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夜风微凉。弈樊星那一声极轻的“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凌曜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一股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和暖流瞬间席卷了他，让他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轻轻握住了弈樊星垂在身侧的手。
指尖微凉，但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抽走或变得僵硬。
凌曜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慢慢收拢手指，将那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弈樊星的手指修长，指腹有常年接触仪器和试剂留下的细微薄茧，此刻安分地待在他的掌心，是一种默许，更是一种无声的信任。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月光下的庄园小径上慢慢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气氛静谧而温馨。
凌曜只觉得胸腔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他从未想过，仅仅是牵着手散步这样简单的事情，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幸福感。他多么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然而，没走多远，弈樊星忽然极轻微地晃了一下，脚步有些虚浮。
凌曜立刻察觉，紧张地停下脚步，扶住他的胳膊：“怎么了？是不是又累了？”他才想起，弈樊星今天刚经历了竞赛和长途奔波，身体还远未完全恢复。
弈樊星微微蹙眉，似乎对自己身体的不争气有些不满，但还是老实承认：“有点。”
“怪我，忘了你刚回来。”凌曜语气满是自责，“别走了，我们回去休息。”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松开了牵着的手，转而揽住了弈樊星的腰，将大部分重量承接过来，半扶半抱地带着他往回走。
这个动作比牵手更加亲密，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弈樊星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这是一种本能的、对于失去自主掌控权的警惕。但凌曜的手臂稳健而有力，支撑感清晰明确，并没有让他感到被冒犯或束缚。而且，他确实感到一阵阵虚弱的疲惫感涌上来，大脑也隐隐作痛，是精神透支后的典型反应。
他沉默地放松了身体，将一部分重量倚靠过去，低声道：“……谢谢。”
这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让凌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能感觉到怀中人难得的顺从和依赖，虽然可能只是身体上的暂时需求，但也足以让他珍视万分。
“跟我还客气什么。”凌曜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小心地调整着步伐，配合着弈樊星的速度，稳稳地扶着他朝主屋走去。
回到房间，凌曜细致地帮他调好温水，拿来干净的睡衣，甚至还想帮他放洗澡水，被弈樊星以“我自己可以”为由坚决拒绝了。
凌曜也不坚持，只是守在外面，直到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才稍稍放心。他快速下楼，跟林见深说了情况，让他准备一碗安神的汤药上来。
等弈樊星洗完澡出来，一碗温度正好的安神汤已经放在了床头柜上，凌曜则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处理邮件，显然是在等他。
“把药喝了再睡，见深刚送来的。”凌曜抬头看他，灯光下，刚洗完澡的弈樊星头发微湿，脸色被热气熏得泛着淡淡的粉，少了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柔软，看得凌曜心头一动。
弈樊星没说什么，端起碗安静地喝了。汤药里加了助眠的药材，味道不算太难喝。
喝完药，他躺上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眼皮沉重得几乎立刻就要合上。
凌曜放下平板，走过来，替他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睡吧。”他低声说，手指下意识地拂开弈樊星额前微湿的碎发。
弈樊星在陷入沉睡的边缘，模糊地“嗯”了一声。
凌曜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弈樊星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彻底睡熟了，才轻轻关掉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夜灯。
他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安然入睡的人，心里被一种胀胀的、酸涩又甜蜜的情绪填满。
依赖的滋味。
他今天，似乎终于尝到了一点。
虽然只是源于身体的不适，但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凌曜轻轻带上门，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离开了房间。
夜色深沉。
弈樊星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那份短暂的依赖得到了回应，或许是因为知道有人在门外守护，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直到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房间，他才缓缓醒来。
身体依旧有些乏力，但精神好了许多。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他住在客房），花了几秒钟才彻底清醒，回忆起昨晚的一切。
牵手的触感，依靠的温度，还有那人小心翼翼呵护的眼神……
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开来。
依赖的滋味……
原来，并不糟糕。
甚至，有点……让人贪恋。
他坐起身，发现床头柜上除了水杯，还放着一小碟精致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点心，旁边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凌曜龙飞凤舞的字迹：
【厨房新试的点心，尝尝。醒了叫我。——曜】
弈樊星看着那张便签和点心，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拿起一块点心，放入了口中。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就像昨晚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
他慢慢地吃着点心，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一片宁静。
或许，他真的可以试着，再多依赖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