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家客厅的空气,像是被那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液给冻住了。小豆子缩在墙角,抱着膝盖,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惊恐地打量着这个亮得刺眼、干净得不像话的“牢房”,又时不时偷瞄那两个浑身煞气、气氛诡异的大人。谢存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明亮的灯光下狰狞得让他直打哆嗦。
“行了,暂时死不了。”温屿松开缠绕在谢存伤口上方的布条,那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颜色暗沉。他皱着眉,看着谢存依旧苍白的脸和紧抿的薄唇,心头那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越烧越旺。他粗暴地扯过茶几上干净的纸巾,胡乱擦着自己手上沾满的血迹,动作大得像是要搓掉一层皮。“我去拿药箱,顺便给这小崽子找点吃的堵嘴。”他瞥了一眼墙角瑟瑟发抖的小豆子,语气恶劣。
温屿起身走向储物间,脚步带风,把那件染血的破衬衫随手丢在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留下一个刺目的污痕。
客厅里只剩下谢存、小豆子,还有地板上那摊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谢存靠在沙发边,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有些脱力。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努力对抗着脑海中那些因温屿的话语和眼前血腥景象而翻腾不休的混乱碎片——冰冷的刀锋,温屿骤然放大的、混杂着剧痛和难以置信的眼神……还有那股几乎将他灵魂冻结的绝望感。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触及这些,都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叔……叔叔……”一个细弱蚊蚋、带着哭腔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谢存睁开眼,深潭般的眸子看向墙角。小豆子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小脸上满是恐惧,却又带着一种孩童本能的、对“看起来比较不凶”的大人的求助。“我……我饿……还有……俞安哥哥……”他小声啜泣着,“默阳哥哥……变成鬼了……他会不会也来找我……”
谢存沉默地看着他。对小孩子,他实在缺乏经验,更别提安慰。他只能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别怕。”声音干涩沙哑。
“可是……默阳哥哥他……”小豆子似乎被这两个字安抚了一点点,大着胆子往前挪了一小步,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他以前……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对我很好的……还给我糖吃……”
谢存眼神微动,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认识黎默阳?很久以前?”
“嗯!”小豆子用力点头,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抽噎着说,“默阳哥哥……还有俞安哥哥……他们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大宅子里……”他努力回忆着,小脸上露出迷茫又痛苦的神情,“俞安哥哥……最好看了……他总穿长衫……头发长长的……像墨一样黑……他还会教我认字……给我讲故事……”
“后来……后来……”小豆子的声音开始发抖,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后来……俞安哥哥不见了……默阳哥哥……变得好可怕……像疯子一样……再后来……有个叫程野的小哥哥来了……他总是凶巴巴地瞪着我……不让我靠近默阳哥哥……还……还打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仿佛那里还有被打的疼痛记忆。
“程野?”谢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名字,脑海中瞬间闪过副本里那个少年阴鸷扭曲的脸和染血的刀片。他沉声问,“他对黎默阳做了什么?”
小豆子茫然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只看见……程野小哥哥总是给默阳哥哥喝一种……很臭的水……默阳哥哥喝了就……就变得更奇怪了……有时候哭……有时候笑……好吓人……”他打了个寒噤,“再后来……有一天晚上……好大的火……还有好多穿黑衣服的坏人……他们冲进俞安哥哥和默阳哥哥的家……我躲在外面……听见……听见默阳哥哥在喊……喊俞安哥哥的名字……喊得……好惨……”小豆子的眼泪汹涌而出,“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就在那个……都是草的黑屋子里了……”
破碎的叙述,孩童的视角,却拼凑出一个令人窒息的故事轮廓:青梅竹马(竹马竹马?)的黎默阳与俞安,因为不容于世的感情招致祸端。程野,这个看似忠心的少年,极有可能就是那个递上“毒水”、在黎默阳精神崩溃时推波助澜甚至直接导致悲剧的元凶!而俞安的“消失”和那场大火……
“吱呀——”储物间的门开了。
温屿拎着一个硕大的家庭急救箱走了出来,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盒未开封的牛奶和几块独立包装的饼干。他脸上的暴躁似乎被冷水浇熄了些,但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阴郁。他听到小豆子最后带着哭腔的叙述,脚步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谢存,又落在哭成泪人的小豆子身上。
“哭哭啼啼,吵死了。”温屿不耐烦地把牛奶和饼干丢给小豆子,“吃!吃完闭嘴!”
小豆子被那盒牛奶砸得一懵,下意识地接住,怯生生地看着温屿那张在明亮灯光下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脸。刚才的恐惧和对俞安的思念,在这个颜值爆表、气场强大的“凶叔叔”面前,似乎……有点动摇了?他吸了吸鼻子,看看温屿,又看看手里香喷喷的牛奶盒子(这东西他从来没见过!),再想想那个变成“鬼”的默阳哥哥和凶神恶煞的程野……
小孩子的心思,有时候转得比副本传送还快。
小豆子抱着牛奶和饼干,小步挪到离温屿稍远一点的沙发角落坐下,笨拙地撕开牛奶盒的吸管包装,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浓郁的奶香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他眼睛一亮,又赶紧咬了一口饼干,酥脆香甜的口感让他幸福得眯起了眼。
温屿没再理会他,径直走到谢存面前蹲下,粗暴地打开急救箱。碘伏、纱布、绷带、消炎药……一应俱全。他动作麻利地开始给谢存处理伤口,清洗、消毒、上药、包扎。整个过程又快又狠,力道毫不留情,疼得谢存额角青筋直跳,冷汗直流,却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哼,骨头倒是挺硬。”温屿冷嗤一声,手下包扎的动作却在不经意间放轻了一丝丝。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小豆子的话,结合副本里的经历,夏御杉那庸医鬼鬼祟祟偷走象牙梳的举动,还有这次强制脱离的诡异情况——伤口带回现实,NPC被带出副本……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这个系统,出大问题了!它的规则正在崩坏!而夏御杉,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笑容虚伪的家伙,绝对知道些什么!他拿走俞安的梳子,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副本解析”!
温屿包扎好最后一圈绷带,打了个利落的结。他抬起头,正撞进谢存那双一直紧紧锁着他的深眸里。那眼神复杂极了,有忍耐疼痛的紧绷,有对他粗暴动作的无奈,有对他突然沉默的探究,甚至……还有一丝连谢存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专注的凝望?
温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猛地别开视线,站起身,语气生硬:“搞定。死不了就自己待着,我去冲个澡,一身血腥味熏得慌。”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走向浴室,留下一个略显仓促的背影。
谢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听着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才缓缓收回目光。手臂上的伤口被妥善处理过,疼痛感减轻了不少,但另一种更陌生、更灼热的感觉,却悄然从被温屿触碰过的地方蔓延开来,烧得他耳根微微发烫。他有些茫然地抬起没受伤的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
“叔叔……”小豆子不知何时已经蹭到了沙发这边,他抱着空了的牛奶盒,小脸上沾着饼干屑,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存,又看看浴室方向,小声问,“那个……好好看的叔叔……他叫什么名字呀?”
谢存:“……”
小豆子丝毫没察觉谢存的沉默,自顾自地小声嘀咕,带着点羞涩和憧憬:“他……他比俞安哥哥还好看……虽然凶凶的……但是……但是他给我好吃的……”他低头玩着自己的衣角,小脸微红,“俞安哥哥……是默阳哥哥的……那……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但那闪闪发亮、粘在浴室门上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想换个人当新娘!目标锁定:温屿!
谢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深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一种名为“不爽”的情绪。他冷冷地扫了小豆子一眼,那眼神比副本里面对红嫁衣时还冷上三分。
小豆子被冻得缩了缩脖子,但牛奶饼干的诱惑和温屿的颜值显然战胜了恐惧。他小小声地、锲而不舍地问:“叔叔……那个好看的叔叔……他晚上睡哪里呀?我……我能和他一起睡吗?我保证不吵他!” 他举起沾着饼干屑的小手,试图做出发誓的样子。
谢存的薄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温屿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穿着宽松柔软的浴袍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谢存像个门神一样杵在卧室门口,脸色冷得像块万年寒冰。而小豆子,那个刚才还哭唧唧的小崽子,此刻正抱着一个从沙发上拽下来的抱枕,试图从谢存身侧的缝隙里往卧室里钻,小嘴里还念念有词:“叔叔你就让我进去嘛!我就睡一点点地方!我保证乖乖的!我想和好看叔叔睡……”
“不行。”谢存的声音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他高大的身躯将门挡得严严实实,受伤的手臂垂在身侧,但那份无形的压迫感足以让小豆子望而却步。
“噗。”温屿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擦着头发,慢悠悠地踱过来,桃花眼在谢存那张冰山脸和小豆子委屈巴巴的小脸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谢存身上,拖长了调子调侃:“哟,谢同学,跟个小孩子抢什么?醋劲儿这么大?”
谢存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但他依旧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温屿的眼神更沉了几分,里面翻滚着温屿一时看不透的情绪。
“好看叔叔!”小豆子看到救星,眼睛瞬间亮了,抱着抱枕就想扑过去。
谢存动作更快!他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精准地、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一样,捏住了小豆子后脖颈的衣领,然后——
手臂发力,干脆利落地一甩!
“啊呀!”小豆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扔了出去!
“噗通!”
小豆子连人带抱枕,精准地摔进了客厅那张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里,陷进去好深一个坑。沙发弹性极好,他倒是没摔疼,就是有点懵。
“你!”温屿也被谢存这简单粗暴的操作惊了一下,刚想说什么。
“他睡沙发。”谢存已经转过身,不再看沙发上一脸懵逼的小豆子,目光沉沉地落在温屿脸上,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句。然后,他侧身,直接从温屿身边挤进了卧室,反手“咔哒”一声,把卧室门关上了!动作一气呵成!
温屿:“……” 他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再看看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扁着嘴要哭不哭的小豆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幼稚!”
他揉了揉眉心,最终还是认命地走到沙发边,胡乱扯了条薄毯扔给小豆子:“闭嘴,睡觉。再吵把你扔出去喂怪物。” 语气凶巴巴,但动作还算……人道。
小豆子抱着毯子,看着温屿走向卧室的背影,大眼睛里水光又开始聚集,但终究没敢再出声。
温屿推开卧室门,里面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谢存已经背对着门口,躺在了大床的一侧,占据了靠窗的位置。他身形高大,即使躺着,也占去了不小的空间。被子盖到腰间,露出缠着绷带的结实手臂和宽阔的肩背线条,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温屿挑了挑眉,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客厅的光线。他走到床边,掀开自己这边的被子躺了进去。高级床垫柔软地承托着身体,带着他惯用的雪松冷香。他舒服地叹了口气,侧过身,面朝谢存的背影。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空气却莫名地粘稠起来。浴室的水汽似乎还没散尽,混合着谢存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还有一股属于谢存本身的、清冽又带着点冷硬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进温屿的鼻腔。
谢存的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温屿甚至能清晰地听到他刻意放缓、却依旧比平时粗重几分的呼吸声。
温屿的坏心眼儿又冒出来了。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故意往谢存那边挪了挪。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
谢存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了!像一块被投入火中的铁。
温屿又挪了一点点,几乎能感受到从谢存那边传来的、隔着薄薄衣料的体温。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刚沐浴后的慵懒沙哑,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谢存的后颈:
“喂,同桌……”
谢存的呼吸猛地一窒!后颈那片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细小的颗粒。
温屿恶劣地欣赏着那片迅速蔓延的薄红,慢悠悠地、带着钩子似的继续道:“刚才扔小崽子的动作……挺帅啊?”
谢存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没吭声。
温屿又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谢存绷紧的后颈皮肤,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脸这么红?发烧了?还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上唇,“……在想什么不该想的?”
灼热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扫过耳廓和颈后最敏感的那片肌肤。谢存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脸颊和耳朵!烧得他头脑发晕,心跳如擂鼓!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温屿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肩线,眼底的戏谑更深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具,恶劣地继续逼近,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那滚烫的耳垂,用气声低语:
“我说……谢同学……” 他顿了顿,欣赏着谢存瞬间僵硬如铁的身体,然后才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吐出恶魔般的低语:
“脸这么烫……是不是想让我……亲一口试试温度啊?”
轰——!
OK,谢存炸了
攻受分明啊各位!谢存怎么可能是攻?咱老温攻的王座不容置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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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小豆子夜袭温香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