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降兵收缴武器,暂时全部留在关隘,待攻下府城后再安置,继续行军四十余里,玄衣军赶在晌午前休整用食,再由贺跃尘带三十人乔装商队进府城,不戒严便用此法,贺跃尘本就以商队二把手的身份来过,一切都再合适不过。

攻下怡江是必然结果,一行人在申时结束前整顿好了怡江府城,亥时前攻克了周边所有县城。只要封锁城门,怡江沦陷的消息,其他地方根本无从得知。几千里外的大都就更不可能知了。

今日晌午,车乐根已带着二十万大军围攻了长芦,如今长芦是柴伍余大在管。

虽然他们没有火器,但是城防有加固,城墙有抬高加厚,城门里侧更是多层实木门加石门,一时半会儿也轰不开。因柴伍一众射术不佳,只能近战,故城楼上难以取得优势。

柴伍让人泼滚水、点干草、砸石头,倒也击退了几批爬墙撞门的官兵。只可惜这些东西总有用尽的时候,下面攻城的更可以举盾牌抵挡,加之投放这些攻击必然动作幅度大,下方的弓箭手一轮轮的箭雨攻势,亦清缴了一批批长芦义军。

眼看己方不敌,被火铳军攻上了城楼,柴伍也有些慌了神,好在火铳需要每击填药点火,一两个火铳军他还是可以对付的!咬了咬牙,柴伍直接拼了,带着一群狠手围攻火铳手,还真叫他们抢夺了三把火铳。

无奈死去的这三个火铳军身上只有可怜的两份火药,不等柴伍骂娘,楼上又涌入了大批官兵,这次他们不用火铳改用弓箭。漫天箭雨逼得柴伍一众狼狈而逃,一时之间,死伤者众。

外城失守,柴伍肩下亦中了一箭,不过好歹是顺利转移到了内城。这次他仍旧让一批人抵挡进攻,其余人则继续挖地道,已然要逃。

走地道势必不能骑马,柴伍让手下带着火铳先行撤离,又带人动手拆了几座房屋,将这些砖石通通砸向攻城的官兵,也让他们尝尝漫天砖石的滋味。

有砖石阻挡,余大又朝外城及内城门、城楼上铺干草,洒猛火油放火,借着火势及砖石,柴伍一等先行由地道撤退。

他们的地道一直挖到一处山脚,只是等他们出来,车乐根的平叛大军也追来了,这次他们两只脚跑不赢四条腿,只有四散往山上奔逃。

除了已经遁入林子深处的逃脱了追剿,其他七成左右的人都死于平叛官兵之手,车乐根总算出了口恶气。

“上将军,这府城该如何处理才好?”

他们若是分出部分兵力驻守,又会削弱自身力量,对上其他更猖獗的反军恐怕无法占据对战优势。

车乐根思索几瞬,命令集结百姓将城墙推了,“所有县城一律如此,等杀尽全部反民再行修建。”

失去屏障的城池,想必其他反军也难以持久占据,其他人都赞同此举,修城墙费力,同样推城墙也不轻松。从攻克长芦到推倒所有城墙,耗费了两日时间,在这两日里,满都一路也夺回了京梁,同样效仿车乐根的做法。

两地失守再加死伤四万余,肖盛肖晖两兄弟也是既怒又惊,不等细细商议,肖晖直接命人收拾钱粮,“趁敌军还没到,先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肖盛固然极不情愿,但是心里也清楚此时不是硬抗的时候,他们同意退,那些才收归的降兵却不退。肖盛大怒,要先干掉这一批墙头草,肖晖不想耽误时机,只能硬拉着他哥与其余旧部快速转移。

撤离肇封,肖晖直接下令全速北上草原,要端了皇帝的老家。车乐根那边是已经南下的前夕,距离肇封千余里,满都则是没料到肇封的已经撤离,等他转道攻打肇封时,城中只剩那一万多降兵。

“反军呢?”满都脸色也发沉,降兵讷讷道,“逃了...”

但是往哪儿逃了,他们也全说不知道。

“岂有此理!你们这群饭桶!既然要归顺何不拖住反军?”

那一万多人无话可说,能说肖盛一众缴了他们的兵器马匹吗?他们唯有跪地请罪,满都派人到各个路段试图追截,又让人去信车乐根,看反军是否南逃。

他们与肖盛一众隔着两天两夜的时间差,又不知对方逃窜方向,自然无功而返。满都气得不轻,但也做不了什么,只有下令推倒肇封境内所有城墙。

他亦交代那群降兵戴罪立功,让他们兵分三路,用半日时间,去各处山林野地搜寻反军踪迹。待城墙推完,满都也得转道南下,要先与车乐根一路汇合后再围攻濮邺。

推倒的城墙砖石又被周边几地瓜分,纷纷加建自己的关隘城墙。他们的百姓是安全了,长芦三地的百姓却是惶惶不安,不知后日头上的天是不是又得换一遭,周边有无流匪前来劫掠也无法确定。钱粮更是被肖盛一众洗劫了几回,那些义军放肆吃喝,每日消耗都抵得上其他百姓半个月的口粮。

减税治水又如何呢?现在百姓的人身安全也无法保障,周边州府只顾瓜分砖石,却对这些百姓不闻不问,一时间,三地百姓怨声载道,更甚从前。

往日是穷苦百姓哀怨哭嚎,如今富户商人身家少了大半,又住在没有屏障、随时处在危险中的地方,一个二个也都开骂叫屈。

长芦距离涍阳比较近,这些情况也被玄衣军的据点收集传递给了朱思。如今踞水交由葛乐主事,朱思与罗二分别移到涍阳福泧,虽然朱思不知道肖家兄弟带着残部转移到了草原,但是对于朝廷拆除收复城池的城墙关隘这件事,他倒是有些意外。

看来这次平叛的队伍是下定决心一击必成了,宁愿冒着那些百姓再作乱的风险,也要集中最大兵力清缴起义军。若是肖盛就此一蹶不振,那津中的危险也随之多了一分,朱思沉吟片刻,已冒出一个计划。

这段时日,贺跃尘一行已成功进驻三地,怡江、广寿与常宜,目前,蜀中只有四个州府还没收割。

因为除攻占县城外,贺跃尘没有分兵,接连辗转,众人也需要适当休整喘息。故而,攻打浔邑前,玄衣军计划在常宜好好休整三日。

他们目前没有让一个降兵有机会逃离报信,完全隐匿了此次攻占蜀中的消息,陈昌一路也学着闷声发大财,在吸取了上次攻城防守的经验后,陈昌下令三路并进,直取煦安、瞿津与云幽,如今也已成功占据三地。

同样没闲着的还有徐欢与祝广进,阜州与樊湫共同起兵,攻克江余中部的潞阳以及最南端的淞扬、闽浙最西边的沄泙。濮邺汵兆两路则北上抢占吴昌,当车乐根与满都的四十万大军到达时,吴昌刚刚沦陷。

车乐根只觉眼前一黑,气得心口发疼,真不知道这几地干什么吃的!就这么轻易被人占据了,亏他还信誓旦旦地给左丞相说那话......

等他们架起火炮准备攻城时,赭袖军也亮出了自家新生产的火炮,这下满都也心下一凛,颇觉棘手。

见状,车乐根倒是率先镇定下来,又故伎重施,让人掳了周边百姓过来挡炮火,吴昌夺得仓促,还不曾加强任何防御工事,就是一味防御也难说有十分把握,此时百姓掳来,祝广进不禁面色凝重。

他抬声质问外面的车乐根,“这就是你们说的新皇仁德?一边说着减税,一边枉顾百姓生死?”

外面的车乐根命令所有人都闭上嘴,拒不回应,直接驱赶百姓掩护火铳手弓箭手突进。满都见此情形也分出三万人马先去推了县城的城墙,让五万人从两侧用同样的办法突进。

没有祝广进的命令,城楼的赭袖军不敢开火,只能使用弓箭伺机杀退敌军,这显然不能阻拦对面的突进步伐。

“城楼的撤下,把火炮抬下来,百姓左右进不了城,让敌军进来再杀。”

大帅发令,其他人自然照做,可惜祝广进把车乐根一众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是携着百姓一同登上的城楼。

城门未曾加固,又才遭受过赭袖军的前一轮攻击,俨然要被撞开,城楼的弓箭手火铳军也不停射击,祝广进虽命人结起盾牌阵抵挡,但还是属于被动挨打的状态,李卫劝说不要管那些百姓了,“杀了这些狗兵替他们报仇就是了!”

祝广进大吼着让百姓趴下,命令赭袖军发起反攻,那些百姓哭嚎着仓惶躲避,身后的官兵却不让他们轻易动弹。

下一瞬,城门被破,车乐根驱赶着数万百姓进入外城,同时命大军发起猛攻。如今他们在肇封几地加制了许多火药,这次再也不像嘉郢那时束手束脚了。

他们的火炮肆无忌惮的轰炸,祝广进那边却还要顾及百姓,自然落于下风。

在吴昌的赭袖军只有六万出头,火药也不多,亮出火炮主要是想震慑,一旦退守内城必然死路一条,祝广进只能命令己方的人开火闯出一条生路。

火铳用起来毕竟局限性大,赭袖军的大刀威力不可小觑,自己又同样有火铳火炮开路,终是顺利杀出了重围,折损两千余人,最终逃离了车乐根一众的围堵追剿。

经此一役,车乐根的内心也开始向阿希格靠拢,他已做好打算解决中原的汉人,愈加不再顾及百姓的死活,下令推倒城墙关隘后,直接让人把死去的百姓尸身烧了,再强行收拢城中粮食。

满都却不愿如此,他吩咐手下负责安抚城中百姓,又劝解车乐根不要引起更大骚乱,“如今做法已是与丞相背道而驰,不可太过。”

车乐根冷哼两声,径自骑马进内城,走了一截才幽幽道:“与其妄想他们服从,不如想想下一步该如何走。”

闽浙能调的兵都调得差不多,满都也有些发愁,他骑马追上车乐根,语气更加缓和,“上将军,如今强攻于我方不利,最好可以劝降一部分后加入的反军,从内部先瓦解他们,再一举击破。”

说得轻巧,也要有好的劝降方式才行啊,车乐根对劝降完全不抱希望,“如今应该烧毁田地,控制反军的粮草,直接让其困死城中。”

这话把满都说得心里一咯噔,这还真是什么样的上级带出什么样的下属,简直完美继承了阿希格的癫狂。去年才发生了天灾,百姓都指望着今年的收成,此时烧毁田地无异于逼百姓上绝路。

车乐根瞥了眼满都,冷声道:“若你不认同,尽可用自己的办法收拾反军,届时你自然懂我的做法,是何等正确。”

逃脱了追剿的祝广进一路召集其他各地部众,直接转至阜州,要集中兵力一举削弱平叛力量。他们也遭遇了肖盛同样的情况,超过四成的降兵不愿意再跟随,而且他们是直接在半路上偷溜的,祝广进可不赶时间,不跟随的一律击杀。

这些降兵只能四散奔逃,有的人哪怕难逃一死也要把赭袖军往车乐根那边引,击杀了一部分叛逃降兵后,李卫劝住了祝广进,“大帅,再往回恐遇上敌军的大部队,还是暂且收兵吧。”

虽收了兵,但后面一路上,祝广进脸色阴沉,其他赭袖军都不敢吱声,皆埋头沉默赶路,唯恐激怒他。

如今陈昌亦安置了一些探子打探各路情况,得知平叛到了吴昌,他亦命令停下攻占的下一步计划,先集中兵力粮草于渚州。

看来朝廷也有些忌惮津中一路,竟然跳过津中直接南下,刘巍在一边咬牙,暗自骂娘。

粮食还有一个来月便能收割,此时放火烧了实在可惜,车乐根命令烧了一片后也遭到了其他官兵的劝阻。

“如今他们城中的粮食必定足够支撑一两个月,单靠围困也不是一时能成,上将军何不等粮食成熟,将其收割运送大都呢?”

车乐根无法,只能退了一步,同时他也命亲兵返回大都,先行送自己的亲眷回草原老家。满都虽觉反军的火器棘手,但还不到忌惮的时候,因此他不解车乐根何故忧虑至此。两人难得坐下来平常对话,满都率先示好,车乐根如今心境大变,也没有意向与满都内斗了。

他直言,“如今中原反军已成气候,各州府软弱自私,我们这四十几万人马根本无法镇压几路反军,不用非常手段,无法开新天。”

满都见其面容沉重,神色萧索,再联系渚州久攻不下,阿希格身死津中,心里也开始打起了鼓。

他半晌没有说出话,车乐根已是长叹一声,欲起身离去。满都连忙喊住他,“车乐根,你有何办法,就趁现在说出来吧,若是可行,我绝无二话。”

闻言,车乐根略显讶然,沉吟片刻才道:“当前要清除汉人青壮,杜绝反军招兵买马的可能,同时迫使其余州府拆除城墙,所有驻军倾巢而出,才有胜机。”

犹豫挣扎良久,满都最后也同意了车乐根的做法,直接从最近的金巡开始。他们先是用传旨的名义让府尹开城门迎接,然后直接用大军威慑,迫使府尹接受他们的要求。

有一就有二,平叛队伍越积越长,剩下的州府也无力抵抗,唯有听从。解决了闽浙北部的几座府城县城,车乐根下令二十万人在周边清除汉人青壮,整个闽浙北部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无数百姓跳海逃生。

待消息传到大都时,车乐根一行已经推平了濮邺汵兆的所有城墙,平叛队伍也拉到了四十九万人。他们这般失控的举措,震惊了朝堂,朝格特未料到这种局面,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逃出去的青壮岂有不反的道理?纷纷往赭袖军的地盘跑,郑南生被跟队成员提前接到了山中,倒是没受波及。当日踞水涍阳几地搬迁的数万人已是悔不当初,他们不似闽浙当地的人水性好,只能窜入山林逃命,但是只要他们逃了,刀箭便落在了亲眷身上,以此逼迫其他青壮乖乖引颈受戮。

这番毁灭人性的滔天恶行让陈昌都觉后背发凉,原本想让赭袖军消耗兵力火药的想法被迫转变,况且,若是赭袖军不敌,屠刀又要轮到他长阳军的头上。

如今才是真正的唇亡齿寒,思虑清楚,他直接命人送信徐欢,愿意一同反击朝廷官兵。

接到他的信,徐欢亦五味杂陈,此时被坑也算了,他直接回信感谢陈昌大义,同意两方结盟。江余这边也不能分散兵力了,那些攻下的地盘暂时都要放在一边,十六万赭袖军尽赴阜州。

陈昌只让范大力杨兆与三万人留下,其他近十六万长阳军全力支援闽浙,并且亲自挂帅。郑南生一行顺利回到福泧,后朱思又命吴冬领一万玄衣军从堰州南下埋伏,若遇平叛队伍伺机阻杀,虽然他没有明确去信徐欢,但此时说不如做。

这边的情况也被据点的玄衣军快马加鞭送到了贺跃尘那里,后者只能取消休整时间,提前攻城。

与此同时,朱思已命人往北方散布朝廷清除汉人青壮的消息,如今大都的火铳军基本都派出去了,只要百姓殊死一搏,搅乱大都局势,届时玄衣军便可趁乱攻过去。

逃到草原的肖盛一行,还没找好地方做大本营,便遇上三个汗国再起内乱,朝格特领着十四万人回了大都,草原只剩六万余人镇守,那些不服气的汗国旧部趁机奋起反杀,草原重新陷入乱局。

那些厮杀的汗国旧部发现肖盛一众六万多人马,都开始拉拢,肖盛与弟弟私下一合计,认为可以先干掉一派的大部分兵力,再伺机消灭其余派系主力,借势收归残兵,入主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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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必为这天下之主
连载中怀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