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金河谷，连空气都仿佛变得醇厚起来。
道路两旁是整齐的、沐浴在充足阳光下的葡萄园，沉甸甸的葡萄串在藤蔓上泛着紫黑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果香、发酵的微醺，以及……一种属于繁荣产业的金钱气息。
“总算到了个像样点的地方，”云笙掀开车厢帘子，深深吸了口气，久违地露出了些许惬意的表情，狐耳在微风中惬意地抖动，“这味道……比下水道和渔港强多了。”
雷蒙德驾着车，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果农和往来运输酒桶的马车，嘴角也带着笑：“金河谷，西陆有名的葡萄酒产区。听说这里正在举办品鉴大会，优胜者能拿到德·拉科伯爵的特许经销权，那可是躺着赚钱的买卖。”
“特许经销权？”云笙歪头，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就是说，以后整个河谷，甚至周边地区，只有你授权的人才能卖这里最好的葡萄酒，”雷蒙德解释道，眼中闪着光，“等于垄断了高端市场，价格我们说了算。”
他们在一家名为“醉藤”的旅店住下。
旅店大堂兼作酒馆，此时挤满了来自各地的酒商、品酒师和凑热闹的人，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数十种不同葡萄酒的香气、皮革味和汗味。
雷蒙德要了两份简单的食物，和云笙在角落坐下。
云笙对旅店自酿的、酸涩粗糙的佐餐酒只尝了一口就推得远远的，拿出自己的茶叶罐。
“你就不能尝试一下本地特色？”雷蒙德无奈。
“自虐不是我的爱好。”云笙干脆地拒绝，开始慢条斯理地泡茶。
他们的邻桌，几个穿着体面的商人正在高谈阔论，话题围绕着品鉴会和那个神秘的挑战者。
“……德·拉科伯爵的舌头可是出了名的挑剔，想拿到他的特许权，难如登天！”
“听说今年有个东方来的商会，拿出了一种‘玉露酿’，风味独特，连伯爵都赞不绝口！”
“东方商会？叫什么？”
“‘玉蟒商会’，名字有点怪，但酒是真不错，估计今年的大热门就是他们了。”
“玉蟒商会”四个字如同惊雷，在雷蒙德和云笙耳边炸响！
雷蒙德手中的酒杯顿住了。
云笙泡茶的动作也是一僵，碧绿的竖瞳瞬间收缩，锐利地扫向那桌商人。
“你确定是‘玉蟒商会’？”雷蒙德稳住心神，故作随意地搭话。
“当然确定！”那商人肯定道，“他们的代理人，一个姓金的家伙，这几天可出风头了，到处宣扬他们的酒，说是用东方秘法酿造，能尝到‘月光’的味道，啧啧……”
雷蒙德和云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看来，我们不用漫无目的地找了。”雷蒙德压低声音。
云笙放下茶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碧瞳中寒光闪烁：“……很好。”
“我们必须参加这个品鉴会。”雷蒙德迅速做出决定。
“参加？我们哪来的酒？”云笙挑眉，“而且，你对葡萄酒很了解？”
“不了解可以学，酒可以买。”雷蒙德思路清晰，“参赛不是为了赢，至少主要目的不是。是为了接近那个金代理人，摸清‘玉蟒商会’的底细。在品鉴会上，他是焦点，我们更容易找到接触和调查的机会。”
云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有理。不过……”他瞥了一眼雷蒙德，“就凭你现学现卖，想接近那个眼高于顶的代理人？恐怕连他身边都凑不近。”
“所以需要一点……‘助力’。”雷蒙德看向云笙，眼中带着算计，“比如，一种同样‘独特’，能引起他，或者说，引起德·拉科伯爵注意的葡萄酒。”
云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尾巴不满地扫了一下：“你又想让我用幻术造假？”
“不是造假，”雷蒙德纠正，“是‘优化’。就像你给琥珀加持光泽一样。不需要改变本质，只需要在香气和入口的瞬间，让它变得……更迷人一点。我们需要一个敲门砖。”
云笙哼了一声，但没有立刻拒绝。他对“玉蟒商会”的恨意，让他愿意尝试任何可能接近对方的方法。
第二天，雷蒙德在市场上逛了一圈，没有购买那些价格昂贵、名声在外的酒庄产品，而是选中了一家位置偏僻、品质中等但价格公道的小酒庄——“石藤酒庄”。
庄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正为酒卖不出好价钱而发愁。
雷蒙德买下了他库存的一半，一种口感简单、果香尚可但缺乏层次的红葡萄酒。
回到旅店房间，雷蒙德将一瓶酒放在桌上，看向云笙：“看你的了。”
云笙嫌弃地看了看那朴素的酒瓶，拔开木塞，倒了小半杯在玻璃杯中（雷蒙德特意买的）。
他凝视着那深红色的液体，指尖在杯口上方轻轻拂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带着桂花清甜的银芒渗入酒中。
“我只能做到这样，”云笙放下手，脸色微微白了一分，“引导它本身的香气更集中地释放，并在入口时，产生一种……类似陈年酒才有的、短暂的圆润感。持续时间很短，骗不过真正的行家，但唬住第一印象，应该够了。”
雷蒙德端起杯子，小心地闻了闻，果然，之前平淡的果香变得馥郁了许多。他尝了一小口，初入口依旧是那普通的味道，但咽下后，喉间却意外地泛起一丝绵长的、类似橡木桶陈酿带来的微甜余韵。
“神奇！”雷蒙德赞叹，“这足够让我们引起注意了！”
他们带着这箱“优化”过的石藤葡萄酒，前往品鉴会主会场——位于德·拉科伯爵城堡外的巨大广场。
广场上人山人海，彩旗飘扬。
数十个酒庄的摊位依次排开，衣着华丽的贵族和商人穿梭其间，侍者们忙碌地斟酒。
空气中酒香弥漫，几乎令人沉醉。
雷蒙德和云笙在一个相对边缘的位置支起了简陋的摊位，挂上了“石藤酒庄（特邀）”的牌子——这是雷蒙德随口编的。
不远处，一个装饰着东方风格绸缎、排场极大的摊位前围满了人。
摊主是一个穿着丝绸长袍、面容精干、眼神中带着倨傲的中年东方男子，正操着略带口音的西陆语，向围观的贵族们介绍着他的“玉露酿”。想必那就是金代理人。
雷蒙德深吸一口气，将一杯“优化”过的石藤红酒放在摊位前最显眼的位置。
云笙则站在他身后稍暗的阴影里，兜帽遮住了他过于显眼的容貌和狐耳，只有那双碧绿的竖瞳，如同最冷静的猎手，穿过喧闹的人群，牢牢锁定了那个金姓男子。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