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着龟甲想说什么，却只咳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浊气。我连忙将龟甲拿近，刚碰到他的指尖，那龟甲就发出一阵青光，与他颈间的承怨纹遥相呼应。
“这是……”阿澈凑过来看“是镇怨龟甲！传说可以镇压怨气的法器，怎么会在影阁手里？”
龟甲的青光越来越盛，阿九的承怨纹却在此时渐渐淡去，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他喘息渐平，眼尾的潮红褪去不少。
想来老祖宗都没寻到这个法器，不然也不会费尽心力写《消怨策》。
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影阁为什么要送来这个帮我们？
思索间阿九忽然抓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虽依旧偏高，却不再灼人。他望着我，眼神清明了许多，嘴角竟还扬起个浅淡的笑：“你看，我说了…不凶险。”
我鼻子一酸，刚想骂他胡说，就见他眼睫一垂，又沉沉睡了过去。只是这次，他的眉头舒展着，呼吸平稳，颈间的承怨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那块龟甲还在散发着微光，像在守护着什么。
青决陪晴榷去楼下重新生起炉火，药香再次弥漫开来。我坐在床沿，看着阿九沉睡的脸，忽然觉得那黑袍人的话或许不假，这法器确实有效。
我想着待他醒来肯定饿了，欲出去吩咐厨房做点易吞食的吃食，也想再去买些凝神的草药，青决他们忙前忙后已经很累了，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于是我对阿澈说道：“我去买些凝神的草药，你帮我照看一下他，我很快就回来。”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床榻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回头时，正撞见阿九睁着眼睛望我，眼神虽还有些虚弱，却清明了许多。他见我看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走…”
我脚步一顿，转身走回床边，握住他放在被外的手，心软得不行。
“我不走，就在这儿守着你。”
他眨了眨眼，忽然往床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愣了愣，阿澈在一旁轻咳一声：“我去药房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药材，你们…”说着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在床边坐下，阿九忽然伸手揽住我的腰，将头埋进我怀里，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他的呼吸带着热气，拂在我颈间，痒痒的，却让我心里一阵发酸。
“以后…不会这样了…”他闷闷地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知道就好，”我轻声道，“下次再敢这样不商量对策就自己一个人硬扛，我就把你关回岛上，哪儿也不许去了。”
他在我怀里蹭了蹭，没说话，只有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襟传过来，带着安稳的节奏。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颈间的青纹在阳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倒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抬手替他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指尖划过他微凉的耳廓。阳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衬得他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生气。
“饿不饿？”我轻声问，“晴榷方才说厨房炖了白粥，我去端一碗来？”
怀里的人摇摇头，手臂收得更紧了些，鼻尖抵着我的心口，声音瓮瓮的：“再抱会儿。”
我失笑，却依了他。他这副黏人的模样，倒比平日里那副沉稳模样更让人招架不住。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后颈的线条，那里的皮肤依旧带着点余温，却不再是先前那种灼人的烫，反倒像春日里晒过的被褥，暖得让人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阿九的呼吸渐渐沉了下去，想来是又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想把他放平，刚动了动，他却忽然呢喃一声，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袖，像怕我跑了似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索性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靠在床柱上陪着他。窗外的蝉鸣渐渐响了起来，伴着厨房飘来的粥香，还有他平稳的呼吸声，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迷迷糊糊间，我似乎也睡着了。再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阿九不知何时翻了个身，正侧躺着看我，眼神清亮，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醒了？”他声音还有点哑，却比先前有力气多了。
我揉了揉发麻的胳膊：“偷看我睡觉。”
他往我身边凑了凑，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唇角：“你好像瘦了。”
“还不是担心你。”我别过脸，声音有点闷。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微微发颤：“以后不担心了，好不好？”
我转头瞪他：“说得轻巧，下次再敢乱来……”
“不敢了。”他连忙打断我，眼尾弯成了月牙，“真的不敢了。”
正说着，青决端着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一碗白粥和两碟小菜。“这粥熬了三个时辰，最是养人。”他把托盘放在桌上，眼观鼻鼻观心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替我们带上门。
我扶着阿九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端过粥碗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他嘴边：“尝尝？”
他乖乖地张开嘴，咽下去后，眼睛亮了亮：“好喝。”
“那就多喝点。”我一勺一勺地喂他，看着他把小半碗粥都喝了下去，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些。
他喝完粥，指着桌上的镇怨龟甲问：“那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先收着吧。”我把龟甲拿过来，放在手心掂量了掂量，“影阁突然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肯定没安好心，得防着点。”
阿九点点头，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帛书，还要聚魂，用以催动帛书显现后面的内容——或许，不让我出事，是想利用我把木沐的残魂都聚集起来，然后他们好坐享渔翁之利。”
我瞬间明白阿九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脏活累活全让我们干了，最后把胜利的果实再抢走——好阴险！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还是会聚集残魂，待到最后关头，影阁的人必会现身抢夺，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阿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那老祖宗的残魂怎么找？”总不能找个山头大吼“残魂快来残魂快来”吧？
“我能感应。”
嘎？感应？
我疑惑地望着阿九，他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只冲我笑了笑，便又疲惫地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