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羁绊与抉择

双王港的丰收庆典,在雷蒙德近乎不眠不休的操持、埃吉尔国王倾尽全力的支持,以及云笙偶尔用恢复不多的精神力进行些微“氛围调节”(比如让阳光更和煦,让花香更持久)下,终于克服了“玉蟒商会”制造的重重阻碍,盛大开幕。

港口广场人山人海,彩旗飘扬。

来自周边地区的商贩、游客和本地居民挤满了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蜜酒的甜腻和人群的喧嚣。

杂耍艺人、吟游诗人、舞蹈者各展其能,引来阵阵喝彩。

原本沉闷的双王港,仿佛一夜之间被注入了沸腾的活力。

埃吉尔国王穿着最华丽的礼服,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志得意满,接受着臣民的欢呼。

奥拉夫国王则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虽然依旧表情严肃,但看着眼前这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和民众脸上久违的笑容,紧抿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一丝。

雷蒙德穿梭在人群中,协调着各项事务,尽管疲惫,但眼中充满了成就感。

云笙则裹着斗篷,待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间烟火,偶尔用尾巴尖悄悄卷走路过小贩篮子里的一颗浆果,被雷蒙德发现后瞪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别开脸。

庆典的最**如期而至。

在万众瞩目下,奥拉夫国王郑重地取出了王室世代珍藏的那半块“王国之心”宝石。

那半颗巨大的心形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引得人群发出阵阵惊叹。

紧接着,雷蒙德在所有人,尤其是金执事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注视下,走上了高台。

他没有拿出任何实物,而是向着广场一侧,那座最初发现仿制胸针的旧货铺方向,微微颔首。

只见那干瘦的旧货铺老板,在一个年轻伙计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捧着一个覆盖着天鹅绒的托盘走了上来。

在无数道好奇、怀疑、期待的目光中,老板掀开了绒布——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另外半颗心形红宝石!其大小、色泽、切割工艺,与奥拉夫国王手中的那一半几乎一模一样,严丝合缝!

这当然是云笙和雷蒙德策划的“戏法”。

他们利用那枚仿制胸针为蓝本,由云笙动用恢复的力量,结合雷蒙德重金搜罗来的顶级红玉髓和巧手工匠,耗费数日,精心“复制”出了这足以乱真的另一半!

真正的另一半早已遗失,但此刻,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物本身。

当雷蒙德将两半“宝石”在高台上缓缓合拢,组成一颗完整、璀璨的“王国之心”时,整个广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合一了!宝石合一了!”

“王国之心重聚了!”

“天佑双王港!”

埃吉尔国王激动得满脸通红,奥拉夫国王看着那完整的宝石,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撼和不易察觉的欣慰。

这一刻,分裂的象征被弥合,某种无形的枷锁似乎真的被打破了。

庆典取得了空前的成功。

随之而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

涌入的游客和商船让港口贸易额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暴涨,远超对赌协议中约定的三成增长目标。

雷蒙德赢得了赌局。

他不仅收回了全部投资,还获得了巨额的分成利润。

奥拉夫国王信守承诺,将装满金币和珠宝的钱箱交给了雷蒙德,同时,也兑现了另一个承诺——

在雷蒙德和云笙准备离开双王港的前夕,奥拉夫国王私下召见了雷蒙德。

“弗斯特先生,你证明了你的能力和诚信。”奥拉夫国王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缓和,“这是你应得的。另外,作为额外的谢意,我有一条情报,或许对你们有用。”

他压低声音:“我的人查到,‘玉蟒商会’的核心船队,近期正在大规模集结,前往遥远的‘翡翠群岛’。据说,他们在寻找某种与东方传说相关的‘长生秘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静站在雷蒙德身后的云笙,“传闻中,那秘宝……与某种智慧非凡的狐类生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雷蒙德心中剧震!翡翠群岛!长生秘宝!狐类生灵!

云笙更是猛地抬起头,碧绿的竖瞳瞬间收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带着奥拉夫国王支付的巨额利润和这条石破天惊的情报,雷蒙德开始规划下一步。

他没有将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而是将其一部分兑换成了在东方航线更通用的“玉蟒商会”汇票(为了混入敌人内部获取情报),一部分购买了易于携带和保值的宝石,另一部分则存入了与白鸦城有业务往来的本地银号。

“为什么还要换他们的汇票?”云笙对与“玉蟒商会”相关的任何东西都充满厌恶。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也最容易获得情报。”雷蒙德解释,“拿着他们的汇票去他们的地盘消费,能降低他们的戒心。而且,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失败了,这些汇票也能让他们内部产生一些……有趣的纠纷。”这既是一种风险分散,也是一种潜在的报复手段。

回到旅店,云笙的情绪异常激动和低落。

他坐在窗边,望着东方,碧瞳中翻涌着百年积怨、对故乡的渴望,以及……一丝近乎绝望的疯狂。

“翡翠群岛……‘长生秘宝’……”云笙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莱恩……不,雷蒙德,那根本不是什么长生秘宝!那很可能是我族遗失的、能够真正打开稳定空间通道、连接玉州的‘界门之钥’!是我能回家的唯一希望!”

他猛地转过身,抓住雷蒙德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眼中是雷蒙德从未见过的、近乎哀求的脆弱和决绝:“我们必须去翡翠群岛!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

雷蒙德看着这样的云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当然知道翡翠群岛意味着什么——那是“玉蟒商会”经营已久的核心地盘,是龙潭虎穴!前往那里,无异于自投罗网,生存几率渺茫。

他所有的商人理智都在疯狂叫嚣着危险。

他试图劝说:“云笙,你冷静点!那可能是陷阱!是奥拉夫国王故意放出的消息,或者是‘玉蟒商会’引我们上钩的诱饵!我们……”

“我知道是陷阱!”云笙打断他,声音尖锐,带着哭腔,“我知道很可能回不来!但那是我等了百年才等到的线索!是我的家!就算死,我也要死在离玉州更近一点的地方!”

他看着雷蒙德,眼中充满了矛盾和痛苦:“雷蒙德,你可以不去的……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赚的钱也足够你下半生富足……你没有必要为了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去送死……”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双王港,因为庆典的成功而依旧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雷蒙德看着云笙那苍白而绝望的脸,看着他眼中燃烧了百年、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尽的归乡之火,所有权衡利弊的算计、所有对风险的评估,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从洛森堡港区的初次相遇,到金穗村的并肩作战,从裂石港的生死逃亡,再到眼前双王港的这场豪赌……这只骄傲又脆弱、狡黠又笨拙的狐狸,早已不仅仅是一个契约伙伴。

良久,雷蒙德缓缓抬起手,覆在云笙紧紧抓着他手臂的、冰凉的手指上。

他轻轻掰开那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指,然后,用自己温暖的手掌,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握住。

他看着云笙那双充满水汽、写满无助和期盼的碧瞳,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露出了一个带着无奈、纵容和无比坚定的笑容。

“笨蛋狐狸……”

“说什么傻话。”

他伸出手,极轻地擦去云笙眼角那抹倔强地不肯掉落的湿意,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不去找船了。”

“我们先去翡翠群岛。”

“帮你……把回家的‘钥匙’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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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与商旅人
连载中白色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