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不相信不重要,反正老板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她对于实力能够战胜陷害演技是必杀技这事持保留态度,难不成她还能上去扫个兴来一句“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在这种事情上,只需要“陛下英明,皇后娘娘必定横刀立马,将一切宵小如砍瓜切菜一般消灭,大获全胜”这样的吉祥话。
“苏老师的演技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之前的许多配角虽然没能大火,也没有太将观众转化为粉丝支持与国民度,但更多是因为题材与戏份问题。在业内评价与口碑之上,他的角色有很多次作为经典与表扬案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钟巧珩虽然并不觉得这种有什么实际的价值——
这些人说得比唱得好听,明知道这样优秀的青年演员凤毛麟角,也不见给个好演员重点扶植指标,多给苏凌一些好机会,上下嘴皮子碰完就抬屁股走人,让这种璞玉接着龙游浅滩。
归根究底,利益才是人类社会中永恒的发电机,市场、人脉和优秀相比,当然是真金白银与人际抱团全面获胜。
这事,她看得清,多年名利场沉浮的苏凌和日常勾心斗角的温和明看得更清楚,不过倒也不耽误这马屁拍得让老板身心舒畅。
“现在这些累积看起来无足轻重,等日后他大火后就都是引人感慨佩服的来时路素材。”温和明将报告重新拿起来,仿佛之前针扎火燎的那位与他毫无关系一样云淡风轻。
“口碑这种东西,那些人自夸是恬不知耻,对于苏凌来说,是理所应当,无论如何都不过分。就算是形式主义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都配的,这种‘正统官方’的认可,他多刷刷名字没坏处。”
这位的心简直偏到了火星,钟巧珩除了微笑无言以对,被肉麻得浑身掉了三斤鸡皮疙瘩,只好随便揪了个话题:“所以您的意思是,盼卿归这部剧就让苏老师放手施为,您也不去提醒一下?”
“这不是还有我吗?”温和明将目光停驻在了一款音综之上:“日后他再上升,必定步步惊心,冲奖剧冲奖电影哪个不是炙手可热?
真金白银,终身成就,那些比流量更甚的背景资源咖尚且要抢得你死我活,更何况他?区区一个柳靛莹,一个古偶剧,一点流量,就当给他练手了。”
她家老板,追了这么久,连暧昧期都没进,先迫不及待地给人当爹了。不过不得不说,毕竟是老板,举一反三,恋爱脑之下,也能迅速抓到症结,目光长远。
这意思就是先给苏凌练手,要是苏凌被对方的手段坑得不轻,她相信老板会给柳靛莹留个全尸的。
就是莫名幻视那种“天凉王破”的经典语录,今天老板这个在靠谱与中二之间左右横跳的人设也依旧在屹立不倒。
不过她总觉得老板那句话有点别的意味:“您的意思,我们真的要开辟娱乐行业的市场吗?您想签下苏凌?”
温和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你懂我。”
“可我们目前的业务范畴还是集中在高技术行业建筑业服务业,娱乐行业是不是跨度太大,经验不足风险太大?而且经济下行,娱乐行业是否更甚?传统娱乐行业被各种新兴娱乐模式打破规则,到底是短期泡沫还是长期发展趋势,没人能够预料。那么我们的切入点以及发展规划在什么方向?”
“大环境经济下行带来的是各个产业的压力,在这个时候其实人类会更依赖于娱乐行业填补经济带来的身体与精神压力与焦虑。
行业报告数据显示,娱乐行业仍然是值得进驻的领域,还并未达到饱和的地步,前景确实有些许不明冗杂,但也代表了机遇,而且我们也并非只聚焦于影视。
只不过传统的长视频、歌舞虽然略显颓势,但家底丰厚、风险依旧相对较小,长期稳定性高,必定是我们立足不能放弃的一大部分。肥水不流外人田,苏凌作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全面人才,未来带来的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相关事宜一个月后开展会议,在这之前先把班子组起来。这你应该比我熟悉,行业内你觉得可行可挖的人才,薪资待遇可适当上调。”
“好,那我开始着手准备。”钟巧珩琢磨了下,倒也没再忧虑什么,跟着温和明这几年,拓展产业、打入陌生领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况且娱乐行业倒也真不算、陌生,不过……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这算不算算计苏老师,带来商业价值这算盘您敢和他说吗?”
“我这是在肯定苏凌全面的业务能力,并且对他未来的发展有所期待,以专业的角度预测他未来能够达到的事业高度。
你苏老师这样公私分明的事业脑,只会对于我这样的伯乐有知己之感,心生喜悦与爱慕,怎么可能会那样无理取闹地混淆我的意思?”
温和明相当正义凛然、胸有成竹,钟巧珩哦了一下。毕竟喜欢上苏老师天天腻在人家身边的不是她,天天琢磨人家性格喜好乃至方方面面的也不是她,老板的了解必定比她全面多了,说得肯定更准确。
该报告的都完成了,到底想拿着音综这些资料跟苏老师怎么得寸进尺就是老板的事了,钟巧珩已经在脑子里拟好了几个可以挖过来的人才,打算回去整理一下思路,正打算离开。
“等等。”
这是有哪儿写得不详尽吗?钟巧珩在脑子里翻了一遍报告,正准备随时给老板解惑,就见她向来不知道难为情为何物的二哈老板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类似牙疼的表情。
这是天塌了把老板小时候抱着脚丫子开啃的照片砸飞到网上了吗?
“今天的事,别跟你苏老师乱说,这是战略性人才,我亲自跟他商量。”温和明的声音没比蚊子嗡嗡大多少,钟巧珩愣是从这冠冕堂皇的说辞中看出了一种外强中干。
所以说得那么淡然自若,什么知己事业的,果然你个无奸不商的老狐狸,还是心虚吧!
苏凌坐在拍摄地楼顶,把椅子拖到了防护栏边上,任由薄云后浅淡的日光照着,看着风景,虽然也不知道这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拥挤老旧有什么好看的。
他刚送走如临大敌一步三回头的经纪人——有很多时候董安易实在是大大咧咧,但同样有很多时候,他的情感过于纤细丰富了一些。
就比如说,他第一次演主角,董安易不知道从哪儿取的一堆杂七杂八的经,记了一堆活像是把全球各大宗教串烧的笔记,相当匪夷所思。
其中有一条就是,体验派首次戏份过多过重时,一定要防备共感过度无法出戏以至于病态抑郁的情况。
这些天的拍摄中,解柯着实算不上心理多么健康,全靠一股韧劲和精神撑着。
这种气氛看得董安易忧心忡忡,以至于他只是想靠边赏个景,董安易就一把抱住他的腰仰天长啸哭天抹泪,生怕他学着解柯直接来个飞檐走壁。
苏凌:“……”他再入戏也不至于分不清有没有威亚,而且解柯那也不是古代纯武侠的那种飞檐走壁,还是要有各种物理支点的。
好说歹说把实在毁气氛的董安易送走,被震得有点受伤的耳膜成功地给旁边的一些喧嚣降噪。
熙熙攘攘的城市之中,独一份的孤独也格外地让人沉溺,莫名有一种就这样地老天荒下去也无妨的感觉。
每次即将杀青的时候,总会有一些情感波动的时候,像是静谧地拍击着沙滩的浪潮,谈不上汹涌澎湃,却也像是有生命一样地收缩舒张,牵引着心绪一起起伏。
如果从医学上来说,大概心电图会给出一个冰冷的病态评价,告诉他处于亚健康状态,继续下去容易猝死。
但他却放纵着这种起伏,牵引着神经处于静默的兴奋,像是一场无人知晓自我举办的盛大落幕。
放纵于他本就是一种奢侈,他想留给心魂去记录每一场独自的感触、与它之前的同伴会合,扩展自我的世界基地。
他的所有感官会帮助他定格每一场的独特。
譬如现在,耳畔送来的是老旧居民楼下,胡同中商贩的叫卖、顾客的讲价声、因为拥挤不停鸣笛的汽车与灵活走位的电动车的声音,穿过八层楼抵达楼顶时已经过滤掉了太过嘈杂刺耳的声音,只顺着风声簌簌带来了隐约的热闹。
鼻翼间是暖阳与花香的味道,素淡与浓郁似乎泾渭分明又缠绕共存,捎带一丝昨日雨水的清新湿润。
目之所及,近处的老旧年代与稍远处的高楼大厦共同勾勒出大都市与小城镇交界处的统一与分割,恰似宁静与喧闹的共存与分离,不同生活方式的分水岭。
你打算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解柯即将给出回应,而他应当也从未改变过,哪怕是十八岁,哪怕是这七年中每一次似乎存在的徘徊,尽管最近似乎出了一点岔路,蠢蠢欲动地想要加入一些过于动摇意志过于诱人的海市蜃楼。
不过没关系,只需要重归静谧,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他就能够顺利抹除。
可惜总有人当那程咬金。
防盗门被嘎吱一声推开,矜贵的来人被呛了一口灰,嫌弃地拍了拍手:“你在这儿不嫌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