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狗儿与吴尧一众近三千人杀到,再加贺跃尘这边的四千人,已足够击杀对面的一万多大都守军。

尤其是他们得知东家朱思都被敌军伤了,当即大开杀戒,那些守军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也许很勇,面对比自己强出几个档次的却只有被动挨打。

......

“挑了他们的武器,这十个人让百姓杀。”

那几个大都守军如遭雷击,自知绝无生机,立刻刎颈自戕,倒于马下。后方的百姓一窝蜂冲上前疯狂踩他们的脑袋,发泄胸中愤怒、恐惧与悲伤。

其他玄衣军自觉列队,准备进城,贺跃尘让这群百姓尽情发泄了一通,才让人领他们进城,“不要让他们靠近阿希格,那个要留到天光大亮。”

打扫完战场,收缴武器,加上给伤员治疗包扎,已经是后半夜,丑时已至,歇半个时辰便要拂晓。

回了衙门,朱思却毫无睡意,贺跃尘也还不能睡,前者便问:“东家,为何阿希格会这么肯定杀巴哈的人在这里?”

他的意思是有可能内部存在奸细,贺跃尘却摇头,“应该没那么邪乎,他们只是沿着这里南下近一些,再者他提到满都被我收归,应该是另外的人干的。”

“东家有答案?”

应了一声,后者让他关好门,又脱下盔甲,转身露出后背,衣服已然渗出大片血迹,朱思大惊,连忙上前,“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第一战,我怕你们担心,故而没说,你现在替我把铅弹挑出来,别声张。”

难怪当时东家坐在暗处,朱思又自责又心痛,贺跃尘已经脱下衣服,右侧肩胛骨下被铅弹击伤,好在嵌得不深。

伤口很快包扎好,朱思催促他回房,自己去给他端热水擦洗。贺跃尘没有拒绝,直接起身回了房间,先找出干净衣服。

朱思收好匕首,转身时却落下泪来,出门前又尽数抹去,面上一片平静。他才打好水,狗儿又来了,咋咋呼呼跑进贺跃尘的房内,后者来不及躲,身上缠着的绷带被狗儿看个正着。

“嘿,别怕,坐下说。”见狗儿呆愣当场,贺跃尘只好温和一笑,哪想狗儿嚎啕大哭,猛地蹲下身去,用拳头擂地。

这动静再久一点,其他人都得过来,当事人只好上前将狗儿的嘴捂住,“快别吵吵,男儿有泪不轻弹,忍住。”

狗儿哭得身体都在抽抽,朱思端着水回来,赶紧也跟着劝狗儿别声张,“东家,先擦擦。”

“呜——”贺跃尘刚松开,狗儿又哭开了,不过这回他倒是自己捂着嘴,一副憋不住又必须憋住的滑稽样儿,让贺跃尘乐得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当事人又温言哄劝,“好了好了,狗儿也赶紧洗漱睡觉吧,小心再长不高啦。”

狗儿赖着不走,非要在这儿打地铺,见他实在伤心,贺跃尘也只好随他了,狗儿这才抽抽噎噎停下哭泣。

今天贺跃尘体力的确消耗大,又早过了他的生物钟,故而换好干净衣服后,很快抱着被褥半趴着睡着了。狗儿在黑暗中又开始掉眼泪,他未曾想过东家也会受伤,东家也一直强调要他们保全自身,今日必然是十足危急,东家才不得不亲身冒险。

外面的阿希格有专人看管,几位大夫亲自照料,必要他活到太阳出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狗儿几乎都没睡,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贺跃尘见他这样又把人搂在怀里揉了一通,“好了,用井水冰一冰眼睛,不要让人看出来。”

“...是!”狗儿依言照做,贺跃尘也赶紧穿戴好起来洗漱。

那些被掳来的百姓早已都等在外城,迫切希望报仇雪恨,贺跃尘直接带了人过去,内城百姓也都忍不住来凑热闹。

阿希格的四肢被固定,双眼结着血痂,身下也尽是血迹,十足狼狈。

贺跃尘命那些死了亲人的百姓上去,“用刀片一小片肉下来,计数,一共三千刀,开始。”

纵然阿希格再勇猛,此刻的疼痛也难以承受,原本还想逞英雄气概的他受了几刀后终是破口大骂,愤恨诅咒贺跃尘,“朕记住你了,下辈子必然十倍百倍奉还!你别想好活!”

“你先躲过二十万百姓的冤魂再说吧。”贺跃尘语气平淡,脸上也无波澜。

真要生生忍受三千刀自然不可能,差不多一百多刀,阿希格便因失血过多而亡。

“此仇已报,你等前去县城避难,等时局稳定再说。”

让人护送了这些百姓去最近的县城,贺跃尘再次吩咐关闭城门,准备回内城用早饭,却听内城百姓有人问杀了皇帝怎么办?

“是啊,肯定有大军要打过来了...”

“完了完了...”

这些人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出刑罚,又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小命,朱思已是心寒,又见贺跃尘唇角似溢出一丝讥笑,当即大喝住这群百姓的交头接耳,继而冷声道:“有要逃命的,尽管按规定出城,实话告诉你们,二十万大军大概明日晚上便攻来,你们好好想清楚,一刻钟内表态。”

“...可是逃到哪儿去呢?”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往哪儿逃啊!”

他们七嘴八舌的,面露忧愁惶然,贺跃尘抬手,众人顿时噤声,他语气平静,“诸位,你们如何看待我们这些义军的?不妨趁这最后的机会说出来,以后恐怕你们想说,也没有机会了。”

下面的百姓面色顿变,不知他说的是不是威胁,支支吾吾不敢开口,贺跃尘复又笑了笑,“你们缺乏对我们的最基本信任,我们却做不出驱赶百姓的糟心事。这里的确很有可能还有一场恶战,不是今天,也是不久的将来,你们有最后的机会可以离城,此去可逃往闽浙一带,暂时躲避战火。”

“那你们护送我们过去吗?”有的妇人赶紧询问,毕竟看刚才那些村民他们都派人护送了。

狗儿瞪着这群人,心里不忿,贺跃尘仍是温和,“我们只护送你们出津中,要走的两刻钟内到外城排队,余下的人,我不要再听到你们任何驳斥、唱衰和抱怨的话,接下来的命令你们只能服从,没有权利驳斥,驳斥者皆送出津中。”

说罢,他径自上马朝着衙门去了,朱思冷面如霜,吩咐其他人催促要走的人收拾东西,“今日特例,不必上交身家了,直接都打包带走吧,统计的人,记住他们的姓名长相。”

记住干什么?日后报复吗?这些百姓心里打鼓,不过还是有人赶紧奔回家中收拾,要逃命去。

看着这群大包小包跑着来排队的人,狗儿感到十分荒唐,不过,这些要走的人留也无益,他又不是为这些人战斗!

统计的人做下记录,离城一共两千七百零一户,共计一万一千零三十七人,朱思让一百人护送他们往福泧出津中,之后由他们自己去闽浙。

城门再次关闭,朱思让其他人都在外城用饭,剩下的有一些百姓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虽然他们没走,但是总感觉自己好像也背叛这些义军一样,心里十分别扭。

不过也有有血性的青壮前去衙门询问征兵之事,贺跃尘让狗儿先选二十五岁以下的记作备用军。

“东家,我们可要主动出击?”记完后,狗儿又跑过来问,贺跃尘摇了摇头,“现在只有等,一是要等大都的最新消息,二是朝廷其他官兵的动向,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听从阿希格的指令转战津中。”

朱思忽然道:“东家,可是堰州报信的阿希格?”

“十有八/九,或许是上次的主帅阳奉阴违,下面的蒙古走狗主动请缨。”

“可要去信绥平?”朱思又问,贺跃尘失笑,“那岂不是像个给父母告状的孩子?再说濮邺比绥平离咱这儿还近一些。”

去信左丞相和车乐根的人星夜兼程,此时才算赶到了目的地,得知阿希格亲自挂帅,两人都惊了,车乐根把传信的人叫到一边,低声问:“陛下何以亲自前来?”

“回上将军,踞水有一个姓贺之人,正是当日击杀巴哈大将军的祸首,他们如今占据了大半个津中,是以陛下亲自挂帅平乱。”

“那如何还要我们过去?”

“我亦只是接了旨意前来,上将军自行定夺吧。”

车乐根叹了口气,嘉郢没打下来,路倒是赶了不少,这去津中又得一两日。况且这边一放必然再次大乱,到时候还怕平不了。

“左丞相如何说?他那边可能够让人过去?”

传信的人也不知道,车乐根只好分了三万人随传信之人先去潞阳,让左丞相定夺。他们突然分兵,范大力一众又担心他要掳百姓来,气得啐了一口。

哪想到,今日车乐根竟然停战,百姓也没掳来,陈昌沉吟道:“应该是别处也出乱子了,他们分出去的人是堵其他窟窿的。”

若是如此,那他们的困局马上就可以解了,长阳军一众都开始祈祷其他地方更乱一些。

虽然车乐根自己没去潞阳,但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儿,实在静不下心。不成想,福泧那边竟然也送了信来,车乐根连忙拆开,这一看顿时面无血色,跌坐在地。

“上将军?”帐外的人听见动静,连忙询问。

“不要进来。”车乐根迅速思索一番,宣布直上大都,对其他人谎称,“陛下已研制出大型火炮,知我们辛苦了多日,特命本将军带你们前去大都受赏,之后带着大型火炮必然一个时辰内消灭这群人。”

其他驻兵巴不得撤,陡然得知可以撤退,心里骤然一松,竟稀里糊涂相信了车乐根的谎话。

见他们撤兵,陈昌尽管松了口气,却也颇为奇怪,让人注意这些官兵的动向。敌军撤了,原先要走的两千新兵又反口不走了,陈昌也同样勉力几句,再次接纳他们。

左丞相那边的驻军却不同意前去踞水,一是怕老家被偷,二是不愿大老远巴巴地赶过去替阿希格卖命。正焦头烂额之际,车乐根又命人送信来,催他带着火铳军和其他大都守军快快赶回大都。

虽不知何事,但左丞相也不敢耽误,只能赶紧启程,而大都方面,前天自从阿希格出征没多久,满都便领着从串联府城抽调的十万兵力以及自己的五万人马,杀上了大都。

经过两天一夜的奋战,却还是难以招架拉克什一众的火铳火炮,不过满都不打算退,因为他已看出城内火药不足,只要再坚持一两日必然顺利杀进去。

大都守军不足,达阳一派宿卫也被迫参战,虽有火炮克敌,他们却也受了不少伤,又累了两天一夜,各个心里都发虚。

“你们何苦替阿希格这个逆贼卖命?本将军奉命带先帝血脉继承正统,尔等应该开门迎接才对!”满都又在游说劝降,时不时让部下偷袭,以图尽快消耗城中火药。

“城门已破!!”

坚持了两天的城门最终还是失守,拉克什顿时心里一沉,竟然让人驱赶城中百姓到城门,想要抵挡满都一众的攻势。城中百姓慌忙奔逃,哪敢让人逮着?要不就闭门拿桌椅通通挡上,死活不出去送死。

郑北进几人自然也在其中,他们躲在房中,胆战心惊地盼着那群士兵快快离去。

满都一声令下,带人杀入大都,“投降归顺不杀!本将军乃是拨乱反正!带先帝血脉继承正统!休要作乱!”

大势已去,拉克什也无法再力挽狂澜,他大声下令投降归顺,满都畅快大笑三声,立刻命亲兵迎先帝血脉准备登基。

之所以要及时收归,自然是因为如今满都缺人,既要做好准备抵抗阿希格余下的残部力量,又要防止反军作乱,甚至在将来还要对抗草原的二十万人马。故而,眼下的一兵一卒对满都而言,都是值得费心保留与收归的。

车乐根一众皆从江余穿过,再北上福泧,预备之后继续直上大都。此去路途遥远,至少得三天两夜,他们的动向被四路人监视着,赭袖军长阳军玄衣军,还有福东一派。

为何要绕路走呢?车乐根想的是不让这群忽悠来的驻军有回老家的念头,至于前去福泧而非仝州,是他要震慑一下福泧涍阳几个府城,别以为阿希格死了,他们就没有力量平叛,从而转投反军去了。

事实上,他的担心很有必要,因为福泧一众的确在踌躇,感觉他们即使缩着也迟早会被姓贺的打到头上,先投效可能还能留条命。兴许对方看在赠送一个地盘的份上,又是急需人手抵抗车乐根一众的时候,会乐意收归他们。

他们没定出个最后决策,次日清晨,车乐根和左丞相一派倒是带着近三十万大军真的赶来了。

“上将军,左丞相,你们来了可太好了!”

这群人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车乐根却制止他们的话头,直接命大军继续北上,又特意留下警告府尹一等老实些。后者正是发愁被人打到头上,尤其是跟随阿希格参加了踞水一战的那批驻军,几厢思索过后,竟然主动请求追随车乐根前去大都平叛。

车乐根同样忧愁,眼见这群人被吓得似三魂不见了七魄,若是那反贼打来,难保不会高喊投诚......事到如今,城池倒不如兵马来得实际,当务之急是先解决大都之危,至于反贼,且放他们苟活两日!

当然,他们走的时候,是带足了钱财粮草的,可不会便宜反贼!

得知他们去了大都,贺跃尘也松了口气,只要满都和长芦一众给力一些,让这群人耗在那边,玄衣军才有喘息之机。

“宣扬一下,阿希格突然暴毙,大都失守。”贺跃尘命朱思传令,至于阿希格暴毙的真相,估计上将军一路也不愿意暴露于人前。正好贺跃尘不想再出一回名,若是还有人要为阿希格报血仇的,又得赖上他。

传了令,朱思又请示下一步安排,“东家,如今运河一带已是空城,可要趁势占据?”

“自是要,不过不急,以防大都平息过快,还是应该先让大家提前加练,正好狗儿可以指导他们,你与我入内商谈。”

狗儿已经把赵有才要送来的零件带来了,贺跃尘自己关起门来组装了一个,不过又拆开了,他让朱思关门坐下。

“东家,可是有忧心之事?”

贺跃尘笑了笑,如实告知,“有三点,一是火器之事,我不想让火器进一步提升,二是赭袖军,我已有预感,我们两方恐怕只有一方惨败收场。三是防护措施,如当日一战中,火铳虽然威力并不比弓箭大到哪儿去,但近距离仍可穿透盔甲,特别是盔甲缝隙处容易被铅弹钉进去。”

朱思点点头,又问:“东家不想让火器进一步提升,是怕其他势力学走了?”

“正是,若是火器威力不断攀升,战场上的情况会更加难以控制。我们的火器必须严格管控,并且全部要做好伪装,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使用。”

“东家,如今陈昌一众正是元气大伤之时,若是挑动其他势力将其吞并可行么?”

贺跃尘轻叹一声,“他们暂且不必理会,井水不犯河水就行,如今没有人嚷嚷着为巴哈报仇,他想祸水东引也无计可施,我们蛰伏蓄力便好。”

城中百姓担忧的战事并没发生,是以义务劳动重新开始,这次他们做事明显卖力多了。

因为车乐根一众撤走了,福东不愿空手回去,只好先抢些县城,又招募匠人研制火器,等待下一次攻城略地。

此次徐欢他们也没捞到多少好处,打下来的樊湫也吐了出去,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那些火器了,只是火药的问题也迫在眉睫。

“将军,传闻新皇阿希格暴毙,大都失守。”

徐欢也颇为惊讶,“莫非那些官兵撤走,便是营救大都么?”

刘五连忙询问:“那为何会突然暴毙?”

传信的人说自己不清楚,徐欢便让他再出去探一探新消息,又对刘五说:“如今正是攻城略地的好时候,此次先出动八成火器,待夺下地盘便想办法生产更多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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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必为这天下之主
连载中怀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