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明经历或是主导过的无声战役不少，没有硝烟的战场，其中的惊心动魄与残酷冷血却丝毫不少，各种手段也算层出不穷。
须臾之间起高楼落平地坠深渊，巨头或是小头，冷冰冰的数字背后都是无数家庭的绝望与破碎，真的追根究底来看，都是一段段变故与血泪。
却都对资本家们的博弈无足轻重，没有人想当数字绞肉机下任人鱼肉的败者。
温和明动辄“杀人不见血”，将对手蚕食鲸吞，对方的刀子也来者不拒，之前对娱乐圈有所了解也是看到那些辱骂诅咒苏凌恶毒至极的语言。
因此这会儿他听着钟巧珩转述的这种过于“温和”的玩法，一时之间有点茫然：“所以这有什么影响？很恶劣吗？”
他们公司都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了，追星论坛区区那点风向算得了什么。
“我好歹也是一个俊朗禁欲的霸总模样，就凭我这张脸，说我倒追她不如相信天鹅想吃癞蛤蟆肉，什么无稽之谈的东西，这也有人信？”
还有下一句，温和明也觉得实在离谱：“那种奇诡的拍摄角度，就算视觉错觉在照片上显示出来接吻的模样，难道不假吗？用正常的角度看它必定不可能是亲密接触，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就算所有看到照片的网友都集体失智，认定我们有恋爱关系，那又怎么样？对她有什么好处，对我有什么影响？”
温和明还是在娱乐圈过得太舒服了，钟巧珩其实真的很想让他睁眼看世界，看看点燃舆论的种子能够滑稽到何种地步，看看那些被点燃的群体混沌与恶意是否需要真的证据。
他从未在意过这些，自觉刀枪不入，可以俯视这些单细胞生物般的荒谬脑残，也无非是因为权势富贵与公关部在牢牢把控舆论，掐灭一切公众视角下温和明除了演员的第二身份，从而掐灭一切会导致公司受到牵连的源头。
如果有一天，公司、甚至他母亲的公司都被这种丧尸般无脑的狂潮牵连到，届时温和明还会这么从容吗？
当然，这种群体性狂热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太多，且人性乃是最不可估量的，性价比太低，基本上不会被各种但凡还有一点脑子的竞争对手考虑。
温家也没干过什么灭人满门丧心病狂的事，商界的事没必要绕一个大圈子非要让他们借着娱乐圈的花边新闻传播力臭名远扬。
钟巧珩将一瞬间飘得过分偏离的杞人忧天收回，决定动之以情：“您不怕是因为娱乐圈对您来说无足轻重，如果是苏老师呢？”
那一瞬间，温和明瞬间想到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人身攻击、诽谤侮辱，浓稠的恶意仿佛能从手机中伸出狰狞的魔爪，一口将目标吞没。
这只是那个节目里一些太子爷资源咖恼羞成怒的警告——区区一个糊笔节目，还不值得他们动用更多的水军，他们泄愤后抽身远去，剩下的自有被水军引领的那些魔鬼附身的粉丝，将它发展为针对苏凌的一场轰轰烈烈的霸凌。
对于玩舆论的套路，经纪人到底还是比不食人间五谷的少爷在行得多，淡淡地说道：“我透露出签约意愿的时候，你就进了柳靛莹的食谱。
因为男一不够遗憾不够帅，人设感情线不够有张力，不能带起嗑cp的浪潮，为了助推传播声浪、增长播放量，作为她拿得出手的爆剧实绩，吸引人转化为粉丝，她炒真人cp的第一选择就是你。”
研究影视行业的时候，偶像剧当然是避不开的，温和明研究了这些天，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但无论是剧cp粉还是真人rps粉，如果只是将两个人当做嗑糖的皮套，不能转化为支持她个人主体性的粉丝，也就是提纯，将毫无作用。”
钟巧珩点头：“是的，我拖了一个月用来等待她实际操作，并且调查她之前的操作。
在这一个月内，她刻意和你撞了好几件同款，刻意到过几处你社交平台上公开发布的景点处，再加上好几个你们都曾经去过的大众景点，这都将成为日后造谣式嗑糖的糖点。
放出你追求她的风向，一方面在拍摄乃至预热期剧播期间这会成为cp粉嗑瘟的另一大力证；另一方面，也是在刻意抹除她碰瓷式卖cp倒贴的痕迹，在提纯的时候和你我的照片一起证明：
是你主动贴她却又和我这个‘经纪人女友’纠缠不清，她是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在最大限度地虐粉固粉同时让cp粉心疼她，大骂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之前嗑的都是血糖，恨不得让你这个渣男和我这个‘小三贱人’都下地狱，这些cp粉自然而然地都会成为她的唯粉。”
温和明没忍住皱了眉头，对于他来说，什么渣男不渣男的都无所谓，他也不需要粉丝，不看自己的相关评论，娱乐圈这些无足轻重的事他都懒得出手，浪费精力。至多是被恶心到，顺手还击一下。
但牵连到钟巧珩身上，还去引导那些水军带着粉丝用这样恶毒的语言去污蔑攻击她，造这样一个卑劣的黄谣，未免太下作了，确实难得地引起了他心中的怒意。
“你等待了一个月出手，这个时候这个剧还没启动拍摄，应该还没有大规模发酵，这个走向是你根据过往事迹拟合的？”
钟巧珩点头：“奠定她营销扛剧实力派演员的第一部大火古偶剧。男主大火吸粉，全然胜过了她的风头，女二青春美丽，艳压了她。但流量来得太快，他们两个全无准备，团队依旧是三线级别，毫无经验。
她这一个劈腿出轨的热搜直接霸榜所有平台软件榜首，‘心疼柳靛莹’传遍了大江南北。白眼狼男主和女二靠着她大火，却反过来狼狈为奸背叛她。
只是一张略微亲近的图，男主和女二一并折戟沉沙，被网暴得触目惊心，在娱乐圈就此销声匿迹。”
很荒谬，但这样的造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网络平台。
网友们只需要怒意倾泻的缺口，需要薛平贵与王宝钏照进现实的猎奇，全然不顾王宝钏在文字与影视作品中沉默地望着现实。柳靛莹机关算尽、用“图片狱”栽赃陷害，居然也被网友脑补成了被迫害后人间清醒反击的“女性力量之觉醒版王宝钏”。
算一算时间，那会儿苏凌还在十几番的小配角中摸爬滚打，大少爷那会儿已经从警局被发配到娱乐圈两年，刚打胜一场公司的立足之战。
温和明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从脑子里勉强扒出了一点印象。大概是他终于不是以温侨淞儿子为第一身份在战场上获得封地，温总难得没站在成功企业家的高度鄙视他，放松语气说了句“随你”。
这一句不知为何，就像是一道安心符，温和明刚和钟巧珩说完“谁在乎”，五分钟后就把自己砸进床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他给自己放了三天的假，两眼一睁就是脑袋空空地当网瘾少年，实际上浏览的信息比当年背的方程式在脑子里流逝得还快。
就算是这样，时隔多年，温和明居然依稀还有一点印象，可见当时有多么声势浩大。
“不行，我得告诉他，他这么真诚善良一个人，对人从来都没个防备和底线的。
和那非洲过来的男主比，苏凌肯定是柳靛莹的目标，非得被她扒下来一层皮。这破戏不接也罢，又不是没有更好的给他，干什么趟这一趟浑水？”
温和明几乎是立刻抓起了手机，可又有些犹豫地放了下来，沉吟了片刻：“你之前是怎么出手的？”
“您这是觉得让苏老师退出不爽，打算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这倒是也能理解，比起让自己人退让，哪里有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不战而胜舒坦？但是……
“把柳靛莹逼退，我确实能办到，但肯定不是用之前的办法。前年我是大力推广她卖惨说自己之前演不上女主只能出国度假散心的采访，点燃了无产阶级对于208的仇恨。”
温和明若有所思，但似乎还没想好，钟巧珩以为他是在想办法，想了想说道：“不过这次确实有些特别，柳靛莹的话语权并不小，还作为投资方，不是我们想踢就踢的。”
“当初那部古偶剧她是一番吧，戏份如何？”温和明忽而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钟巧珩没明白老板这个跳跃思维，只好一头雾水地回答道：“她是一番啊，戏份时长占比非常高。”
“那么为什么火的是男主不是她？和她同时期的几个女演员，没有一个是火男人不火自己的。而且哪怕其中的女二再美，也没有被女二艳压的，也没有叫对方白眼狼的。”
钟巧珩一愣，明白了温和明的意思：“在偶像剧这种盛产粉丝的领域，只有无法让角色产生生命力或者没有美感的演员才很难将观众转化为自己的粉丝，收益极低。
换言之，不是演技差就是选本能力差就是长得丑，这才要营销自己带火了别人，别人需要对她感恩戴德三跪九叩。但这和苏老师有什么关系？”
“苏凌说过，男二这个角色对他有意义，他没有说是什么，但对他应该很重要。他靠自己本领拿到的角色，不应该因为任何人放弃。”
温和明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苏凌和这病毒式营销比拼，不会输，这是他的机缘。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