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龟甲

我抱着阿九的手止不住地发颤,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像被火燎过一般缩了缩,又赶紧用力将他抱得更紧些。洞窟里的清泉还在叮咚作响,可那声音听在耳里,竟比刚才怨魂盘旋时还要让人揪心。

“阿九?阿九你醒醒!”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他睫毛颤了颤,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却始终没睁开眼。方才那些化作荧光的怨魂似是并未走远,洞窟深处偶尔飘来几点微光,落在阿九苍白的脸上,又倏地散开,像在替他疼惜。

正乱想着,阿九忽然低低哼了一声,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我赶紧俯下身,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哄:“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呢。”他喉咙里滚出几句含混的话,听不清字句,只有尾音带着点委屈,像个迷路的孩子。

天光顺着洞窟入口的缝隙漫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带,里面浮着无数尘埃在缓缓游动。我抱着阿九往光亮处挪了挪,让晨光落在他脸上。

“你以后再敢不与我商量就做这种凶险的事,我定不轻易原谅你...”我伸手替他擦了擦汗,指尖触到他颈侧的脉搏,跳得又快又弱,像根随时会绷断的弦。怀里的人忽然动了动,睫毛掀起半寸,露出眼白上细密的红血丝,他望着我,眼神涣散得像蒙了层雾,嘴唇翕动半天,才挤出个气音:“不凶险…”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股执拗的认真。我鼻子一酸,刚想骂他几句,却见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我脸颊上虚虚地碰了碰,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你在…就不凶险。”

我小心翼翼地将阿九打横抱起,总得先出去再想办法疗伤。他比看上去要沉些,怀里的躯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只有那灼人的温度时刻提醒着我,他正在承受怎样的痛苦。

青决他们早已离洞退到井外接应我们,影阁的人也不知为何没有来争夺帛书,但现下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心里只一阵一阵后怕。

回到客栈时,阿澈已经打好了水,说道:“早知这般凶险,我就该通知青云观师兄弟一起来——我如今余毒未清也帮不了什么忙,”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这里面是青云观的秘药,有助于气血恢复,你快让他服下吧。”

我接过药丸时手指还在抖,瓷瓶冰凉,让我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小心翼翼地撬开阿九的牙关,药汁刚碰到他舌尖,他忽然蹙了蹙眉,喉结费力地滚动了一下,竟真的咽了下去。

“多谢。”我低声道,将阿九轻轻放在床榻上。他躺着时眉头仍拧着,眼尾的潮红未褪,呼吸间带着的热气把床幔都熏得微微发颤。

阿澈替他号脉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魂魄动荡得厉害,像有无数碎片在翻涌。”他指尖在阿九腕间轻点,眉头拧成个疙瘩,“好在那药丸护住了心脉,只是……”他顿了顿,“他体内好像有三股力量在较劲,一股是消散怨气时沾上的阴煞,另一股…倒像是极纯净的灵力,在拼命护着他的魂魄...还有一股,我探不明到底是什么,但并不与他自身的法力冲突。”

他话音未落,阿九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我赶紧给他顺气,却见他脖颈处浮现出淡淡的青纹,像极了古玉上的纹路。阿澈惊呼一声:“这是……承怨纹!他竟把那些怨魂的执念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什么东西?

我疑惑地望着阿澈。

“这不是解怨,这是以一人之躯承千年之怨,就是把自己变成了新的容器——承载怨魂执念的容器!”

我忽然明白老祖宗为何不选这条路了。

不是谁都可以以一人之躯承载住那么多怨念的,如若不慎心智不够坚定,肯定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他先前还取了心头血。

阿九眉头紧蹙,喉间发出细碎的呻吟,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

“阿九?”我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他猛地攥住手腕。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节深深嵌进我的皮肉里,我疼得不敢作声——他掌心的血珠还没干透,混着我的汗,在腕间洇出刺目的红。

“窑……窑塌了……”阿九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深陷进我的皮肉里。

我另一只手急忙去按他颈间的承怨纹,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那青纹像活蛇般蠕动,几乎要冲破皮肤。“阿九,醒醒!那是梦魇,都过去了!”我俯下身,把声音压得又急又稳,“你看看我,我们已经出来了,在客栈里,安全了!”

话音刚落,阿九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攥着我的手骤然松开,整个人往床里缩去,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刀刃。他胸口剧烈起伏,衣襟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轮廓。

我扶起他勉强坐着,催动法力往他后背输进,但愿能减少一些他的痛苦。

法力刚触及阿九后背,就像撞上了一堵滚烫的墙,一股暴戾的怨气顺着我的指尖反扑回来,我喉头一甜,险些呕出血来。阿澈急忙按住我的肩膀:“别硬来!他体内的怨煞正在冲撞,你这样强行输送法力,只会被反噬!”

我咬着牙收回手,指腹还残留着被怨气灼烧的痛感。阿九蜷缩在床榻上,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颈间的承怨纹愈发清晰,青得发黑,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我已经给青决写了张药单子让他速去照着买,他跟晴榷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别急,待服了药再看看。”

我指尖冰凉,攥着被角的手微微发颤,目光胶着在阿九抽搐的肩背上。那青纹已蔓延到他手背,像藤蔓般缠着他蜷缩的指节,每动一下,都似有无数细针在扎他的皮肉。

门外传来晴榷的惊呼,紧接着是青决的低喝。我心头一紧,刚要起身,就见晴榷抱着药炉跌进来,炉沿的炭火溅在地上,烫出几个黑印:“外面…外面来了个穿黑袍的人,说要见阿九哥哥!”

“什么人?”我下意识护住床榻,指尖摸到阿九颈间的承怨纹,那青纹竟在此时剧烈跳动,像在回应什么召唤。

青决紧跟着进门,反手带上门栓,脸色凝重:“看不清样貌,黑袍上绣着暗纹,像是影阁的标记。”

影阁?他们终究还是找来了。我攥紧拳头,刚要催动法力,就听床榻上传来阿九的闷哼。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虽依旧涣散,却死死盯着门板,喉间滚出几个字:“让他…进来。”

“不行!”我按住他的肩,掌心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你现在这个样子…”

“没事。”他轻轻挣开我的手,指尖在我手背上碰了碰,那温度烫得我心头发颤。

阿澈和青决对视一眼,终究还是青决松了门栓。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袍人立在门口,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一截苍白的下巴。他没进门,只是将一个木盒放在门槛上:“主上说,这东西或许能救他。”

“你们主上是谁?”我厉声问,却见黑袍人转身就走,身影快得像道黑烟,转瞬就消失在巷口。

青决捡起木盒,掂量了两下:“没下毒,也没咒术。”他掀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块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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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了个媳妇儿是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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