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定在了年后，三天两夜的莫干山之行，去的时候高镜一自告奋勇说他来开车。
“镜一，上一次这么去旅行，该追溯到你俩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吧！”许儒树道，高镜一还小的时候，高明磊和顾红静就为工作忙得常不着家，有几次寒暑假，他就跟着许嘉清他们一家出去玩。
高镜一笑笑：“是啊，小时候那些快乐的记忆都是和叔叔你有关，那时候我可太羡慕了嘉清了，恨不得你是我的爸爸才好。”
许嘉清看他一眼，心中不禁嘀咕，平时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想不到居然这么会哄人开心。
他们第一天晚上在湖州市内落脚，许儒树订了一间带院的大民宿，安顿后，便去湖州市内吃吃逛逛。高镜一殷勤极了，一会探路线，一会查美食，还帮着拍照，鞍前马后那是伺候得妥妥帖帖，最后许儒树不好意思道：“镜一，你自己吃就好，不用什么都先给我添。”
“没事啊，长辈么，应该的。”他笑着，脸上还带着一抹红。
“镜一真是长大了，现在做事这么妥帖，将来哪家姑娘嫁给你，真是有福。”
高镜一心中不禁一喜，他下意识地望了望许嘉清，眼里头满是骄傲。
夜晚回到民宿，他们三人一人一间房，睡到半夜，许嘉清忽然感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挤入自己被窝，他睡得半梦半醒，一回头瞅见一坨黑影吓得差些大叫，高镜一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是我！”
“疯了你，我爸就在对面呢！”许嘉清推开他，压着声说话。
“我又没想怎么样，就抱着你一块睡。”
“那也不行，明天还要早起，万一被我爸瞧见了呢？”
“我四点就起，赶在你爸醒之前就走。”他撇撇嘴：“就算被你爸瞧见了没事吧？就说我昨晚在你房间打游戏就一起睡了。”
“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打过游戏了？”
“那看电影行了吧，你别那么做贼心虚，我俩不是从小就一起睡的吗？”
镜一说的不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他松开了抗拒的双手，说道：“明天还要爬莫干山呢，你别折腾。”
“知道，所以才要抱着你睡得香啊。”高镜一手中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
第二天一早，许嘉清在闹钟声中醒来，迷蒙中他摸了摸身边的被褥，凉的，空的，镜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回去了，许嘉清醒了过来，先是失落，后才是心安，原来自己对镜一的存在已经这么习惯了。
他看了眼手机，七点半，已经睡过头好一会了。奇怪，按照以往，父亲肯定会来招呼他起床，他快速换上了衣服朝房间外走去，父亲房里传来说话声。
“叔，今天你还是在房间里休息吧。”
“发生什么事了？“许嘉清冲进房间，父亲正坐在床边上，而高镜一则蹲在他身边，见自己来到，站起了身。
“醒了？咱们得取消爬山的计划。”
“怎么回事？”
许儒树一条腿的裤脚管挽着，一条小腿肿得厉害，红红的，皮肤紧绷得都发光了。
“怎么会这样……”许嘉清轻轻摸了一下父亲的小腿：“疼吗？”
“没事，大概就是昨天路走多了。”
“可是我们昨天也没有走很多路啊……”许嘉清想到了最可怕的事情，父亲的肝病是不是恶化了？
“爸，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我病例什么的都没带，在这儿看不方便。”
“那咱们回去，我现在就去理东西。”许嘉清刚起身，许儒树道：“都说了不用！”
许嘉清愣在了原地，呆呆地望着父亲，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为这事突然发火。
“民宿我都订了两晚，后天玩完再出发吧。”许儒树缓了语气。
许嘉清没说话，高镜一看看他忧心忡忡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就让你爸在房间里休息休息，咱们现在一块去买点菜，中午做的清淡点吃，兴许明天就好了。”
“镜一，你能自己去吗？我想留在这儿陪我爸。”
高镜一点点头：“也是，你陪你爸吧。”
许嘉清将从柜子里拿了几个枕头出来，叠在一起让许儒树把脚搁在上头，一会又倒来一杯热水。
“除了脚肿，还有别的不舒服吗？”许嘉清用手摸了摸父亲的额头：“摸着好像没热度。我刚和镜一说了，买点虾和鸡肉回来，中午我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
“本来说好出来玩的，现在却要你们照顾我。”
“说什么呢，你现在身子不舒服，我怎么可能放下心自己去玩呢……”
许儒树看着他，沉默良久摸了摸他的头。
“嘉清，你先去吃早饭吧，我睡会。”
这场旅程在许儒树的病痛中仓促告终，隔天一早，他们早早返程，好消息是，许儒树的腿消肿了。在许嘉清的强烈坚持下，还是去医院做了个检察。
“不会有事的，别担心。”等待的时候，高镜一抚着他的背，他的手又温暖又宽厚，许嘉清第一次有这样踏实的感觉，即便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离开他，镜一也不会，只要他回头，镜一一定在他身后，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么多年以后，他再一次依赖上镜一了。
只是这一次他确信，不是移情，不是依恋，是喜欢，是爱。
检查的结果叫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四十多岁的自然不比二十多岁的，许嘉清想，也许对父亲来说，真就是路走多了。
-
开学第二周，许嘉清完成了他的面试，完了他偷偷找李骁打探结果。李骁说，就你这绩点还担心什么呀，面试就是走个过场。
他担忧道：“我面试成绩不好吗？”
李骁笑笑，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傻瓜，我是说你早板上钉钉了！”
好巧不巧，同一天，镜一的面试结果也下来了，正如这个自信满满的家伙所言，他的笔试和面试成绩双双排第一，他没选择去剑桥，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不想。
他要完成多年前自己许下的承诺——我会一直陪着你，以后我带你去伦敦。
“嘉清，你今晚能别回去了吗，我们一起庆祝庆祝。”他在电话里央求道。
“好——”许嘉清给家里头打了个电话，托词说学校社团有活动。
【晚上去我们学校东门新开的那家西餐厅吃，一会你来A楼找我，我们一起走过去。】他给镜一去了条消息。
【你不是说，那儿会碰到熟人么？】
以前他担心有人看到他和镜一常常一块吃饭，总是会挑选一些相对比较远，不那么热门的餐厅。东门这家餐厅刚开业的时候，许嘉清就在社团里听到不少好评，他想过要和镜一一起去尝尝，可也正是因为非常火爆，许嘉清每次经过都能遇见几个眼熟的，最后想了想还是作罢。
当时为这事，镜一还和他闹了两天脾气。
许嘉清心笑，这家伙可记仇，现在还能摆出这事冒酸。
【碰到熟人，就碰到呗。】他回复道。
【可是你说的。】
许嘉清笑了，他不只不怕碰到熟人，他巴不得遇上，最好，还能洋洋得意地介绍说，嘿，听好了，这位是我的男朋友，这次拿了UCL的全奖，我要和他一起去伦敦留学了！
当然，这后半段只是他脑海中的一次撒野。
那天晚上许嘉清吃了不少，更喝了许多的酒，许多许多，被镜一扶着歪来到去。走出店门的一刻，冷风“呼”地灌了他一身，他毫不遮掩地就钻进了镜一的怀里，双手不忘环住了他的腰。
“嘉清……”高镜一的脸也红扑扑的，四周有不少目光向他们投来。
“好撑啊，我们去学校里走一走好不好？”许嘉清清醒了一些过来。
“嗯。”
寒冷的冬夜里，能在学校散步的除了情侣就是情侣，而在这么冷的今夜，只有许嘉清和高镜一依偎在一起。
“真冷，怎么这么冷，前两天白天不是都快十几度了么……”
“倒春寒吧。”高镜一哈出了一口白雾。
“倒春寒，那就是春天要来了吧？”许嘉清喃喃道：“春天要来了，春天要来了……”
他忽然挣脱开高镜一的怀抱，一边吐出白气，一边欢腾地朝前边跑了好远。
“来年的春天，我们就会一起踏在伦敦的土地上。”他转了一圈，指着地说：“镜一，你说这条路叫什么名字？”
高镜一笑了：“叫什么名字，难道叫牛津街不成？”
“对！这条是牛津街！快，快跟我来！”他迫不及待拉起镜一的手，一会跑到图书馆前头，许嘉清又指着图书馆道：“那是伦敦塔！到了整点会当当当地报时！”
“你啊，真是喝醉了。那你告诉我，那是什么？”高镜一指向不远处一条暗黑的小道。
“嘘，很危险。”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压着声道：“这是贝克街啊，你瞧那儿，是221B。”
“原来福尔摩斯住的是菜鸟驿站啊！这人来人往的，都是谁啊？”
“当然是参观的啦！到时候咱们也去！”
一辆汽车驶过，两道闪亮的白光扫过他们身边，许嘉清忽然拉起高镜一大叫道：“快跑啊！开膛手杰克来了！”
他们跑了跑，跑啊跑，跑得一身大汗，跑得哈哈大笑，跑到了石桥上，在石桥上，远远地还能望到“伦敦塔”。
“这儿是威敏桥。”
许嘉清捧起高镜一脸，他的手心很烫，镜一的脸更烫，他将一个吻深深地落在镜一的唇瓣上，很漫长，很绵长。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学校里，“光明正大”地接吻。
他能感觉到镜一的嘴唇在发颤，他自己也是。
“镜一，我爱你，我们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