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想去,本侯便亲自带你去。”
这句话像呼啸而过的狂风,把乔淞月彻底吹凌乱了。
她被戚鸣毓扣在怀里,一吸一呼全是血腥味和药香的混杂味道,觉得头晕目眩,太难受了。
不仅如此,察觉到她不听话,手下一稍有动作,戚鸣毓的手臂就会像铁链一样层层环住她,要把她揉碎了一般,更紧密地抱在怀里。
当然了,只要他一用劲,也会加剧伤口不断往外流血,可戚鸣毓一点都不在乎。
乔淞月心有戚戚,他到底要抱到什么时候?
如果她有罪,就让老天爷来直接惩罚她,随便降下一道惊雷劈死她也行,而不是被戚鸣毓以这种方式抱在怀里,这种“亲密”,让她生不如死。
良久后,戚鸣毓终于有了动静。
“贺尘。” 他声音很轻,却凛若冰霜,“马上封锁消息。万意园那边就说夫人身体突感不适,需要长时间休息,任何人不得探视,也不准靠近。” 他瞥了一眼垂花门外那些大气不敢出一下的护卫们,“不管什么原因,违令者,即可诛杀。”
“是!” 贺尘看了一眼自家侯爷颈侧的伤口,还有被他“抱”在怀里的乔淞月,起身迅速下达指令。
几个盔甲侍卫得令之后迅速散开,立刻封锁了侧园大小所有路径。
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到了内院东侧边角的一个小门口,拉车的两匹汗血良驹,通体漆黑,筋肉虬结,四只马蹄根部规整地包裹着软布,飞驰起来落地无声。
贺尘上前行了一礼:“侯爷,事情全都办好了,即刻便能启程。”
戚鸣毓这才松开手臂,改为扣住她手腕,低下头,唇畔堪堪擦过她的额头,声音浅浅,低醇动人,细听之下却带着半分威压:“夫人,请吧。
眼前的戚鸣毓,苍白,失血,颈侧被她亲手划开的小口子,正慢慢地往淌血,血迹浸透了他半边衣衫,然而他没有丝毫狼狈的模样,目光灼灼盯着她,眼里有种她无法理解的偏执。
乔淞月心里百感交集,愤怒,无力还有对弟弟安危的极致焦虑。趁他病,要他命,她刚刚就该把他活活捅死,马上逃离才对。
可他的目光告诉她,她做不到,也逃不掉,在救出弟弟乔如青之前,她只能屈身依附于这个魔鬼。
俩人不能刀刃相向,得“合作”起来。
乔淞月不自觉的咬住下唇,心里“噼里啪啦”飞快打着算盘珠子,再三权衡后,她垂下眼帘,像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人,被戚鸣毓半拖半拽着,不情不愿走向了那辆马车。
待车帘掀开后,一股淡淡的馨香扑面而来,清新冷冽,竟出奇的好闻。
这马车外表看起来低调又普通,里面非常宽敞坚固,车厢很大,下面铺着厚厚的绒毯,陈设简洁却透着内敛的奢华。
生怕她跑了一样,戚鸣毓手上力道不减,先一步进入车厢,乔淞月几乎是被他“拎”上去的,他动作幅度微大,牵扯到了颈侧的伤口,他也只是眉头微蹙,无所谓的甩下几滴星星点点的血珠子。
“咚”乔淞月被他甩撞到车壁上,倒不怎么疼,只感到眼前一阵眩晕。
她整个身体立刻瑟缩起来,本能地想远离这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她把自己团成一小坨,紧紧贴在车厢根脚最里面,像一只受惊的小刺猬,为了保护自己竖起身上所有的尖刺。
戚鸣毓老神在在的,坐在她对面。
这方狭小空间里只有他们俩人,彼此呼吸相闻,很是寂静,随着窗外车轮滚滚的声音,空气变得黏糊糊的,奇怪的对峙感又来了,气氛像忽然回到了大婚那晚,俩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吗?
乔淞月很是不解,为什么每次两人单独相处,都这么不自在,她跟戚鸣毓定是阴阳不调,属性相克,注定熟不起来的。
气氛如此尴尬,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处理伤口吗。
或是先把血衣换了,他不会要脱衣服了吧。
乔淞月吞了吞口水,瞬间警惕起来,她一点也不想看他换衣服。真的!
可戚鸣毓并不关心伤口,也没有很在意身上脏污的血衣,他随手从车厢的多宝格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小瓶和一卷干净的白棉布,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似的。
“啵”他拔开瓶塞,一股浓郁,带着强烈刺激性的药味瞬间飘散开。
他抬眸,看乔淞月此刻浑身紧绷,眼神警惕如小兽,样子颇有几分好笑。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声音依旧低沉柔和,带着某种奇异的蛊惑味道:“夫人,你过来。”
乔淞月非但没有动,反而把身体缩得更小了。
让她过去?
休想。
她才不上当。
戚鸣毓睇了一眼她烧伤的手心,默默叹了口气,脾气真是倔强得很呐。
他只好用棉布蘸取了一点瓶中深褐色的药液,开始自己给自己上药。
深褐色的药液刚触碰到细腻的肌肤,就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一股药气逐渐弥散在空气里。戚鸣毓绷直了后脊,额角沁出来豆大的冷汗,滴在沾血的衣衫上。他咬着牙,强忍着那阵钻心蚀骨的疼痛,没有发出一丝痛哼,动作冷静沉稳,一丝不苟,先用棉布仔细地一点点清理了伤口边缘的血污,然后是可能嵌入进去的碎瓷粉末。
乔淞月一眨不眨望着他,觉得他每一次清洁擦拭都像在剜肉,脸色也愈发苍白,可那双眼睛在这么剧烈的痛楚中,依旧漂亮,锐利。
偶尔还会分心看一眼角落里的她,目光沉沉,怪让人心惊肉跳的。
车厢里静默极了,只有药液灼烧皮肉的细微声响,和戚鸣毓压抑的喘息,还有,乔淞月自己“嘭嘭嘭”的心跳声。
她缩在角落里头,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他的伤口上,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条上,落在他额角滚落的汗珠上......药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闻。
但她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戚鸣毓破碎受伤的模样竟意外的吸引人,额发微湿,睫毛轻颤,凌乱沉静,淡漠又苍白,还微微有些犟气,脆弱的让人心疼,怪不得这人平日里总喜欢装“病弱”,仿佛产生了某种奇异的魔力,她看的有点移不开眼。
而后幡然惊醒,吓觉出一身冷汗。
他能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处理如此恐怖的伤口,这股对自己如此狠绝的戾气,世间少有。
冲这份胆识,他就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什么病弱无能的破落侯爷,他可比继母孟氏,比那些赌坊的打手,比这世上任何豺狼都要危险千百倍。
她开始怀疑,自己跟着他简直是火中取栗,与虎谋皮,有朝一日会不会被虎所噬还真说不准呢。
清理完之后,戚鸣毓把染血的棉布丢开,拿起干净的布条,开始一圈圈缠绕自己的脖颈,包扎完,他干脆利落系上一个结,云白衣领被高高拉起,遮住了大半伤口,只留下衣领口一大片的暗红血渍。
然后他微微向后靠在车厢壁上,无声舒出了一口气,忽然开口道:“贺尘。”
“属下在。” 贺尘的声音立刻从车帘外传来。
“东西。”
“是。”车帘被贺尘掀开一道缝隙,骨节分明的手递进来一样东西。
看清东西的一瞬间,乔淞月不由得睁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