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樊星休息了个把时辰，再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庄园里飘起了饭菜的香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焦糊味？
他循着味道走到偏院的小厨房附近，只见林见深正手忙脚乱地对着一口冒黑烟的砂锅，旁边站着同样一脸无措的方优儿和阿哲。裴深则拿着个笔记本，似乎在记录什么数据，眉头紧锁。
“怎么了？”弈樊星走过去问道。
“大师兄！”林见深像是看到了救星，哭丧着脸，“我想给师父炖个药膳乳鸽，结果火候没掌握好，好像……糊底了……”
方优儿补充道：“见深师兄想试试新学的方子，好像有点复杂。”
阿哲摊手：“厨房杀手试图挑战高难度副本，结果显而易见。”
裴深推了推眼镜：“从物理学和热力学角度分析，砂锅受热不均匀以及水分蒸发速率计算错误是导致此次烹饪事故的主要原因……”
弈樊星看了一眼那口惨不忍睹的砂锅，以及旁边案板上处理得还算不错的乳鸽和几味药材。
“方子给我看看。”他伸出手。
林见深赶紧把一张写满了步骤的纸递过去。
弈樊星快速扫了一眼，眉头微挑：“步骤冗余，火候要求自相矛盾，药材放入顺序会影响药性析出效率。谁给的方子？”
“就……网上一个挺有名的养生博主……”林见深声音越来越小。
弈樊星：“……” 他有时候真的无法理解这些“普通人”对网络信息的盲目信任。
他没再多说，挽起袖子，走到灶台前：“重新拿个砂锅来。”
“哦哦！好！”林见深立刻照办。
方优儿和阿哲好奇地围了上来，连裴深也合上了笔记本，专注地看着。大师兄要下厨？这可是新鲜事！
弈樊星动作利落地重新处理了一下乳鸽，然后将药材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比例放入新砂锅，加水，点火。他的动作一如他在实验室般精准、高效，对火候的控制仿佛是用精密仪器测量过一般，何时用武火煮沸，何时转文火慢炖，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期间，他还随手调整了原方子里的两味药材用量：“枸杞多了，性温，会略微抵消天麻的平肝效果。茯苓切片太厚，不易析出有效成分，下次磨粉半钱即可。”
他一边操作，一边随口讲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指导一个简单的实验。
林见深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赶紧拿出小本子记下。方优儿眼睛发亮，觉得大师兄连做饭都这么帅！阿哲摸着下巴，觉得这流程优化得堪比代码重构。裴深则在思考药材相互作用的化学方程式。
不过二十分钟，一股浓郁醇厚、带着淡淡药香却没有一丝焦糊味的香气就从砂锅里弥漫开来。
“好了。”弈樊星关火，盖上盖子焖着，“再焖一刻钟，让药性充分融合。”
小厨房里一片寂静。
林见深看着那口完美炖煮的砂锅，再看看气定神闲、连汗都没出一滴的弈樊星，由衷地叹道：“大师兄……您真是太厉害了！连做饭都……”
他想说“都这么老道”，但猛地想起大师兄才二十一岁，把“老”字硬生生咽了回去，憋得脸有点红。
弈樊星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瞥了他一眼：“熟能生巧而已。”
他从小跟着司徒玄，司徒玄嘴巴刁，又讲究药食同源，偏偏自己是个厨房毁灭者。弈樊星为了自己和师父的胃，很早就被迫点亮了厨艺技能，尤其是药膳，早已烂熟于心。后来跟了顾知行，那老头对实验餐的要求更是变态，进一步锤炼了他的厨艺。对他来说，控制火候和调配药材，跟控制反应条件和计算投料比没什么本质区别。
只是他很少亲自出手罢了。
这时，司徒玄背着手溜达了过来，鼻子抽动了两下，眼睛一亮：“嗯？这味道正！比见深之前鼓捣的那股子糊味强多了！是小孽徒的手笔吧？”
林见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弈樊星“嗯”了一声。
司徒玄满意地拍拍弈樊星的肩膀：“不错不错！总算没白教！以后厨房的事，见深多跟你大师兄学学！别整天搞些网上看的歪门邪道！”
林见深：“……是，师父。”(:з」∠)
凌曜也循着香味找了过来，看到小厨房里的情形，尤其是看到弈樊星挽着袖子、身上还带着一点烟火气的样子，眼神瞬间柔得能滴出水来。这样的弈樊星，褪去了平时的冷冽和疏离，多了几分鲜活的生活气息，让他心动得无以复加。
“好香啊。”凌曜走过去，很自然地站在弈樊星身边，“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随便做做。”弈樊星语气依旧平淡。
晚饭时，那盅药膳乳鸽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连司徒玄都多喝了半碗汤。
饭后，弈樊星被凌曜拉着在园子里散步消食。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凌曜看着身旁人精致的侧脸，想起下午他系着围裙、专注炖汤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忽然低声笑道：“有时候真觉得，你像个无所不能的‘老’师傅。好像没什么能难倒你。”
弈樊星脚步未停，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只是会得多一点，不代表‘老’。”
凌曜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回应自己那句带着调侃的“老”师傅。他是在说，他的能力源于学习和经历，而非年龄。
“嗯。”凌曜郑重地点头，“你说得对。”
二十一岁，拥有如此惊人的能力和阅历，是天赋，是机遇，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和付出换来的。他不该用“老”这样的字眼去模糊背后的汗水甚至血泪。
他应该看到的，是这个人本身的强大和耀眼。
“不过，”凌曜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温柔和坚定，“以后，可以不用那么‘无所不能’。有些事，可以让我来。”
比如炖汤，比如挡掉不必要的麻烦，比如……给他一个可以偶尔放松和依赖的怀抱。
弈樊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凌曜的眼神认真而专注，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情。
这一次，弈樊星没有移开视线。
他轻轻应了一声：
“……好。”
月光温柔，夜色正好。
年轻的“老”师傅，或许也可以试着，放下一些重担，品尝一下被人照顾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