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戚鸣毓没有跟老头打招呼,牵着乔淞月,径直穿过了堆满各种杂物的狭窄铺面,走向后堂。打盹的老头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后堂有一架陡峭的木梯通往阁楼。戚鸣毓示意乔淞月先行。两人一前一后,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登上了木梯。

阁楼里的空间不大,但收拾得颇为干净整洁。一扇小小的木窗正对着归云茶楼的后院,能直接看到二楼雅间的大部分区域。窗下摆着一张简单的方桌和两张椅子,桌上放着一个红泥小炉,炉上坐着一把铜壶,壶嘴正“嘶嘶”地冒着白色蒸汽,旁边还摆放着一套干净的青瓷茶具和一碟精致的茶点。

吸引人目光的,是方桌一角,安静地躺着一个让乔淞月熟悉的琴匣。“是惊雷。” 乔淞月眼睛亮了起来,快步走过去,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匣子粗糙的表面,油然而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安心感。

戚鸣毓走到窗边,轻轻地推开一条缝隙,目光扫过茶楼后院和二楼几个雅间的窗户。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走到桌边,提起铜壶,动作娴熟地烫杯,洗茶,冲泡。清冽的茶香随着氤氲的水汽迅速弥漫开来,驱散了阁楼里微薄的尘埃气息。

“坐。” 他将一盏清澈碧绿,香气扑鼻的茶汤推到乔淞月面前,自己也在对面坐下,“累了吧,先喝口茶,压压惊。尝尝这点心,归云茶楼的松露糕,还算可口。” 他言语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

乔淞月依言坐下,端起茶盏。

温热的瓷壁熨帖着指尖,她看着对面戚鸣毓在袅袅茶烟中显得格外沉静的俊脸,再环顾这方虽然安全静谧的小天地,紧绷了数日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从嘉陵道血战,千里潜行再一路钻洞入京......一路的惊险,疲惫,紧张,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温热的茶香和眼前人温柔的目光所抚平。

她小口啜饮着清茶,甘醇微涩的滋味在舌尖一点一点化开,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肺腑,胃里舒服极了。又拈起一块洁白的松露糕,清甜软糯,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米香和松露蜜糖的甜润。简单的茶点,搭配起来在此刻美味至极。

她一连吃了好几块。

戚鸣毓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喝茶,吃点心,眼见着她紧绷的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露出劫后余生的放松和满足。他此刻的眸子里,盛满了细碎的温柔,觉得她放松进食的模样可人极了,他怎么也看不够。

见她一杯茶快要饮尽了,他便提起壶,又为她续了一杯。

“好点了吗?” 他轻声问。

“唔,嗯。” 乔淞月放下茶杯,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抬眸看向戚鸣毓,眼中满是真切的感激和一丝后怕,“若非你步步为营,算无遗策,此行我们恐怕不会这么顺利。” 她这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戚鸣毓听了却连连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若非有你,在嘉陵道上,我已经葬身火海了。若非有你惊雷一箭,震慑蜀军,焚江之局也难全功而退。若非有你一路相伴......” 他顿了顿,郑重道,“淞月,你知不知道,是你给了我破局的勇气和归家的念想。”

他这番话语中的情意毫不掩饰,像暖流,瞬间包裹住了乔淞月。

她脸颊微热,心头微动,却也不再躲闪他注视的目光,两人隔着袅袅茶烟相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阁楼内一片静谧温馨,窗外隐隐传来茶楼前堂的说书声和隐约的丝竹玩乐之音,更衬得这小天地如同世外桃源一样,如梦如幻。

乔淞月轻轻地放下茶杯,目光落回桌上的“惊雷”弩匣上。她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匣子上的纹路,像是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在嘉陵道发出惊雷一箭之后,她与这把弩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一种超越主仆,血脉相连般的奇异联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戚鸣毓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轻声笑问道。

乔淞月抬起头,坦然道:“我刚刚在想惊雷虽然出招锋利,但若当时距离再远些,或者风向骤变,那一箭,未必能射中目标。” 她的指尖敲了敲弩匣,“它的射程和精度,还有提升的空间。尤其是这瞄准器望山的设计,可以更精细些,还有这弦力,如果能将绞盘结构稍作改动,或许效果能更精准。”

她侃侃而谈,清越的声音在小小的阁楼里回荡,好似一种发现新天地的兴奋,言语间满是对力量的渴求。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而是眼中闪耀着智慧与创造光芒的“惊雷”之主。

戚鸣毓安静地听着,眼前她的脸庞专注而熠熠生辉,看着她指尖在弩匣上灵巧地比划着,分析的头头是道,把惊雷的弊端和长处说的清清楚楚。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女子,能在经历了如此血腥的杀伐之后,非但没有被吓倒,反而能如此冷静地思考武器的改进,如此执着地追求着更强大的力量。

“我没有看错,夫人果然天赋异禀。” 他由衷地赞叹道,“你对这机括之道,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说说看,你想如何改进?”

乔淞月原本只是说说,得到他的肯定和鼓励之后,她的眼睛更亮了。

她索性将琴匣完全打开,露出里面结构精密的弩身,指着几处关键部位,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你看这里,望山的刻度太过粗糙,若能请巧匠以极细的金丝嵌入,划分更精细的刻度,再配上特制的单眼‘镜片’”

她比划了一个类似单筒望远镜的形状,续道:"还有这个绞盘,如果能将齿轮增加两齿,并采用更坚韧的牛筋混合金属丝做弦,击杀的效果绝对会翻倍。”

她的思路清晰而大胆,虽然有些想法在戚鸣毓看来尚显稚嫩,但那份独特的匠心和敢于突破的勇气,却让他不得不佩服。

“好想法。” 戚鸣毓眼中精光闪烁,被她的思路点燃了兴趣。他站起来,走到乔淞月身边,俯下身,一手撑在桌沿,一手也指向弩身的几处关键部位。

两人的头几乎靠在一起,共同研究着这柄改变过他们命运的强大武器。

“望山刻度确需改进,金丝嵌刻可行,但镜片恐怕不易得,且易碎。或许可以尝试其他的。” 他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灼热的气息,为她精打细算,提出更实际的改良方案。

“绞盘齿轮增加可行,但弦力过巨,对弩臂的材质要求更高。我知道北疆有一种百年铁木,正好适合。” 乔淞月明白他所言,立刻接口,思维敏捷。

“不错。”戚鸣毓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绕着弩身,热烈地讨论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险境,忘记了窗外的风云变幻。

小小的阁楼,仿佛成了最精密的军器作坊。阳光透过窗户,柔和地洒在两人靠在一起的肩头和专注的脸庞上,勾勒出一幅平静动人的画面,冰冷杀伐的武器与两颗心意相通的心热烈碰撞着。

戚鸣毓看着乔淞月兴奋泛着红晕的脸颊,和那双闪烁着愉悦光芒的眸子,心头那股悸动再也无法抑制,渐渐地,渐渐地,俩人讨论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不再出声,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正指着弩弦的纤细手腕。

乔淞月的话语戛然而止,抬眸看向他,满眼诧异。她鼻尖,额头,淡淡的透出些薄汗来,她说的正起劲呢,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停下来了。

戚鸣毓的眸子深不见底,里面是她熟悉,又带着更深沉意味的莫名情愫。他的手指,在她手腕内侧细腻的肌肤上,暧昧地摩挲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把握的刚刚好。

“弩的改进可以稍后再谈。” 他开了口,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夫人方才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乔淞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灼热的视线弄得心跳如鼓,手腕处传来的酥麻感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她脸颊绯红一片,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腕:“什,什么未尽之言?”

戚鸣毓却明显不肯放过她,用力把手腕握得更紧了些,就着捏她手腕的力道,将她轻轻往自己怀里带近了几分。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了呼吸可闻的间隙。

“莫非你忘了?那我给你提个醒,”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莹白的耳垂,带着一丝危险,诱人的笑意,呢喃道:“比如......夫人方才在洞中,似乎格外紧张,我很好奇,夫人当时在想些什么?”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乔淞月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她被他圈在方桌与胸膛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逃。

他身上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和尘土味,形成一种强烈的,独属于他的雄性气息,霸道地侵占着她的感官。

“我,我哪有紧张。” 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微微颤抖起来,偏过头去,想避开他过于灼热的呼吸,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哦?你不紧张啊?” 戚鸣毓低笑一声,很是愉悦。

他抬起闲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拂过她泛着红晕的脸颊,指尖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流连,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瓣上,眼神幽暗。“那为什么夫人此刻的心跳,如此之快?嗯?”

最后一个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致命的撩拨之意。

乔淞月被他逼得面红耳赤,羞恼交加。

这个男人!总能三言两语就轻易撩拨起她最深的情绪,她牙齿轻轻咬住嘴巴,索性抬起头,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嗔怒瞪着他:“戚鸣毓!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恃强凌弱!”

“恃强凌弱?” 戚鸣毓挑眉,眼中笑意更浓,带着几分戏谑和宠溺。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更凑近了几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眸子深深望进她带着水汽的眼底。“那夫人想不想知道,我在那洞里又在想什么?”

“不,不知道。”乔淞月的心跳彻底失控。她看着眼前他的俊脸,带着侵略性却又盛满了温柔,她嘴上说着不知道,其实读懂了他此刻的渴望和情意。

所有的羞怯和推拒仿佛在这一刻都失去了力量。她被他的目光牢牢吸引住,只能怔怔地望着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阁楼内只剩下红泥小炉上铜壶发出的,越来越急促的“嘶嘶”声,像极了两人此刻失控的心跳。

茶香氤氲,暧昧的气息浓郁得怎么都化不开。

戚鸣毓望着她水润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像在无声邀请一样。

他所有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了,喉结不受控制的剧烈滚动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克制被汹涌的情潮彻底淹没了。

他不再犹豫,低下头,带着近乎虔诚的渴望,覆上那两片他渴望已久的柔软。

“笃笃笃!”

一阵轻微,急促的叩击声,突兀地自阁楼那扇紧闭的木门板上传过来。

声音不大,却瞬间劈开了满室的旖旎。

戚鸣毓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他还没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还有任务在身。

他眼中的**迅速退去,警惕起来,将乔淞月往身后一护,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的按在了腰间的软剑剑柄之上,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乔淞月也回了神,脸上的红晕迅速褪下去,眼神也恢复清明,下意识地抓紧了怀中的惊雷弩匣。

阁楼内温馨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是剑拔弩张的紧绷。

“笃笃笃。”

叩击声再次响起,依旧是三长两短,节奏清晰,不疾不徐。

戚鸣毓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按住剑柄的手却没有移开。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浓重的阴霾和被打断的不悦。

他示意乔淞月退后一步,自己无声无息地移到门边,身体紧贴着墙壁,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同样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恭敬的女声,语速极快:

“坤宁宫,奉苏娘娘凤谕,有要事面禀靖元侯爷,十万火急。”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钓系侯爷套路深
连载中或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