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他疲惫的眉眼,到了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他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身子还虚着,哪经得起再多耗神。我替他掖好被角,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道:“不说了,再睡会儿吧,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对付影阁。”
他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只轻轻“嗯”了一声,手却下意识地攥住我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窗外的日头渐渐沉了下去,晚霞把半边天染成了胭脂色。我坐在床沿,看着他安稳的睡颜,心里反复琢磨着“感应”这事。阿九与老祖宗的残魂之间,到底藏着什么关联?他与老祖宗还有什么渊源?
我望着阿九,忽然想起阿澈说过他体内有三股力量——怨气、纯净灵力,还有一股不明力量。难不成那股不明力量,就与老祖宗的残魂有关?
这一路过来,阿九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可他总不肯多说,只把所有事都自己扛着。
这趟人间之行,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但无论如何,以后绝不能再让他一个人硬扛。就算他有感应,就算他有办法,我也要站在他身边,哪怕只能替他挡去一丝一毫的危险。
我不管他到底是谁,他都是我的阿九,是被我孵出来的那枚蛋——是我命定之人。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了,银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霜。但愿他能快快恢复,虽然影阁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了,可保不齐还有别的势力也盯着残魂一事。
我微微地叹了口气——我自小散漫惯了,法力不精,定力不足,做事马虎...遇到阿九后的事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挑战...若我更强一些,他也会轻松许多吧...
就这么胡乱地蹉跎了一夜,等我再醒来时,阿九已经俯在我身旁看了我许久。
“怎么样,我生得也好看吧?”我伸了个懒腰。
“恩,是这天地间顶顶好看的。”
“...你感觉怎么样了?心口疼吗?”这般夸我,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我想沐浴更衣。”他示意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一看血迹斑斑,确实是该换了。
等我端着热水进来,见他正挣扎着要坐起身,忙放下铜盆过去扶。他身子还虚,稍一用力就蹙起眉,额角沁出层薄汗。
“别动,我来。”我替他解开衣襟,血迹黏在布料上,揭的时候他闷哼了一声。
“我自己来就好。”他低声道,喉结轻轻滚动,“你守着我便好。”
我这才发觉他耳根泛着薄红。
“那我就在屏风外候着。”我从衣柜里翻出套月白锦袍,搁在熏笼上烘着,“水要是凉了就喊我,可别逞强。”
铜盆里的热水冒着白汽,他扶着屏风慢慢站起时,我听见布料摩擦伤口的轻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转过去。”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赶紧转回身,耳尖却烫得厉害。屏风后水声淅沥,偶尔夹杂着他压抑的闷哼,每一声都像小石子投进我心里,荡得人发慌。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发梢还滴着水。我拿起布巾要替他擦,他却微微偏头,让水珠落在我手背上,带着点孩子气的调皮。
比起初见时的疏离,他这些时日才越来越像个孩子心气的少年人。
我故意板起脸,拿着布巾往他胳膊上一拍:“再闹,伤口又渗血了可有你受的。”他却忽然捉住我的手腕,将布巾抽走丢在一旁,指腹蹭过我手背上未干的水痕,眼神亮得像藏了星子。
“其实,”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昨天你守在床边叹气,我都听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辩解,就被他拉着坐在床沿。他弯腰,额头轻轻抵着我的,呼吸里带着皂角的清冽:“你说想变强,想替我挡危险——可我只要你好好的。”
“...我想以后我也能护着你。”
他喉间低低地笑了声,忽然往榻边一倒,拉着我跌进他怀里。锦被柔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暖意。
“不用你护。”他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闷的,“我护着你就好。”
我正欲反驳,他环在我腰间的手却紧了紧。
“别动。让我抱会儿。”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过来,我往他怀里缩了缩,贪恋地吸了口气。
他忽然倾身,飞快地在我脸颊上啄了一下,像蝴蝶点水般轻。
“谢礼。”他眼底漾着笑意,耳根却又红了,“谢你守着我。”
窗外的虫鸣又起了,细碎的,温柔的,像在替我们应和。他拾起我的手,按在他心口的位置。隔着薄薄的衣料和绷带,能摸到他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在我手心里。
那心跳声像是有魔力,把我心里那些翻涌的焦虑都慢慢抚平了。我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敲了敲他心口,像在回应那沉稳的节奏。
虫鸣渐渐歇了,屋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我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眼皮慢慢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