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月。这一箭射得真好。” 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满眼骄傲。
乔淞月被他掌心灼热的温度感染，心中也悸动起来，望着他说：“是你算得准。”
俩人四目相对，无需更多的言语，这一刻的生死相依的心灵相通，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奈何，这短暂的温情时刻，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
墨山满脸兴奋地快步跑过来，手里面捧着一个刚从云七心腹护卫尸体上搜出的竹筒：“侯爷，夫人，有重大发现！”
戚鸣毓和乔淞月齐齐转过身，望着墨山手中的竹筒。
墨山将竹筒呈上，压低声音，有些激动道：“这是云七贴身携带的密信，上面盖着世方王的私印，内容涉及西南离王，世方王可能暗中已经跟离王达成了某种交易。”
西南离王。
戚鸣毓和乔淞月对视了一眼，戚景方弑君谋逆，掌控京畿，已经是滔天大罪了，如今竟还勾结藩王，罪上加罪，他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啊。
戚鸣毓迅速接过竹筒，打开封蜡，抽出里面的密信，乔淞月也凑近一步跟他一起观看。
信纸慢慢展开，戚景方的笔迹映入眼帘。
信中提及西南之铁，蜀道之险，共襄盛举，事成则划江而治等字眼，尾端，戚景方还以傲慢的姿态提醒离王：“戚鸣毓逆盘踞霖川，断我财源，更兼手握先帝密旨，蛊惑人心，实为心腹大患，望离王兄速发精兵，沿江东进，断其归路，剿灭戚逆残部，待京畿大定，霖川膏腴之地，尽归离王兄所有。”
这封信，不仅坐实了戚景方与离王勾结谋逆的铁证，还暴露了他下一步的毒计，想借离王这把刀，彻底剿灭戚鸣毓，断掉所有勤王力量。
戚鸣毓捏着信纸，好一个划江而治，为了他的皇帝梦，竟不惜引狼入室，出卖大夏疆土，其心可诛。
乔淞月跟他一样满腔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逆反的斗志。
墨山的声音有些急促：“侯爷，信末还提到离王的三万先锋精锐，现已经出了玉门关，沿江东下，其前锋已至巴郡，距离雍州不足八百里。云七此次倾巢而出截杀我们，除了复仇，恐怕也有拖延时间，等待蜀军东进合围的意图。”
左边是弑君窃国的恶龙盘踞盛京，右边是蜀地藩王的豺狼磨刀霍霍，而戚鸣毓手中，只有这浴血余生的数百将士。
山谷内，篝火未熄，血腥未散，破阵营将士们刚打了胜仗，脸上劫后余生的笑容还没有褪去，就被这个惊天霹雳冻僵在脸上，大家都沉寂了。
“三万蜀军先锋已经到了巴郡？” 赵铁鹰脸色煞白，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仿佛又剧烈疼痛起来。他麾下最精锐的五百破阵营，在黑风峡和药王谷两场血战后，能站着的已不足三百，如何抵挡那三万如狼似虎的蜀地边军？
墨山和周围的影卫甲也个个面色凝重，握紧了拳头，他们不惧死战，但敌我悬殊至此，几乎是必死之局。
乔淞月同样脸色凝重，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不见丝毫绝望的阴霾，她对戚鸣毓微微颔首，眼神传递着无声的信任与支持，无论前路如何，她誓死追随，跟他并肩到底。
戚鸣毓心中那狂躁的怒气，因为她这一眼竟然逐渐平息下去，泛起丝丝温热的涟漪。
他开口道：“都慌什么？蜀军有三万，我们便怕了？戚景方引狼入室，割裂疆土，罪该万死。离王趁火打劫，觊觎霖川，其心可诛。此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手中，有破阵营浴血余生的百战将士，有影卫甲以一当十的无双精锐，有戚景方勾结藩王，谋逆篡国的铁证！更有这绝岭天险，和背后整个大夏千千万万不甘为奴的民心！”
他说的这番话像定海神针，神奇的稳住了刚刚动摇的军心，他那睥睨天下的气势和毫不掩饰的必胜信念，深深的感染着每一个人。
“侯爷，您下令吧，怎么打？末将和兄弟们，就算拼到最后一人，也绝不让蜀狗踏入雍州一步！” 赵铁鹰挺直了腰板，虎目圆睁，声音沙哑却斗志昂扬，周围的破阵营士兵也纷纷握紧兵器，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对，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戚鸣毓抬手，压下激昂的声浪，开口道：“拼？那是下策。本侯要的，不是玉石俱焚，是全歼来犯之敌，让离王这头贪狼，崩掉满口獠牙，让戚景方称帝的美梦彻底化为泡影！”
全歼？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敌我悬殊至此，怎么全歼？
戚鸣毓也不再多言，大步走到谷地中央铺满细沙的平地，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枝，蹲下身，在沙地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大家是见识过侯爷画图分析地形的本事的，只见他线条刚劲有力，蜿蜒的长江，险要的绝岭，雍州城，巴郡，以及连接两地的那条官道，嘉陵道。尤其是嘉陵道中段，一处名为“何来峰”的险要隘口，被他重重地圈了出来！
“看这里！” 戚鸣毓的枯枝点在“何来峰”处，“嘉陵道咽喉，两侧山崖陡峭，道路狭窄，宽度大约仅容两车并行，下方是湍急的嘉陵江！此地，便是蜀军东进的必经之路，也是我们为离王先锋准备的葬身之地。”
“这次蜀军先锋的主将，必是离王心腹悍将，骄横跋扈，求胜心切。得知云七在此覆灭，戚景方催促进军的密令又至，他必然会有轻敌冒进，急于打通嘉陵道的想法，想快点兵临雍州城下，与戚景方‘会师’！”
他手里的枯枝在沙盘上移动：“我军的目标，便是利用何来峰的地理位置便利，主动迎敌，打一场漂亮的伏击，但不是硬碰硬，而是先火烧连营，再水淹三军，一步一步来。”
“火烧？水淹？” 众人精神一振，确实是妙计，他们上一场胜仗就是这么来的，再来一场他们可就经验丰富了。
“墨山听令。”
“属下在。”
“你带五名影卫甲，挑选三十名擅长山地潜行的破阵营兄弟，立刻出发。到何来峰隘口上游十里处，嘉陵江畔。”
戚鸣毓的枯枝点在沙地图上一处水流湍急的弯道，“此地江底暗流汹涌，水下多礁石漩涡。你们的任务是潜入江中，在航道最狭窄，水流最急处，凿沉三艘满载巨石，引火之物的旧船，堵塞航道，制造人为的堰塞险滩。记住，可以一点一点慢慢来，绝不能让蜀军斥候察觉到你们的动作。”
“墨山得令。”侯爷让他去堵塞航道，制造险滩，这是要断蜀军后路，逼他们在狭窄的隘口挤成一团。
“赵铁鹰听令。”
“末将在。”
“你带所有破阵营兄弟，以及十名影卫甲，去何来峰隘口两侧山崖。” 他把枯枝重重地点在隘口两侧，“带上所有缴获的暗夜强弩和箭矢，还有谷中所有能找到的火油，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在崖顶预设阵地，挖掘藏兵坑，架设强弩。你们的任务是待蜀军先锋主力完全进入隘口下方狭窄道路，阵型拉长，首尾难顾时万箭齐发，焚江。”
“末将遵令。”
“其余人。随本侯坐镇何来峰，后方有个的望江小亭，那是整个战场的最高点，本侯要在那里，亲自指挥这场屠狗盛宴。”
最后，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乔淞月身上，乔淞月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问道：“我在哪？”
戚鸣毓的枯枝指向沙盘上隘口后方，望江亭下侧一处陡峭的开口：“淞月，你的位置，在这里。视野极佳，可俯瞰整个隘口战场，距离隘口下方道路约三百五十步。”
三百五十步，远超普通强弩的射程，众人皆是一惊。
戚鸣毓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条形皮匣，递到乔淞月手中，乔淞月伸手接过，匣子入手沉重。
“这是？” 乔淞月有些疑惑。
“影卫甲秘制的弩箭，惊雷。弩身是百炼精钢混合天外陨铁所铸，弩弦是北地冰蚕丝与金线混合绞成，配特制破甲锥箭。有效射程，四百步，可洞穿重甲。”
他打开皮匣，露出里面那柄造线条流畅，散发着美感的黑色重弩，旁边整齐地排列着十支闪烁着金属光泽，箭头锋利的弩箭，每一支都寒光慑人。
“此弩威力绝伦，但后坐冲击力巨大，要臂力，眼力，心力俱佳者才能驾驭得了。” 戚鸣毓看着乔淞月，眼神深邃，“淞月，你的心算之能赋予你无与伦比的精准预判，你的坚韧意志足以驾驭它的狂暴。最近连日来，你苦练箭术的成果，我都看在眼里。现在，是它发挥真正威力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