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塔拉有些不自在地转头咳了一声,贺跃尘就坡下驴,唬道:“瞧见没,我们东家已经不耐烦了,这都没赚你们什么,再磨叽一阵,他一想起自己费了多大劲儿采买商品,那我这废话半天可白搭了!”
“你非要果树苗?直接果树或者果子不行啊?换的话要多少棵才换一面镜子呢?”
“果树太大的话估计不成,咱们没法运,若是小一些的果树得看结果量......”
贺跃尘说得口干舌燥,才算用六面小镜子三个灯笼换了三车东西,离开前他又主动给了守城的一点碎银。
守城的挺高兴,“下次再来啊!”
“好嘞,谢谢官爷!”放心吧,下次肯定再来,贺跃尘笑着应了一声,跟着车队离开了县城。路上,贺跃尘问塔拉,“我怎么感觉不是很划算呢?还是府城好宰一些。”
闻言,塔拉颇有些哭笑不得,低声道:“东家还是悠着点儿吧,迟早都是公家的。”
“这倒是,粮食还换一车便不换了,后面换些什么好呢?”这些粮食是为据点备着的,挑些好的还能做粮种,贺跃尘更需要的是一些杜仲树苗和石材,可问题是这些不好直说,估计最后还是得靠自己人在各处山林中找了。
“换些布料皮料呢?”
“可以,还能换花椒,晚上我再想想。”
正好经过一处山地,贺跃尘喊前面的停一下,下去找了个角落方便了一下,恰好瞥见坡上长着一些刺苔,便喊了两个人一起上去。
“这个连根一块儿弄三四棵吧,小心刺。”
他往其他地方走了一截,又发现大片刺苔,便也挖了五六棵,其他直接裁一些食用。回了下面,贺跃尘让大家可以剥皮嚼着吃,紧接着剥了几根喂马儿。
“这个可以吃,以后认准便可,还能清热解毒,若是能种最好,不能的话就看外面林地有没有。”
味微甜多汁,这个季节正是嫩的时候,马儿也喜欢,贺跃尘便挨个喂了几根,“我们走吧。”
若是狗儿知道他们这般闲情逸致,必然又要抱怨,他如今做教官,脱不开身,否则定要与贺跃尘同去。他算好的,王二罗二差不多大半个月没见着东家了,赵六虽然与贺跃尘待了两天,可他觉得还是太短了。
“主事,东家啥时候回啊?”周莹也在问,如今大马被安排到石北主事,对于他们主事的变动,石北百姓也习以为常了,谁叫玄衣军的地盘扩充得太快了呢?
大马无奈,“我也想东家回呀,周主任,我都快两个月没见着东家了。”
还是宽子运气好,时常跟在贺跃尘身边,大马暗下决心一定要更努力操练,早日与东家并肩作战,这可是所有玄衣军都引以为荣的事!
如今郑东悬已经接了侄儿侄女入广陇府城学习,郑南生与原定的二百名跟队去了康化,也是福泧的南边,在那边行商,跟队的一是负责保护郑南生的安全,二是秘密铺设据点。
郑家大哥一共五个孩子,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才两岁,最小的没接过来,洪芳也不放心。二哥家同样五个孩子,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三岁。现在九个孩子都跟着郑东悬生活,除了学习,也会让他们适当参加义务劳动,暂时只让家丁接走了一回。
在这里没有家丁丫鬟专门伺候,郑东悬要求大的自己动手,顺带照顾弟弟妹妹。几个孩子目前适应得挺好,因为这里同龄的特别多,跟之前在福伯那里的寂寞完全不同,他们对府城中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黄平几个的部分家眷也从长阳出发了,为求真实,只为她们备了些干粮,并无车马送行。要到平渊,最近的路便是经堰州北上,快走应该得两天一夜,慢点就得三四天。
但是他们的时机选得貌似不好,因为她们才刚到堰州就被拦了,“如今津中戒严,不得通行。”
这些人顿时面露惶恐,黄平的妻子柳月询问为何,“官爷,我们乃是在樊湫遭了难,没办法才来投靠平渊的亲戚。”
“为何不去长阳渚州几地?那边正缺百姓。”
一听此话,柳月等人大惊,拦路的人见他们面色有异,便直接驱赶他们去往别处,“我看你们也有干粮,坚持到长阳没问题,不要在这儿平白浪费时间了。”
柳月赶紧在儿子的屁股上掐了一下,儿子吃痛,大哭起来,其他孩子走过来累了一两天自然跟着哭嚎。
无奈,把守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柳月未料这么难,只能问:“官爷,我们往东走,能到平渊吗?”
“这位夫人,我已告知,津中戒严,你要到津中任何一处,都是不允许通过的。”
实在没有办法,这群人只好唉声叹气的调头,黄平才在长阳安顿好,准备加入操练,因为张坤在渚州最后一战中牺牲,周武又叛变了,如今都尉是许尚,副都尉是余坤,黄平相当于在这边升迁了,从原来的千夫长升成了校尉。
听守城的禀报妻儿又哭哭啼啼回来了,黄平也是大吃一惊,慌忙找到陈昌请罪,“大帅,待属下问明缘由再来禀报。”
哪想,陈昌直接上马,“一起去吧。”
黄平只好忐忑地跟上,柳月等人已经进了外城,她把堰州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转述了,其他妇人都叠声附和。陈昌也没想到贺跃尘的动作这么快,而且这般谨慎...
见他面色不佳,黄平连忙再次道歉,陈昌摆摆手,“既然如此,便不需她们再遭罪了,你们可告假半日,安顿好这些家眷。”
刘巍已经回了三天,也随陈昌坐镇长阳,陈昌回了大帅府,他立刻上前关心,“大帅,可要歇半日?”
“你在外间这么长时日,可曾听闻津中被夺?”
刘巍大惊,“未曾啊,可是姓贺的?”
无需陈昌开口,他已从自家大帅面上看到了答案,顿时不忿,“此子真是发死人财!趁咱们虎落平阳,他便开始蚕食地盘...”
若说之前陈昌觉得贺跃尘张狂傲气,那此时他只觉后背发凉,夺了地盘但是让别人神不知鬼不觉,更是如此短时间内完成。
“阿希格为何突然暴毙?大都为何轻易失守?”陈昌仿佛自言自语,刘巍却是心惊肉跳,“大帅不是说他的人冲入大都了吧?”
笑了一声,陈昌摇摇头,“他不会那么蠢,我只是怀疑阿希格也是死在他手上。”
“那也无甚出奇啊,毕竟威震天下的巴哈也逃不过姓贺的箭矢。大帅无需太过忧心,上阵杀敌又非只靠一人,我们的勇兵强将已是数不胜数,又有十九万人马,何惧之有?”
见刘巍说得理所应当,陈昌喟叹一声,又笑了起来,“也许你说得对,我不应只盯着姓贺的,传令下去,明后两天全军休息,然后加练三日,起兵洄通和浠湘。”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远不到论胜负的时候,鹿死谁手还尤未可知。如今洄通几地想必也在操练,只是陈昌亦知那些驻军早都烂根了,谅他们也吃不了多久苦头,过几日趁其再次懈怠之际便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历时三天,福东终于成功进驻桂阴,他也算有脸去信于凡了。下一步他计划先夺贵余,然后暂停湖广的掠夺,改道前去滇南,正好他们的教义就是出自滇南。
至于车乐根一众,已经与满都耗了八日,那群被诓过去的驻军也都反应过来了,不过车乐根直接告诉他们津中已被反军占据,而闽浙亦有反军攻城略地。这群人属于是无家可归了,回去是死,留下来说不准还能搏个荣华富贵。
故而,他们只能暂且与车乐根同坐一条船,车乐根很有信心能拖死满都,因为城中已不剩多少火药了,甚至已经耗尽!
但凡大都火药充足,车乐根一众也不必那么辛苦地困在嘉郢,拉克什也不会让大都失守。
如今车乐根这边已是无路可退,自然要拼死一搏,相反,满都倒显得束手束脚,因他想留存兵力,并不敢与车乐根硬碰到底。两边也都在劝降,试图通过游说,来为自己争取更大的赢面。
他们耗得越久,各路起义军便越高兴,其他州府便越坐卧难安,唯恐站错了队惹来灭顶之灾。另一些被各路起义军虎视眈眈的州府开始紧急修筑关隘,想要多一道防护,同时也在研制生产火铳火药。那些安逸了许久的驻军打心眼里感到了害怕,纷纷放下羊皮袋子,改操刀练箭。
自占领汵兆郦化两府已过去半个多月,祝广进安排好留守的人员,亲自率领十万赭袖军出兵阜州。于凡亦提前派出斥候监视濮邺动向,赶在祝广进一路到达的前一天清晨得知了赭袖军进犯的消息。
于凡深吸一口气又缓缓舒出,“也好,送上门的人马,我便却之不恭了!”
如今他亦提拔了三员猛将,于凡命他们整兵备战,“此次能击杀领头的,赏黄金千两!”
连威、刘升和李滔三人领命,心中既激动又忐忑,皆快速下去整兵了。
此次跟随祝广进前来的副将是詹新和崔栎,前者也是詹平的堂哥,他日前收到了堂弟詹平的来信,之后便有些心事重重。原本詹新是要求自己留守郦化的,只是李卫突然生病,浑身骨头酸痛,祝广进便点了他同行。
当然,在祝广进面前,詹新还是装作如常模样,并且此次出兵意义重大,绝非儿戏,若是自己打了败仗拖了后腿,肚子里酝酿好的谏言可别想有机会说出口了。
从濮邺过来,地势多为丘陵平原,是以关隘即便在于凡接手后进行过加高加固,但是要想靠此阻拦赭袖军的脚步实在有点异想天开。
不过,关隘既然有,那也不能让敌军如入无人之境。
第一道子晴关,经加建后墙体高度近两丈,厚度近六尺,关内亦凿出了宽两丈三尺,深达七丈的壕沟。此处于凡只让校尉罗珣带两千人把守,下令时他亦与罗珣强调,“不必硬守,伺机击杀敌军领头,若对方猛攻,及时撤离。”
既然大帅都交代不必硬守了,罗珣自然不会傻乎乎留下送命,特别是在赭袖军派出的一路五千精兵的强攻下,罗珣等人根本找不到机会发起反击,无奈之下,他只能悄悄打手势,带着剩下的一千八百余人撤离。
壕沟处的两块木板被他们一并带走,等赭袖军翻入关内时亦差点掉进去,壕沟离墙体不足一步。崔栎赶紧让其他人再翻回去,“让人砍树做桥,壕沟近三丈!”
等手下照做,他自己则挂着墙壁酝酿了一下,这才慢慢贴着墙体滑下来,拉开了城门。下一瞬,他便啐了一口,“这个于凡真是狡猾!城门都做得这样矮!”
从外表看上去一切正常的城门,从里面拉开才知竟不足半人大小,都跟狗洞差不多了。一开始崔栎还以为自己眼花,又反复打量门框,才发觉关窍,原来于凡竟将墙体打磨平整后,钉上薄木板,又涂上与城门同样的颜色,专门用来迷惑人。
詹新见城门如此,也是十分纳罕,打马走近,待崔栎给他解释,他亦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若他们直接冲开城门,肯定撞到墙上来个人仰马翻,换作翻墙进又可能栽进壕沟。
“看来他还挺会搞花样...”詹新只能感叹,又命人铲土垫高两边,这墙体实在嵌合得太严实了,要凿出正常高度大小的门框肯定更费工夫。
在他们大半部队翻越了关隘之时,刘升与连威率领的五万人马立刻从躲藏已久的两处后方发起突袭,刘升与大半兵力集中击杀关外的两万多赭袖军,连威则带人在垫高的土坡上铺干草,洒猛火油点火,阻拦内部的祝广进等人出来。
“他娘的!”詹新见敌军突袭,直接带人弃马牵绳翻墙营救。
外面的赭袖军惊慌了片刻也开始沉着应战,且战且离,意图隔断刘升等一众敌军与连威的联合,让詹新能带人先干掉连威一等。
除了詹新带的两千多精兵翻墙而出,崔栎又带人从狭窄的城门蹲身爬出营救,眼看关外的赭袖军越来越多,詹新一等挥砍着长刀所向披靡,很快抢了己方战败人员的战马冲入主战圈,刘升当机立断命令撤退。
此次突袭,两方都折损近千人,对于凡而言算是勉强成功的一次阻击。撤离的刘升连威一众立刻抄近路前往第二处关隘等候赭袖军到达,此处纯属是新建的关隘,也是最后一处关隘。关内已备好高台与投石机,更有于凡亲自挑选的三十名弓箭好手。
祝广进命人收殓同袍尸身,收缴武器,再次行军。一行人行至夜幕降临,才到了第二处把守的关隘。
这次祝广进直接命五千人下马举盾牌结阵,拿上镐头,一面将箭矢射击的伤害抵挡住,一面等到达城墙便开始铲土造坡,以供赭袖军杀入关内。
刘升也随即命投石机准备,只要对方靠近到一定距离,立刻投射。
“注意躲避,成两组散开!加速前进!”
待巨石抛出,祝广进顺势命令这五千人的盾牌阵分开成两组,非但轻松躲过一击,并且还大举推进阵距。
“继续投!别停!”刘升也憋着口气,命令投石机不停招呼对手。
“啊——”
在一阵乱石投射中,终于有赭袖军没能及时避开,被砸中,鲜血直流。不过盾牌阵的总体并未被破坏,仍在组合与分散中迅速推进,一旦第一排到达墙根,便算是进入了投石机的攻击死角。
尽管关内的投石手不停动作,但还是不能改变第一排赭袖军抵达墙根的现实,这群抵达的赭袖军立刻沿墙挖土,如此一来,他们不必从其他地方铲土又运土,既可以节省时间,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摧毁城墙。
越来越多的赭袖军顺利躲过投石机的轰炸,加入了铲土的阵营,关内的连威自然不能干等着,当即让人点燃枯木干草沿着城墙扔到外面去。只可惜这点攻击根本无济于事,多被赭袖军直接躲过或者用盾牌举高抵挡。
天色渐晚,外面铲土的赭袖军没法有效解决,刘升心里也焦急,这样下去敌军迟早攻进来,他看祝广进都没出手,詹新一众就够难对付的了,不禁生出暂时退避的想法。
他低声询问连威的意思,后者亦被詹新一等的长刀吓得不轻,两人一拍即合,带着这些兵力再次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