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那点稀薄的月光,此刻全被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男孩吸走了。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草屑,小脸糊得跟花猫似的,唯独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盛满了全世界的委屈,怯生生地扫过柴房里几个凶神恶煞(在他眼里)的大人。那句“你们看到我的新娘了吗?”带着哭腔的尾音还在破败的梁柱间打转,空气凝固得能砸出冰碴子。
温屿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像锁定猎物的狐狸。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崽子,破旧长衫明显是大人衣服改小的,空荡荡挂在瘦骨伶仃的身上,露出的手腕脚踝细得可怜。他往前凑了一步,脸上挂着那种能吓哭小孩的、皮笑肉不笑的“和蔼”:“小朋友,大晚上不睡觉,跑这柴火堆里找新娘?你这口味……挺独特啊?新娘是草编的还是木头雕的?”
小男孩被他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草垛里缩,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开闸泄洪。
“啧,哭包。”温屿嫌弃地撇撇嘴,正准备再吓唬两句,眼角余光却瞥见旁边程野的反应不太对劲。
程野原本正紧张地抱着昏迷的黎默阳,听到小男孩声音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他飞快地低下头,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黎默阳的肩膀,但那骤然急促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在温屿这种老狐狸眼里,简直跟举着喇叭喊“我有鬼”没区别。
温屿眼神一闪,嘴边那点恶劣的笑意更深了。他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正好挡住小男孩望向程野那边的视线,声音放得更“温柔”了点,带着诱哄:“别怕,哥哥们不是坏人。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你那新娘……长什么样啊?是不是也跟你似的,是个爱哭的小花猫?”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温屿那张在昏暗光线下依旧过分俊美的脸,似乎被这“温柔”蛊惑了。他犹豫了一下,细声细气地回答:“我……我叫小豆子。我的新娘……很好看……”他努力回忆着,小手无措地揪着自己破旧的衣角,“他……他穿着红衣服……像、像晚霞一样红……有长长的头发……”
“红衣服?长头发?”温屿挑眉,拖长了调子,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程野那头乱糟糟的短发,“哦——那肯定是个漂亮姐姐喽?”
小豆子用力点头,小脸上浮现出一点憧憬和悲伤:“嗯!是哥哥!俞安哥哥最好看了!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他答应……答应要穿红衣服……做我的新娘的……”他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可是……可是他们把他带走了……找不到了……”
俞安?!
这个名字像一个炸雷,瞬间劈在柴房每个人的心头!
靠墙昏迷的黎默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拧紧。
一直沉默得像块背景板的谢存,眼神骤然锐利如刀,猛地扫向那个哭泣的小男孩。
夏御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微微一闪,搭在医药箱提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而程野——他抱着黎默阳的手臂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黎默阳的皮肉里!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看向小豆子的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凶戾!那眼神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随即又被更深的慌乱掩盖,他再次飞快地低下头,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晚了。
温屿等的就是这个!他嘴角咧开一个堪称灿烂的弧度,桃花眼里闪烁着捕猎成功的兴奋光芒。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小豆子,而是直勾勾地盯住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程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恶意:
“哟——!小猴子!听见没?人家找俞安哥哥呢!穿红衣服、长头发、比仙女还好看的俞安哥哥!”他故意把每个词都咬得又重又慢,像钝刀子割肉,“你说巧不巧?我们这儿不就你最清楚俞安哥哥的事儿吗?刚才在堂屋,给新郎官递水递得那么殷勤,这会儿怎么哑巴了?来来来,跟这小豆子弟弟好好说说,他那比仙女还好看的俞安哥哥,到底去哪儿‘做新娘’了?”
“轰!”
程野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在温屿那声“小猴子”和句句戳心的逼问下,彻底崩断了!
伪装了许久的怯懦、慌乱、无辜,如同劣质的油彩被狠狠刮去,露出底下狰狞斑驳的本色。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再没有一丝少年的稚气和活泼,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扭曲和凶残!那双总是亮晶晶、带着讨好和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阴鸷和疯狂的杀意!
“闭嘴!!”程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抱着黎默阳的手猛地松开!昏迷的黎默阳失去支撑,软软地滑倒在地。
程野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不,更像一头褪去伪装的恶鬼!他根本不再看地上的黎默阳,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弹起,直扑离他最近的温屿!他袖口一翻,一道森冷的寒光瞬间滑入掌心——竟是一把只有手指长短、却薄如柳叶、边缘闪着幽蓝光泽的锋利刀片!
那动作快如鬼魅,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刻骨的怨毒!目标直指温屿的咽喉!
“小心!”谢存的厉喝几乎与程野的扑击同时响起!
温屿瞳孔骤缩!他反应快得惊人,在程野袖口翻动的刹那,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向后猛仰!冰冷的刀锋带着割裂空气的锐响,堪堪擦着他扬起的下巴划过!一缕被削断的发丝飘然落下!
“嗬!”温屿后背瞬间惊出一层冷汗,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甚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亢奋,“小猴子亮爪子了!这见面礼够狠的啊!”
程野一击不中,落地无声,像只蓄势待发的毒蜘蛛。他半蹲在地上,抬起那张此刻布满阴霾和杀气的脸,死死盯着温屿,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怪诞、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声音却诡异地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只是那内容冰冷刺骨:
“温大哥……你的话,太多了。”他慢条斯理地用舌尖舔了一下那薄如蝉翼的刀片边缘,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针,“能请你……安静一点吗?永远安静的那种。”
话音未落,他身形再次暴起!这一次,目标却是温屿身侧、被刚才一幕惊得忘了哭泣的小豆子!
“啊!”小豆子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想往草垛里钻。
“找死!”温屿眼神一厉,顾不上自己,反手就想去捞小豆子。
但程野的速度太快了!那抹幽蓝的刀光如同死神的镰钩,已经递到了小豆子惊恐放大的瞳孔前!
千钧一发!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横插进来!是夏御杉!他不知何时已放下了医药箱,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没有去挡程野的刀,而是在程野扑出的路径上极其刁钻地伸出了一只脚!
程野全部的杀意和速度都倾注在这一扑上,根本没想到旁边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医生会突然发难!脚踝被精准地一绊,前冲的势头瞬间被破坏,整个人失去平衡,狼狈地向前扑倒!
“噗嗤!”
刀片没有刺中小豆子,却深深扎进了程野自己支撑地面的手掌!鲜血瞬间涌出!
“呃啊!”程野发出一声痛极的闷哼。
“哎呀呀,小朋友走路要看路啊。”夏御杉收回脚,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语气带着点职业性的关切,“手没事吧?需要消毒包扎吗?我这里有上好的盘尼西林……”
“滚开!”程野猛地拔出扎进掌心的刀片,带出一溜血珠,他怨毒地瞪了夏御杉一眼,根本不顾流血的手,翻身就要再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片混乱之际——
“呃……”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呻吟的声音,从墙根处响起。
是黎默阳!
他不知何时竟被刚才的动静和混乱惊醒了!他挣扎着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过柴房——程野那沾满血污、握着刀片、扭曲狰狞的脸,温屿和谢存戒备的姿态,夏御杉平静的注视,还有角落里那个吓得缩成一团、哭泣的小小身影……以及小豆子刚才那句如同魔咒般回荡在他耳边的话——
“俞安哥哥……穿红衣服……做新娘……”
俞安……红衣服……新娘……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混沌的意识里!
“俞……安?”黎默阳无意识地低喃,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了那个哭泣的小男孩——小豆子身上。
而小豆子,在听到黎默阳的声音时,也下意识地抬起了泪眼朦胧的小脸,看向那个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如鬼的新郎官。
四目相对。
小豆子沾满泪水和草屑的小脸上,先是茫然,随即那双大眼睛猛地瞪圆了!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黎默阳虚弱却依旧清俊的轮廓!一个早已模糊、却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出现的影子,瞬间与眼前这张苍白的脸重叠!
“啊——!”小豆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巨大惊骇的尖叫,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直直地指向墙角的黎默阳,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和一种见了鬼似的恐惧尖叫道:
“鬼!鬼啊!!俞安哥哥!是俞安哥哥的鬼魂!他回来索命了!!”
柴房彻底炸了锅!
程野的动作僵在半空,愕然地看着小豆子指向黎默阳的手。
温屿和谢存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震惊和了然同时在眼底闪过——黎默阳和俞安,长相相似?!
夏御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骤然亮起,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紧紧锁住黎默阳的脸,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变得更深、更冷。
而被指为“俞安鬼魂”的黎默阳,在听到小豆子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指控后,浑身剧烈一颤!他涣散的眼神像是被强光刺穿,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濒临崩溃的光芒!他死死盯着小豆子那张惊恐的小脸,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破碎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不……不是……我……俞安……他……”
巨大的冲击和混乱彻底摧毁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绝望痛苦的呜咽,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碎裂开来。
“默阳哥!”程野看到黎默阳崩溃的样子,眼中凶戾更盛,也顾不得手掌的剧痛和旁边的夏御杉,握紧染血的刀片,再次将怨毒的目光锁定在温屿和小豆子身上!这两个人!必须死!
就在这时——
“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老旧收音机信号不良的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在柴房每个人的脑海里响起!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机械合成音,盖过了所有的哭喊、呜咽和杀意:
【警告:副本核心信息节点“俞安遗物”已被玩家夏御杉发现并初步解析。】
【信息节点坐标:黎默阳贴身携带的象牙梳(梳柄内侧刻有“安”字)。】
【副本关键剧情推进度:45%。】
【当前副本污染指数:37%。污染源:异常精神波动(黎默阳、程野)、外来入侵数据(小豆子)。请玩家注意规避。】
这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温屿眼神一凛,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黎默阳身上有俞安的梳子!夏御杉这庸医居然不声不响摸走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夏御杉。
只见夏御杉不知何时已退到了柴房门口,右手正从容地插回西装裤袋。在他指尖收回的刹那,温屿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一抹极其温润、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其光的象牙白色泽!正是梳子的弧度!
夏御杉迎上温屿的目光,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嘴角甚至还噙着那抹万年不变的温和假笑,仿佛刚才偷人遗物的根本不是他。他甚至还微微颔首,像是在礼貌告别。
“夏!御!杉!”温屿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程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系统提示音弄得一懵,但他反应极快!俞安遗物被发现了?!那默阳哥……他猩红的眼睛猛地转向门口准备开溜的夏御杉!比起温屿,这个偷走遗物的医生更该死!
他舍弃了温屿,握着刀片,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门口的夏御杉!
谢存一直在戒备程野的动作,此刻见他转移目标,毫不犹豫地闪身拦截!他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壁,直接挡在程野扑向夏御杉的路径上!
“滚开!”程野尖啸,手中幽蓝的刀片划出狠辣的弧线,直刺谢存心口!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谢存眼神冰冷,侧身避让的同时,反手精准地扣向程野持刀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
“嗤——!”
刀锋没有刺中心脏,却因为谢存的闪避和程野的搏命前冲,深深划过了谢存格挡的左臂外侧!锋利的刀刃瞬间割裂了衣料和皮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猛地绽开!鲜血如同涌泉般瞬间染红了谢存半条胳膊!
“谢存!”温屿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喷涌的鲜血刺得他眼睛生疼!刚才戏谑调侃的心思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冰冷的暴戾之气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冲过去!
【强制脱离倒计时:10…9…8…】
冰冷的倒计时在脑海无情响起!
被谢存拦下的程野,也因为谢存手臂喷涌的鲜血和那刺耳的倒计时而动作一滞。
夏御杉已经趁机拉开了那扇腐朽的木门,身影一闪便没入了门外翻滚的浓雾中,消失不见。
“妈的!”温屿低咒一声,知道追不上了。他强行压下暴走的冲动,几步冲到谢存身边,一把抓住他血流如注的手臂!那温热的、黏腻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
“你是沙包成精吗?!挡刀用胳膊?!不会踹飞他?!”温屿的声音又急又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桃花眼里戾气翻涌,死死盯着那道狰狞的伤口。
谢存脸色因为失血有些发白,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依旧沉静,甚至带着点茫然。他看着温屿抓住自己手臂、被鲜血染红的手,看着温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焦灼和愤怒,一种极其陌生的、酸涩又温热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撞进他一片混沌的心口。
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我受伤了?
【5…4…3…】
倒计时逼近尾声!
“默阳哥!”程野也被倒计时惊醒,他不再管谢存和温屿,疯了一样扑向墙角蜷缩颤抖、精神濒临崩溃的黎默阳!
小豆子缩在草垛里,吓得连哭都忘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2…1…】
“抓住我!”温屿在倒计时归零的最后一秒,朝着谢存低吼一声,同时另一只手猛地探出,精准地抓住了旁边小豆子细瘦的胳膊!
【副本“血色婚书”强制脱离启动!】
嗡——!
强烈的白光瞬间吞噬了柴房里的一切景象!扭曲的空间拉扯感猛地袭来!温屿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死死抓住谢存的手臂和小豆子的胳膊,仿佛抓着两根救命的稻草。
混乱中,他似乎听到谢存压抑的闷哼,手臂上湿热的黏腻感更加清晰。还有小豆子细弱的、充满恐惧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砰!”
沉重的坠落感传来,屁股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眩晕感和呕吐感疯狂上涌。温屿强忍着不适,第一时间睁开眼。
熟悉的、带着强迫症般整洁的客厅映入眼帘。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他惯用的雪松香薰的味道。
回来了。
回到现实了。
他依旧保持着脱离前的姿势——右手死死抓着谢存的手臂,左手抓着小豆子细瘦的胳膊。
谢存半跪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左臂外侧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半边衣袖,正顺着指尖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小豆子则摔趴在地上,小脸煞白,惊恐地环顾着这个完全陌生、冰冷而奇怪的地方,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温屿的目光从谢存惨白的脸,滑到他血流不止的手臂,最后落在地板上那迅速晕开的血迹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口那股莫名的窒闷感。
“谢存,”温屿的声音带着刚脱离副本的沙哑,还有一丝极力压抑的暴躁,“你是打算用血给我家地板写个‘到此一游’,还是想试试失血过多能不能帮你恢复点记忆?”
他嘴上说着刻薄的话,手上动作却快得惊人。他松开抓着小豆子的手(小男孩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到墙角),一把撕开自己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下摆,动作粗鲁地扯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然后他抓住谢存受伤的手臂,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眉头拧得死紧。
“忍着点。”温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不再废话,用撕下的布条紧紧缠绕在谢存伤口上方进行压迫止血,动作虽然算不上温柔,却异常利落精准。布条迅速被鲜血染红。
谢存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更多了,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一直紧紧地、带着某种温屿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牢牢地锁在温屿的脸上。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看着他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烦躁……和一丝藏得很深的……担忧?
温屿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当他的目光扫过谢存因为失血和疼痛而微微泛白的薄唇时,心头那股无名火和另一种更陌生的情绪搅和在一起,让他更加暴躁。他猛地别开脸,恶声恶气地低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玻璃珠弹!”
他手下包扎的动作却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嘶……”谢存终于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温屿动作一顿,随即像是报复似的,勒得更紧了点,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极快地嘟囔了一句:“活该。”
墙角的小豆子抱着膝盖,偷偷看着这两个浑身血腥气、一个凶巴巴一个冷冰冰,却又透着一种奇怪氛围的大人,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困惑和茫然。
血腥味在温暖的室内弥漫开来,混合着消毒水和雪松的冷香,形成一种诡异又矛盾的气息。客厅里一时只剩下温屿粗暴包扎的布料摩擦声,谢存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小豆子细弱的抽噎声。
窗外,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副本里的血雨腥风和诡谲阴谋,仿佛被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但温屿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到令人窒息的宁静。谢存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是系统冰冷恶意最直接的证明。而那个被他们意外带出来的、哭哭啼啼的小豆子,还有不知所踪的夏御杉和那柄象牙梳……都预示着更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