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走到青决面前站定,指尖凝起一点红色的光,像一团柔和的火焰。他没碰那小毛球,只将光团轻轻往它头顶一送,那银灰色的绒毛竟簌簌抖起来,周身泛起薄薄一层白雾。
青决紧张得屏住呼吸,手都在微微发颤。我远远看着,见那雾气里渐渐显出人形——先是纤细的手腕,再是垂落的青丝,最后白雾散去,站在原地的是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眉眼像极了毛球时的灵动,只是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绒毛粉。
“晴、晴榷?”青决结巴起来,将早已备好的衣衫披向她,伸手想去碰她的发梢,又猛地缩了回去。晴榷眨眨眼,声音软得像棉花糖:“青决哥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也太软糯了!我早前心心念念的便是这样的小丫头——我不自觉地看向阿九,唔,我家阿九也甚好,不,是极好。
阿九收回手,指尖的红光也淡了:“化形后灵力尚弱,寻常人伤不了你,但遇着法器需避开。”他转向我们,“结界裂口在酉时最松,该动身了。”
阿爹忽然从门后拿出个木匣子,打开时里面躺着枚铜制的罗盘,指针是用鲛绡缠的,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色。“这是测方位的,人间不比岛上,别迷了路。”他把罗盘塞进我手里,又道,“我们虽不知你去人间究竟有什么事,但万事小心。”
我捏着罗盘的手紧了紧,铜面冰凉,却抵不过掌心的热。阿娘不知何时站在门框边,眼圈红红的,手里还攥着袋油纸包,见我看她,赶紧往我怀里塞:“路上饿了吃,是你爱吃的芝麻酥。”
青决早拉着晴榷蹦到前头,回头催我们:“快走呀,再磨蹭太阳都要落山了!”
阿九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轻声道:“走吧。”
我愣了愣,阿九这两日似乎比之前要鲜活得多。
穿过熟悉的桃林,结界的波动越来越清晰,像水面下涌动的暗流。到了西边山口,果然见着道半尺宽的裂口,边缘泛着淡紫色的光,能隐约看见外头的景象——是连绵的青山,却比岛上的更陡峭些。
阿爹和莫犀伯站在裂口旁,最后叮嘱我们:“万事小心,若实在难办,就回来。”
我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阿九率先跨出裂口,回头朝我伸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我跟着他站到外面的土地上,脚下的泥土带着陌生的气息,风里没有了桃叶香,反倒混着些草木的腥气。
青决拉着晴榷在旁边转了个圈,兴奋地喊:“这就是人间吗?看着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阿九抬手在裂口处画了个复杂的符印,淡紫色的光渐渐隐去,那道口子竟慢慢合上了,只余下平整的山壁,仿佛从未有过裂口。“这样就不会有人误闯进来了。”他解释道。
我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山壁,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阿九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肘:“会回来的。”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青决正缠着晴榷问东问西,阿九手里拿着阿爹给的罗盘,片刻后说道:“先往南走,那里有城镇。”
风从山口吹过来,带着点凉意。我攥紧了手里的芝麻酥,跟着阿九往前走,脚步声落在陌生的土地上,心里却奇异地安定下来——阿九,我的阿九,真带我走出了这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