅池这个人的。

虽然萧山鱼前世真正和应梵逍在一起,是在三年后,但是萧山鱼确认,应梵逍之前没有过任何人。

且应梵逍对傅池的态度也不似他想象中那般,倒令萧山鱼有些拿不准。

萧山鱼看着酣睡的应梵逍,见应梵逍比记忆中更稚嫩的面庞,看向应梵逍的眼神不觉多了些许探究。

萧山鱼推开应梵逍的手,正欲起身下床,谁知忽而被人从后拦腰抱住,那人埋首于萧山鱼颈间,用双手怀抱着萧山鱼的腰,语气中还带着大梦初醒的鼻音和一丝沉溺其中的喜悦,“阿兄,你要去哪里?”

萧山鱼低头看向应梵逍抱着他的手,轻声说道,“我想回国子监看看,或许已经没事了,不日期末,我还得筹备考试。”

应梵逍赶忙起身,“阿兄,我随你一起。”

萧山鱼脱离应梵逍的禁锢,开始穿衣,边穿边说道,“我只是回学舍拿些东西,不会惊动旁人的,你放心吧,安心呆家中。”

萧山鱼看见应梵逍顶着一头发质蓬松细软卷毛,此时一副懒散模样,就打趣道,“怎么你的头发卷起来了?”

萧山鱼当然知道,月渠皇室皆为卷发,容妃亦然,应梵逍混有月渠血脉,他的头发也是天然卷,只是应梵逍很是在意自己的发型,每次出门前必会修饰自己的头发,且较为幸运的是,应梵逍的头发只是微卷,就发梢处最为显眼。

应梵逍闻言,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头发,“没什么,我梳理一下就是,那阿兄,我就不去了,你注意安全。”

萧山鱼点头,他想得没错,应梵逍会选择打理他那头卷发。

萧山鱼的确去国子监拿了些东西,但是他却没有立即回去,萧山鱼知道他身后跟了条尾巴,便引着人到处转。

在萧山鱼记忆中,应梵逍会在兴荣四十年登基,应梵逍登基后才开始天下选美,将层层选拔出来的美人尽数纳入后宫,而在这之前,应梵逍后院虚设,唯萧山鱼一人。

萧山鱼对应梵逍后宫那一群莺莺燕燕并没多少印象,最初一批被选进宫去的美人,最小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与彼时的应梵逍相差十岁。

而往后无论多少届,选进宫来的也都是些十五六岁的美人。

而如今是兴荣三十年,离应梵逍登基还有十年,应梵逍的后宫,哪怕是最大的那批,迄今都还只是五六岁的小孩,萧山鱼思及此,微微叹气。

萧山鱼绕了几圈,最后驻足在吟凤台门前,他听到了戏台之上戏子咿呀唱戏的声音。

刹那间,萧山鱼想起一张浓墨重彩的脸,那脸的主人穿着一身粉红戏服,上吊在了熠辉宫偏殿前,脸的主人有双墨黑色的眼睛,彼时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熠辉宫的正殿大门,死不瞑目。

萧山鱼记得,那是被分到熠辉宫偏殿的一个美人,会唱戏,身段柔软,脸长得什么模样萧山鱼记不清了,只知道他习惯唱旦角,声音很好听。

萧山鱼对那人的印象是乖巧胆小。

萧山鱼总共与那人只见过寥寥几面,萧山鱼虽是熠辉宫主位,却并不爱搭理他殿中的侍君,是以并不清楚他们平素的生活和为人。

应梵逍后宫充实,过夜也只是随意翻牌子,并没将重心放在美色上,后宫管辖全权被放手给了弥春懿,后宫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应梵逍也一律不管。

萧山鱼记得,那侍君上吊的原因是他和侍卫私通被发现了,弥春懿作为君后,将那侍君罚去了冷宫,又将与其私通的侍卫杖杀。

行刑的地点就在熠辉宫,后宫中但凡有个名头的人全都被叫去观刑。

那侍君被人扣着,眼睁睁看见与他通奸的侍卫被行刑的太监活活打死,哭得不能自己。

萧山鱼作为熠辉宫主位,也被弥春懿罚了俸禄,治了一个管理不严、失职的罪名。

众人散去,那侍君还摊在地上,如一滩烂泥。

弥春懿临走之前,叫萧山鱼履行好一宫主位的职责,安置好那侍君。

萧山鱼得了令,见那侍君哭得实在可怜,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萧山鱼屏退众人,问道,“你这是何苦?”

侍君恨恨看向萧山鱼,怨道,“我进宫三载,从未与陛下相处过,我想知道,被人喜欢、被人疼爱是什么感觉,在这宫里呆得我快发疯了,我觉得很寂寞,很孤单,我只是想找一个人陪陪我,我才十八岁!

我不想就这样老死,这座冰冷的皇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快要把我埋葬了!你知道宫里的夜有多冷吗?你知道独坐一夜到天明的感受吗?你知道从熠辉宫走到偏殿要走多少步、走多少块砖吗?我知道!

我呆在这座坟墓快窒息了!是他的出现,给了我生机,带给了我希望,让我觉得我还年轻,我还活着,我还可以获得幸福!如果人生能重来,我绝对不要为了一百两银子进宫!我宁愿死在外面,也决不要进宫!”

那侍君哭着哭着就笑了,看着萧山鱼疯狂大笑。

萧山鱼心中郁郁,我知道。

萧山鱼颇有物伤其类之感,侧头看见熠辉宫的大门,心中悲哀,原来,这殿门,不止锁住了他的一生,也锁住了旁人的一生。

萧山鱼扶着那侍君站起来,擦去那人脸上的泪痕,安慰道,“去换身衣服吧,他已经死了,你总得想办法活下去,若实在难熬,便派人来找我。”

侍君与萧山鱼相处不多,平日里只觉得萧山鱼是个极其孤傲冷清的性子,面对皇帝都一副冷脸,对后宫其他人更是不假辞色,偏偏萧山鱼又是整个后宫中仅次于君后的存在,侍君们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那侍君乍然被萧山鱼温柔以待,面上的吃惊都挂不住,只笑着和萧山鱼说了句感谢,彷佛最初来到熠辉宫向萧山鱼行礼时那副安分谨慎的模样。

而后,萧山鱼就见到了那侍君的尸体。自此,弥春懿再未分配任何人到过熠辉宫。

萧山鱼从回忆中惊醒时,已经坐在了吟凤台中,周围人声鼎沸,台上戏腔咿呀,一幕落,掌声雷动,萧山鱼也不自觉跟着鼓掌。

台上台下,皆是人生。

萧山鱼在台下瞧见了一个五岁多的孩童,穿着浅色粗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瞧,眼放亮光,皮肤白皙,竟莫名和那侍君的脸重合在了一起。

萧山鱼深吸一口气,起身想要离开吟凤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拦住了去路,“我们主子有请,公子走吧。”

萧山鱼被请到雅间,打开房门那刹那,萧山鱼看见了李真,李真站得端正,笑得一脸谄媚,正对一位坐着饮茶的华服青年点头哈腰。

李真看见萧山鱼进来,笑出了褶子,“陆爷,你瞧,美人来了。”

陆岐不疾不徐放下茶杯,这才向萧山鱼看来,将萧山鱼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眼中藏着深深的鄙夷和转瞬即逝的惊艳。

陆岐生得俊秀,举手投足之间俱是养尊处优的贵气,此刻盯着萧山鱼那张祸水妖颜,眼中泛起玩味,“你就是萧山鱼?”

萧山鱼浅浅扫了一圈,发现房间外守着二十多个人,房里还有几个人,除了李真外,其余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各个都是练家子,不好对付。

萧山鱼点头,信步跨进雅间,边走边说,“看来我很出名,连大名鼎鼎的陆小公爷都知道。”

萧山鱼丝毫不给李真眼神,只回应陆岐,而后直接就坐在了陆岐对面。

萧山鱼坐下的瞬间,陆岐的眼神变深,李真当即骂道,“这是你坐的吗?我们陆爷都还没喊你坐呢?!”

萧山鱼端起茶杯为陆岐和自己倒了两杯茶,笑道,“我既然已经如约来陪陆小公爷看戏,想来陆小公爷也不会与我计较。”

陆岐看着茶杯被茶水灌满,浮起来的茶叶在茶杯中急速旋转,语意不明说道,“你与我想得不太一样。”

“是我比你想象中更好看吗?”萧山鱼似笑非笑。

陆岐眼一眯,见萧山鱼眼尾微挑,眸光潋滟,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却偏偏生得一张祸水美人面,唇色艳丽,一张一合间,引人遐思。

陆岐目光晦暗了一瞬,状似无意问道,“这几日,为了躲我,藏哪儿去了?”

萧山鱼故作无知疑问道,“躲你?我只是偶感风寒,在外休养而已,再说了,我既然敢来找你,又怎么会刻意躲你?不过你派来跟我的那人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我来这儿,不只是为了赴您的约,也是想让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要是真想躲,您决然找不到我。”

陆岐冷笑一声,“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

倏而陆岐眼中划过丝戏谑,“你以为我那远得隔了三代的表弟能帮你吗?他尚且自顾不暇,想赖着我徽国公府打秋风,他怎么敢为了你忤逆我?”

萧山鱼垂眸,似被陆岐说穿心事,一时不语。

陆岐继而凑近萧山鱼耳畔,“我知道这段时日你躲在我表弟那里,你要是不想连累他,便不要与我耍小心思,爷找你,是看得起你,但我表弟,不是你可以沾染的。”

陆岐倏而捏住萧山鱼的下巴,强迫萧山鱼直视他,陆岐与萧山鱼此时凑得极近,近到陆岐能看见萧山鱼那光滑细腻如白瓷一般的肌肤,陆岐不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威胁道,“往后,我找你,你要随叫随到,明白吗?”

萧山鱼面有忿色,却不发一言,长长的睫羽无助的颤动,似极了一只柔弱无依的小白兔。

陆岐忽然放松了对萧山鱼的钳制,冷声说道,“否则,我可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我那表弟。”

萧山鱼猛地抬头,眼中流露出脆弱,语气哀求,“你放过他,别针对他,我答应你。”

陆岐神情莫名一冷,冷哼一声,甩袖离去,顷刻间仆人们都随之离去。

众人散尽,萧山鱼这才看向陆岐离开的方向,面上浮起抹古怪的笑容,轻声说道,“陆岐,你胆子可真大啊。”

敢撬应梵逍的墙角。

小逍瘪嘴,大逍微笑:表哥你命挺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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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茶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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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场前夫为他死遁生子
连载中大阿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