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梵逍眼放星光,连忙点头说道,“自然,我对阿兄的心意,日月可鉴。”
萧山鱼微微仰起下巴,“那你替我办一件事,我想吃寒州菜,寒州十八样,你做得出吗?”
萧山鱼顿了片刻,又看向惊喜过度的应梵逍,说道,“若合我胃口,我便答应你。”
应梵逍受宠若惊,登时眉开眼笑,“好。”
顷刻不见人影。
萧山鱼静坐在院中石桌上,想起前世他为与弥春懿争宠,也刻意生过病。
那时,萧山鱼将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高烧不退,服下太医开的方子后,萧山鱼躺在榻上,拉着前来探望的应梵逍撒娇说想要吃寒州菜,说他怀念家乡,想念童年的味道,想要应梵逍亲手给他做。
应梵逍的手抚在萧山鱼额头试温,安抚说道,“好,朕命人给你做。”
萧山鱼眸光淡下去,见应梵逍又要离去,撒娇道,“我想你给我做~”
萧山鱼的撒娇没让应梵逍心软,应梵逍只捏了捏萧山鱼发红的脸颊,柔声说道,“别闹,好好休息,等他们做好了朕让他们给你送来。”
萧山鱼的眸光彻底黯淡,只盯着应梵逍不语,忽而翻身背对着应梵逍,也不再说话,应梵逍见状,只留下一句“朕还有政务处理”便离开了。
后来萧山鱼才知道,那日弥春懿身体大好,恰好应梵逍特意为弥春懿移植的牡丹花开了,于是应梵逍相邀弥春懿同游御花园共赏牡丹。
那天,也是弥春懿的生日,在那天,应梵逍降下圣旨,大赦天下,赐封弥春懿为君后,统领后宫,凤御天下。
萧山鱼自此彻底明白,他在应梵逍心中,连弥春懿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如此这般还有争的必要吗?
弥春懿根本不需要争,自有应梵逍为他打算。
而他萧山鱼,什么都不是,最多最多,只是一个物尽其用的玩具——在弥春懿来到应梵逍身边之后,他就该功成身退,不该紧抓着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不放。
他输得彻彻底底,无可挽回。
萧山鱼嘴角凝冰,他更觉昨夜躺过的床铺变得难以忍受,便干脆架起火,将床被都扔进了灶台,同时烧了满满一壶水用以沐浴。
应梵逍回来的时候,萧山鱼正靠在木桶边闭目养神,洗浴房中水雾缭绕,暖意充足,萧山鱼还能听见应梵逍在外面劈柴、剁肉的声音。
倏而萧山鱼睁开眼,眼中一片冷清。
原是应梵逍扣响了浴房的门,问道,“阿兄,你在里面吗?”
萧山鱼望着房中缭绕的云烟不语,黑眸沉沉。
应梵逍一连喊了好几声,见萧山鱼没应答,声音逐渐变得焦急,最终竟直接破门而入,闯到了萧山鱼面前。
滚滚云烟缭绕,萧山鱼于云烟中心向应梵逍看来,萧山鱼雪肤染上水色,泛着凝白的光晕,一张皎月美人面,此时却面色潮红,乌黑的湿发垂在胸前,唇红得耀眼,像极了一只才食人饮血过的姝色妖魅。
应梵逍乍见这活色生香的美人沐浴图,便像被夺了三魂七魄般呆愣原地。
萧山鱼瞧着应梵逍年少轻狂的眉眼,倏而又回忆起最初在靖王府的时光。
那时应梵逍身侧只有他一人,年少情浓,萧山鱼自不知晓那恩爱背后早已经千疮百孔,毕竟,他从不知晓弥春懿在应梵逍心底的地位,只一门心思认为应梵逍心中挚爱是他自己,因为是应梵逍想方设法将他从死牢里救出来
——但如今,萧山鱼上过当受过骗,知道应梵逍是玩弄人心、演技如神的高手,萧山鱼自然对应梵逍所言不再信分毫。
应梵逍终于神智回笼,急忙背过身去,才向萧山鱼语无伦次的解释道,“阿兄,我只是担心你,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我见敲门一直没人应,我怕你在里面出事,我冲进来只是想确认你没事,我不是”
萧山鱼打断了应梵逍的话,“我明白的。”
明白你就算另有所爱,也不妨碍你对旁人花言巧语,假许海誓山盟;明白你只是见色起意,也不耽误你和旁人缠绵悱恻,假做恩爱情深。
可是,谁让,他就是这个旁人。
萧山鱼的眸光冷下来。
应梵逍顷刻噤声,骤然听到身后传来哗啦的水声,而后潮湿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眼,胸腔中那颗心脏快要弹出了他的胸膛。
应梵逍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他又听见了衣衫摩擦的声音,他确认,萧山鱼在穿衣,而后,那声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水滴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了应梵逍的心尖。
应梵逍摹地红了脸,脑中闪过些不可名状的画面,应梵逍倏而按住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又胡乱的猜想着萧山鱼如今的方位。
一双手搭在了应梵逍的肩膀上,应梵逍顿时僵住了身体。
那温热的手指还散发着几分热气,带着几分旖旎的气息,应梵逍艰难吞咽下口水,说道,“阿兄,你在就好了,我去准备晚膳。”
萧山鱼却仍按着应梵逍的肩膀没放,萧山鱼凑近应梵逍耳侧,问道,“你曾去过寒州?竟然连寒州菜都会做。”
应梵逍僵着没动,股股热意直冲天灵盖,那耳根子就像被烫得火红的板栗子般,应梵逍微微躲了一下,“没,没去过,我可以,现学。”
萧山鱼盯着应梵逍通红的耳朵瞧,“哦?现学?为我,值么?”
萧山鱼忽然松开了放在应梵逍肩膀上的手,站得离应梵逍也远了,声音缥缈如云烟,似一声来自远方的喟叹,“梵音啊,在什么情况下,你会为一个人下厨呢?想要讨他的欢心吗?”
应梵逍下意识回答道,“嗯,希望他知道,我很重视他。”
而后应梵逍后知后觉说道,“阿兄,我真的喜欢你,真的。”
应梵逍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看萧山鱼的反应,萧山鱼却与他擦肩而过,快一步走到了应梵逍前面,应梵逍只能看见萧山鱼的背影。
应梵逍愣了几秒便跟了上去,此时萧山鱼穿了件白色的外裳,很是随意地就披在了身上,乌黑的长发自然地垂在身后,颇有种出尘的美感。
应梵逍小跑到灶房,对在梨树下呆着的萧山鱼喊道,“阿兄,你等我会儿。”
萧山鱼没给应梵逍一个眼神,就地找了白纸和笔墨,对着那繁硕的梨树做起画来,日头渐渐西斜,梨树的倒影被拉得老长。
萧山鱼忽然抬头问道,“我的假条你送去国子监了吗?”
应梵逍正埋头在烧火,鼻尖被熏上了黑色的烟灰,猛地抬起头,高喊,“给了给了!我出去的时候就拿上了!”
萧山鱼放下笔,对着西斜的日光打量他刚完成的画作,觉得很是满意,而后走到应梵逍正在忙碌的灶台前,将画扔进了正噗噗燃烧着的大火中。
萧山鱼盯着火中燃烧的画作,熊熊的火光印在萧山鱼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同样在他心中燃烧,萧山鱼的脸也逐渐被烤得温热起来。
应梵逍一边疑惑的看着萧山鱼,一边不停手上的动作,欲言又止。
萧山鱼仍望着灶台中的烟火,瞳孔中映射出火光,慢条斯理说道,“梵音,我在寒州长大,家中清贫,父母遭遇横祸早逝,幸而上天眷怜,养父收养了我,他含辛茹苦供我读书习武,虽然日子难过,却实在是一段很开心的日子。但,他是一个仵作,出身不好。”
大晏读书人清贵,萧山鱼这般出身,对读书人来说,实在是可鄙。
萧山鱼停顿,目光直直看向应梵逍,“我爹平素只和尸体打交道,他养育我长大的银子全都是他勘验尸体得来的。
我素来成绩很好,但是我书院的同窗都很讨厌我,因为他们知晓我爹只是一个贱籍仵作,于是他们撕烂我的书本,一起孤立排挤我,背后议论我身上有死人的腐臭味道,还当着我的面骂我晦气、肮脏,甚至一群人合起伙来打我——
我在书院的时光并不那么愉快。”
萧山鱼垂眸,长长的眼睫微微抖动,莫名增添几分脆弱感。
应梵逍最是怜香惜玉,哪里见得美人皱眉,不自觉将手洗干净,擦了擦,应梵逍边走边痛骂,“他们怎可以这样对你!简直过分至极!”
萧山鱼长睫微颤,心中轻叹,应梵逍,不要对我,对我的过去,对我的未来感兴趣,不要再来招惹我,这可是你最后逃离我的机会了。
不要有任何怜惜,不要有任何犹豫,不要再色心泛滥,最好你四大皆空,不作任何念想,离我越远越好,否则,你这辈子都会被我缠上的。
应梵逍却来到萧山鱼面前,轻轻把萧山鱼拥入怀中,柔声安抚道,“阿兄,都过去了,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萧山鱼抿直唇,抬眸,与应梵逍对上视线,眸光幽幽,问道,“梵音不介意吗?”
应梵逍见状,心中怜惜之意更甚,不觉将怀中美人搂得更紧,“我喜欢你,当然要接受你的全部。”
应梵逍说得认真。
萧山鱼闻言眸光淡了一分,继续说道,“可是,就算你我在一起了,我也不能公开和你的关系。”
应梵逍,我给过你机会了。
既然你不要,就别怪我了。
萧山鱼:那就做我见不得光的情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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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茶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