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公寓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影。
林安盘腿坐在柔软的床上，床头的小熊台灯洒下暖融融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墙壁上。
她面前的水果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通讯录界面，屏幕光映在她紧绷的脸上，让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严肃。
这是她搬出家族后租的公寓，不大却处处透着她的用心。
书架上摆满了摄影集，窗台上的多肉植物长势正好。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玫瑰香薰味，是她特意点的助眠香氛，可现在却丝毫压不住她心头的躁动。
指尖在微凉的屏幕上悬了许久，指腹因为紧张而沁出细密的汗。林安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哥哥。” 电话接通的瞬间，林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珊瑚绒被子，柔软的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你在做什么？”
“哦～是我那狠心的妹妹啊！” 电话那头传来林钰低沉的声音，尾音拖得长长的，裹着冲天的怨气，像是被冷落了许久的大型犬。
林安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当然知道，哥哥还在为她瞒着搬出来单独居住的事耿耿于怀。
“我错了。” 林安很果断地承认错误，语气却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狡黠，心里想着改不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
“哥哥！” 林安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十几年前向哥哥要棉花糖时的撒娇意味。
她红着脸揪紧身下的棉被，指尖把布料绞成一团，有些难堪地动了动腿。
林安已经很少像十几岁那样对哥哥撒娇了。
“好吧，这次原谅你了。” 林钰的声音里终于透出笑意，显然是见好就收。林安仿佛能看到他此刻正靠在床头，嘴角翘得老高的样子。“这么晚打电话给哥哥，是遇到什么事了？”
他太了解林安的性子，知道她从不喜欢煲电话粥，语气顿时正经了许多。其实他心里一直打鼓，这丫头突然搬出去，该不会是又和那个道明寺司有什么牵扯了吧。
之前为了让她走出那段感情，自己费了多少力气，可不能功亏一篑。
“问你一个问题，要仔细想，再回答我。” 林安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身体坐得更直，语气里的认真让电话那头的林钰也不由自主地端正了态度。
“行，问吧～” 林钰正靠坐在床上看□□教典籍，听到这话，他合上书本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将床边小灯的亮度调高了些。暖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眼底的疑惑，他最近潜心修炼，琢磨着道法自然的道理。
“如果你的生活因为某种原因一直重复，比如说活了 30 年，又回到刚出生这样，你会怎么办？” 林安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斟酌着词句，把困扰了自己一整天的问题问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 “咚咚” 直跳，像是在等一个关乎命运的判决。
“这个嘛......” 林钰被这个奇怪的问题勾起了兴趣，拉长了声音拖腔拖调准备回答。“我......”
“想好再说。” 林安急忙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认真点哥哥！”
“好吧。” 听出妹妹语气里的严肃，林钰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安静，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气中回荡。
半晌过后，他沉稳的声音透过听筒夹杂着微弱电流声传进了林安的耳朵。“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找出一直重复的原因，然后解决掉。”
道家讲究因果循环，事出必有因，总能找到症结所在。他一边说一边想。
这个答案完全在林安的意料之中。哥哥从小就是这样，遇到问题从不会逃避。她一直屏住的呼吸骤然放松，胸口像是被卸下了一块大石。但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那如果没有原因，就是这样的世界呢？”
“我也不知道。” 林钰这次回答得很干脆，林安的问题让他隐隐有些警觉，担心是不是和道明寺司有关，但他没有追问，只是继续补充道，“如果十年前，也许我会接受不了，非要撞个头破血流不可；如果是现在...... 也许会认命吧。” 修道让他心境平和了许多，很多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或许更好，希望小妹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既来之，则安之是吗？” 林安轻声确认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单上的线头。
林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妹妹看不到，便应道。“对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起来，“毕竟就算是不断重复的世界，也有很多自己没有体验过的事情吧！就当是自己多了很多条命，这样想好像不赖。”
“这样......” 林安喃喃自语着，哥哥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她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思绪却早已飘远。
“搬出去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林钰换了个话题，语气里满是关心。他知道妹妹看似独立，其实生活上总是马马虎虎，让人无法放心。
但更想问的是，你没再和道明寺司联系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刺激到她。
“挺不错的。” 林安还在思索着 “轮回” 的可能性，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床单上的花纹。
“那就好，不早了，早点睡吧。” 林钰一听就知道她在神游，无奈地嘱咐了一句，便主动结束了通话。挂了电话，他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妹妹这状态不对劲，他最近得多留意留意她的情况。
电话挂断的忙音在耳边响起，林安却没有立刻放下手机。
她盘坐在床上，将两边世界里三井良也说的话、做的事在脑海里交叉对比
那个阴鸷的疯子，和今天这个说着 “轮回” 的教授，两个身影渐渐重叠又分开。一个堪比科幻电影的猜想在她心中慢慢成形。
按照三井良也说的 “轮回” 去反推答案，之前那些像迷雾一样的疑惑仿佛都被拨开，露出了最真实的轮廓。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在不停轮回重复，只是有的人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有的人则一无所知。
林安茅塞顿开，之前所有矛盾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一道闪电仿佛在她脑海里炸开，让她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浮起不可置信的神色。
也许...... 这里的道明寺司也是带着记忆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超强的记忆力让她瞬间翻找出与道明寺司相处的点点滴滴。
纽约那晚他说认识自己九年了......还有他那莫名却厚重的感情，还有那些......
所有曾经让她困惑的细节，此刻都在印证着这个猜想。
林安猛地从床上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盘着的腿一阵发麻。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几步冲到梳妆台边，打开最下面的木盒子。那部银色的手机静静躺在里面，息屏状态下显示着当前的时间。
已经凌晨12：10分。
林安拿起手机，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按亮屏幕，解锁，进入通讯录，手指停留在 “道明寺司” 那个名字上。
满心的激动却在这一刻骤然散去。
林安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荧幕的冷光打在她脸上，让她犹豫的神情格外明显。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不敢按下。
如果猜想是真的，她该说些什么？如果不是呢？她该怎么办？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安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催促着她验证答案，一个却在拼命往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