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樊星跟着阿哲来到他的工作室。这里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科技堡垒，各种型号的服务器机柜嗡嗡作响，数块巨大的显示屏上流淌着瀑布般的代码，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和冷却液的特殊气味。
“就这儿，大师兄！”阿哲麻利地接上移动硬盘，调出那段出问题的核心算法代码，指着其中一段复杂的加密协议，“你看这里，逻辑上好像没问题，但运行的时候总会在这个循环里卡顿一下，虽然不影响最终结果，但效率打了折扣，我觉得不爽。”
弈樊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扫过屏幕。他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阿哲屏息凝神地在一旁等着，不敢打扰。他知道，在大师兄眼里，这些令人头秃的复杂代码可能就跟小孩子搭积木差不多。
果然，不到两分钟，弈樊星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这里，”他指向屏幕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参数设置，“冗余迭代。目的是增加破解难度，但设计者忽略了硬件缓存机制的调用延迟。每次循环都会产生微小的时序冲突，累积起来就是卡顿。”
他一边说，一边直接上手操作键盘。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带起残影，一行行代码被删除、修改、优化。
阿哲看得眼花缭乱，只能勉强跟上思路，嘴里不住地惊叹：“原来是这样！靠！我怎么就没想到时序冲突这茬！大师兄牛逼！”
不过片刻，弈樊星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的代码重新流畅运行，之前的卡顿点消失无踪，整体效率提升了近15%。
“好了。”弈樊星松开键盘，身体微微后靠。
“神了！大师兄你真是我的神！”阿哲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对着优化后的代码啧啧称奇，“这思路太清奇了！简直是降维打击！”
激动之余，他习惯性地想从旁边零食框里摸点吃的犒劳自己，却摸了个空。他咂咂嘴，有点遗憾：“哎呀，忘了补充粮草了，不然还能边吃边研究……”
话音刚落，一块淡黄色的、晶莹剔透的冰糖就被递到了他面前。
阿哲一愣，顺着那只手看去，只见弈樊星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白瓷糖罐，从里面倒出了一块冰糖递给他。
大师兄……居然主动分享零食？！还是凌总特供的冰糖？！
阿哲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过：“谢谢大师兄！”
他把冰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蔓延开来，果然比他自己买的那些垃圾零食高级多了。
弈樊星自己也拿了一块含著，然后盖上了糖罐盖子，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似乎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阿哲含着冰糖，看着大师兄平静的侧脸，心里感慨万千。以前的大师兄虽然也厉害，但总感觉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遥不可及。现在……好像多了点人味儿？居然还会随身带糖罐子分享零食了！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
阿哲被自己的脑补酸得打了个哆嗦，赶紧甩甩头，把注意力放回代码上。
有了这个小插曲，工作室的气氛变得更加融洽。阿哲趁机又问了几个积攒已久的技术难题，弈樊星都一一解答，言简意赅，直指核心，听得阿哲茅塞顿开，恨不得拿个小本本全记下来。
时间在代码和冰糖的甜味中飞快流逝。
等到几个关键问题都解决得差不多了，阿哲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居然都快中午了。
“大师兄，中午你想吃啥？我让厨房做！”阿哲殷勤地问。
弈樊星还没回答，工作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凌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食盒。他目光先是落在弈樊星身上，柔和了一瞬，然后扫过阿哲，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聊完了？”凌曜走进来，很自然地将食盒放在弈樊星面前的桌上，“快到午饭时间了，见你们还没出来，就拿了点点心过来，先垫垫。”
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做得极其精巧的中式点心，荷花酥、杏仁豆腐、还有一小盅炖得晶莹剔透的燕窝。
阿哲看得眼睛都直了，口水差点流出来。凌总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给大师兄的就是米其林级别精致点心，给他的就是一块冰糖！虽然冰糖也挺好吃……
弈樊星看着那盅燕窝，微微蹙眉：“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厨房正好炖了。”凌曜语气轻松，拿起小勺递给他，“尝尝，温度刚好。”
弈樊星接过勺子，舀了一小勺尝了尝，清甜润口，火候确实恰到好处。
凌曜这才像是刚注意到阿哲似的，瞥了他一眼：“你问题都问完了？”
阿哲一个激灵，立刻识趣地站起来：“问完了问完了！大师兄已经帮我搞定了！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bug要修！我先走了！大师兄凌总你们慢慢吃！”
说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工作室里又只剩下两人。
凌曜拉过椅子坐下，看着弈樊星小口吃着点心，状似随意地问：“刚才看你们聊得挺投入，还吃糖了？”他注意到了桌上那个打开的白瓷糖罐。
“嗯。他提到没零食。”弈樊星回答得也很自然，仿佛分享冰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凌曜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他的冰糖是特地给弈樊星准备的！不过看弈樊星这么自然地分享，似乎也没把阿哲当外人，那点酸意又很快变成了另一种满足感。这说明弈樊星在这里越来越放松了。
“下次我让人在他屋里也多放点零食。”凌曜大方地说，然后又把话题拉回来，“代码问题都解决了？”
“嗯，小问题。”
“那就好。”凌曜看着他吃完点心，递过一张纸巾，“下午有什么打算？还想看书吗？或者……我下午没事，陪你去镇上新开的那个陶瓷工坊看看？听说可以自己动手做东西。”
他记得弈樊星对材料和工艺似乎挺感兴趣。
弈樊星擦擦手，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以。”
凌曜眼睛一亮：“好，那我先去安排车。”
看着凌曜快步离开的背影，弈樊星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空了的点心勺，又看看旁边那个白瓷糖罐。
冰糖的甜，点心的甜，似乎都比不上此刻心里那种微妙的、充盈的感觉。
算法和代码的世界冰冷而精确。
但身边这个人，总能带来各种意想不到的、带着甜味的“干扰”。
而这种“干扰”，他似乎……并不排斥。
他轻轻盖上糖罐的盖子。
或许，生活除了解决问题，也可以有一些制造“甜味”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