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细腻的甜味在口中化开，伴随着清晨阳光的温度，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的满足感。弈樊星慢慢吃完了一块，又拿起第二块。他吃东西的样子很安静，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尝的不仅仅是点心的味道，还有这份清晨被人惦记的暖意。
吃完点心，他拿起那张便签。凌曜的字迹遒劲有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但写下的内容却体贴周到。
【醒了叫我。——曜】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在告诉他：我就在附近，随时都在。
弈樊星没有立刻去“叫”他。他掀开被子下床，感觉身体虽然还有些软，但比昨晚好了不少。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涌进来，洒满整个房间。
庄园在晨光中苏醒，远处隐约传来阿哲和方优儿调试新设备的声响，还有林见深在院子里打理药草的身影。一切井然有序，充满生机。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感受着阳光的温度，然后才拿起床头的内部电话，按了凌曜房间的号码。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醒了？”凌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清晨的沙哑，还有毫不掩饰的关切，“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好多了。”弈樊星回答，顿了顿，补充道，“点心，不错。”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凌曜明显愉悦起来的低笑声：“喜欢就好。我让厨房再多做点。饿不饿？早餐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去，或者……我去陪你吃？”
最后一句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带着点试探。
弈樊星看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忽然不太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吃早餐。
“去餐厅吧。”他说。
“好！我马上过来接你！”凌曜的声音瞬间明亮起来，说完就挂了电话，似乎生怕他反悔。
弈樊星放下电话，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弯了一下。这个人，有时候真是……直白得有点可爱。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换好衣服。刚整理好，敲门声就响起了，节奏轻快，透露着来人的好心情。
打开门，凌曜站在门外。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一丝不苟，看起来精神焕发，只有眼底隐约可见的淡淡青色透露着他或许昨晚并没有睡得很沉——可能一直在处理工作，也可能……是在留意隔壁的动静。
“走吧？”凌曜笑着看他，目光在他脸上仔细扫过，确认气色确实好转了些，才放下心来。
“嗯。”
两人并肩走向餐厅。清晨的走廊安静无人，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餐厅里，早餐已经准备好，是清淡的中式餐点，搭配着林见深特意准备的药粥。司徒玄还没起，裴深大概又泡在实验室了，只有阿哲和方优儿在，正一边吃一边争论着什么程序算法。
看到他们进来，阿哲吹了声口哨，挤眉弄眼：“哟，二位爷，早安啊！昨晚休息得可好？”语气里的调侃意味十足。
方优儿则笑嘻嘻地打招呼：“大师兄早！凌先生早！”
凌曜心情好，懒得跟阿哲计较，只是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绅士地替弈樊斯拉开椅子。
弈樊星面无表情地坐下，对阿哲的调侃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盛粥。
阿哲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继续和方优儿争论去了。
早餐吃得安静而舒适。凌曜时不时地给弈樊星夹个小菜，或者提醒他粥烫。弈樊星没有拒绝，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接受着这份照顾。
吃完早餐，林见深过来收走碗筷，又给弈樊星端来今日份的药。
看着那碗黑褐色的药汁，弈樊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凌曜立刻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熟悉的白瓷糖罐，推到他面前，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这一次，没等弈樊星伸手，凌曜自己从罐子里拈起一小块冰糖，递到了他嘴边。
动作自然无比，眼神里带着鼓励和一点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弈樊星看着递到唇边的冰糖，又看看凌曜那双含笑的眼睛，沉默了一秒，然后微微张口，将那块冰糖含了进去。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柔软的唇瓣，凌曜的心跳漏了一拍，强作镇定地收回手，耳根却悄悄红了。
弈樊星面不改色地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然后感受着冰糖的清甜迅速驱散苦涩。
阿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用手肘撞了撞方优儿，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吧！我就说！”
方优儿捂嘴偷笑。
弈樊星放下空碗，无视了旁边那俩看热闹的家伙，对凌曜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凌曜正了正神色：“上午我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大概两小时。下午……没什么事。你想做什么？要不要再去镇上逛逛？或者就在庄园休息？”
弈樊星想了想：“我去书房看看书。你忙你的。”
“好。”凌曜点头，“有事随时叫我。”
会议时间快到了，凌曜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便签纸和一支笔。
在弈樊星略显疑惑的目光中，他快速写了几笔，然后将一张便签纸贴在弈樊星手边的桌面上。
【会议中，但电话畅通。渴了饿了叫见深。——曜】
写完，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这才心满意足地快步离开了餐厅。
弈樊星看着那张字迹潦草却内容细致的便签，又看看手边那个已经空了的药碗和糖罐，再想起早上床头的那张点心便签……
一种被当成易碎品般精心呵护的感觉，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他沉默地拿起那张便签，看了片刻，然后小心地将其对折，放进了口袋里。
阿哲凑过来，啧啧称奇：“大师兄，凌总这‘老父亲’般的关怀，真是令人感动啊！”
弈樊星淡淡瞥了他一眼。
阿哲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敲代码！”说完拉着还在偷笑的方优儿溜了。
餐厅里安静下来。
弈樊星独自坐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便签纸粗糙的边缘。
晨光温暖，药效开始发挥作用，身体暖洋洋的。
依赖的滋味，好像……越来越具体了。
具体到是一块冰糖，一张便签，和一个匆匆离去却不忘留下联系方式的背影。
他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步伐似乎比往日，要轻快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