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织,一双优越的人影漫步前行,盲杖点地的脆响在悠闲的小城镇里落就成一串宁静的小调,居然别有一番生动趣味。
董安易:“……”作为一个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执法记录仪,他觉得他不应该在身后,他应该在车底,看到你们有多旁若无人——从苏凌那句“我认得你的气息、脚步与味道”,愣生生勾走了一个魂都快飘了的温和明,完全没有认得他这位任劳任怨的小伙伴开始。
呸,重色轻友的蠢男人!
温和明其实本来有些手足无措,又想扶着苏凌,又不知道怎么摆弄盲杖,怕自己毛手毛脚的反而把苏凌绊倒了。一腔心疼怜爱之下,他硬生生地险些把自己的手绊成了麻花,直到苏凌格外轻松熟练地打开手机语音导航,用盲杖点地向着右边走去。
这实在是太自然了,就好像他真的早已习惯了无光的世界一样,格外触目惊心的真实感让温和明忍不住的揪心了一下,鼻子都忍不住一酸,就好像又回到了苏凌脊柱疼得浑身都颤抖着冒冷汗的时候。
然而,苏凌明明现在看不见,却好像能感知到温和明的浑身的低沉似的,左手向旁边摸了两下就摸到了温和明的胳膊,一路向下,摸索到了温和明不自觉紧紧攥着的手。
苏凌格外耐心地顺着拳头捋了两下,温柔而坚定,并不困难地将温和明的手指捋平,而后将自己干燥温凉的手伸了进去,恬淡而自然地交握。
就好像是他们现在只是寻常的一对夫夫,已经度过了最初那些惊心动魄痛彻心扉的日子,习惯了其中一个人的失明,重新归于平静而平淡的生活,依旧对着世界保持着美好与乐观的心态,在一生中他们也将继续这样并肩同行。
无论多少次,苏凌都依旧有这样能够感染人的魔力。
之前梅筠枫掀起那一轮娱乐圈明星多维大比拼的声浪时,在演技这儿,就着重提出了苏凌演戏的最重要魅力:真实而自然。
绝大多数观众乃至很多所谓的剧评人影评人对于演技的评判依旧是刻板而浅薄的,还在执着于所谓的声台形表、爆发戏或者是哭戏,乃至于忽视了人物最根本的贯穿全篇的逻辑与连贯。
当然,大部分人甚至被捧出来的“老戏骨”都有很多声台形表不过关的存在,连不让人出戏都相当困难,大多数都是凭着角色给人的滤镜,以至于有人批评也会被粉丝以他进步了为由搪塞过去,以至于很多人评价台词的第一说法就是“没有字幕也能听得清”,这就叫优秀了。
温和明原本对这玩意儿也没什么概念然而为了苏凌日常混迹论坛,日常为维护其而战,再加上他从自己公司的专业甄选人士那里学习来的一些,他现在关于演技和舞台的审美与眼光显然已经超越百分之九十九在网上发言的人了。
当然,他日常品评的也只限于苏凌相关,十分专注自家,毕竟除了苏凌他哪有功夫和兴趣注意别人?再说,被苏凌好作品喂了这么长时间,谁的口味都会被养刁的。
一般来说,当他不专注自家化身犀利的演技舞台锐评大师的时候,一定是有某些废物又来碰瓷挑衅了。
所以说每次当温和明看到有人盛赞苏凌的台词时说的话居然是“没有字幕也能听得很清晰”时,都感觉苏凌的台词遭到了深深的侮辱。毕竟,他的台词早在接第一部正经戏的时候就已经是相当口齿清晰的了。
但确实很可惜,人长一双眼睛有一双耳朵,确实不是个个都能够拥有明确而犀利的感知与认知的,也不会有演员的台词是服务于每一个独一无二的角色的认识。
每一个角色都有其独特的背景,他们过去以及现在的经历造就了不同时期的不同性格、思维与人格,也因此必定会有不同的说话方式,这也同时和肢体、行为以及穿着等等一系列的细节一起塑造呈现着每一个角色的不同时期,贯穿成连续通顺真实的人。
当时《留行》上映的时候,温和明作为当仁不让的cp粉正主,当然是要急不可耐地去剧里摘录一些“甜蜜同框”来自娱自乐。
就在这个过程中,或许是因为跟苏凌这位演员大师在一起久了耳濡目染,也或者是因为在《大齐风云》这个极为正规的剧组里磨久了,他自然而然地就感觉出了自己在每一场戏里都按照剧本里给的内容展现了出来,说不上优秀,也算是中规中矩,可整合成一整个剧集时就能看到不同时期他这个人物割裂的明显痕迹。
包括这里面其他的演员,但凡戏份和时间长一些,有一些反转的,也都或多或少地给他这种感觉。
这大概就是他们和苏凌之间质的天差地别,在逻辑中贯通打磨,在细节中真实落地。
你会自然而然地感觉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人,有血有肉,就像是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你会跟着他而去哭去笑去共情,或揪心或开心,而不会第一时间去反应,他演得好炸裂啊。
至于说很多人所说的“全员演技派”,嗯,看和谁比了,也当然看观众自己的审美和阅历了,你们开心就好,毕竟太多的人缺乏逻辑性与感知力。至于暗戳戳地用苏凌给别人及格线晃悠的演技配平抬轿的,梅筠枫也不是养闲人吃素的。
然而温和明作为亲身和苏凌演过两个剧组的人,只能说在屏幕里看震撼,在现实中苏凌的这个进步也依旧越来越恐怖了,真实自然到你明知道是假的,可感受永远会牵动着心脏,让你不由得被他的一举一动带着,模糊了认知。
温和明直到现在才差不多回过味来,苏凌刚才在楼梯上的那种尴尬与难堪的脆弱,大概就是他用自己的骄傲和角色特质结合,表现出来的角色失明初期,骤然成为一个突如其来坠入深渊的“废人”,尚未适应种种不便的无力、对于自尊心的摧残与不甘心的倔强脆弱。
而现在的这种流畅与平和,有可能就是角色已经适应并接纳了失去光明的客观事实,完成了一次心灵上的自我淬炼与成长,重新以一个普通人的韧性与力量去拥抱生活,让自己摆脱绝望与急躁,变得平静与乐观。
居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就能完成并且表现出这样自然的时期转变,没有各种拍摄的镜头捕捉与手法辅助,简直是令人不可置信。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有一周了,是周围很平整也很宁静的一条路,时不时能够听到旁边店铺的音乐或者喇叭,很烟火气,也很恬淡,不过我确实还没有亲眼见到过,你给我描述一下是否和我想象的一样好吗?”
温和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有些疑惑:“你没有亲眼见到过?你来这里的时候没有走过这条路?”
“我是在失明后才搬过来的。”
温和明真的是服了苏凌一开始体验成为就不分角色和真人的这个习惯了,这一句又差点把他说得心脏骤停。苏凌也幸亏是不让人跟在他旁边,不然能让他吓进医院几个。
也就是说他这个角色原先不住在这儿,这个地方是失明之后选择的地方。
环顾四周,这条街道在温和明看来着实算不上多么大气干净,旁边的楼房即使重新刷了漆,格外的新鲜也遮掩不了从样式到装潢表现出的岁月。
街道两边的绿化,也毫无他们小区和公司前面的规整繁茂,欣欣向荣,树木稀稀拉拉的,花草野蛮生长,不知道从哪儿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来,毫无章程。
然而被苏凌这样一说,却不知怎么的,这种乱七八糟也反而显露出了一份不驯服的自由魅力,生机勃勃的。
“是,路上人不多,道路上不喧闹,但也依旧有人气,这会儿夕阳照过来,有一半越过楼层,洒在了枝头,很美。”
闻言,苏凌转向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于是本来只落在他发梢的夕阳就这样在他优越美貌的左脸之上刻上了点点金箔,像是圣洁悲悯的金像,对于一切信徒都垂首慈悲。
温和明嗓子一紧,戛然而止,就这样几乎丧失了对于时空乃至自我的感知。
“谢谢,我想到了从前,应当确实应当是很美的,我感受得到这样温柔的气息。”
苏凌又转了过去,于是鸭舌帽下,温和明又只能看得到一小段锋锐的下颌线,总算清醒了过来。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地搬过来呢?而且,为什么选择三楼,不选择一楼?”
苏凌无奈地笑了下:“没钱啊。”
“啊?”
温大少爷对于“没钱”这个概念几乎是空白的,印象最深的捉襟见肘也不过是苏凌的经济舱、精打细算地出专辑以及永远拿不出什么钱营销的窘迫。
而这些,其实对于真正的普通人来说,有种何不食肉糜的不值一提。
“我已经失业两个月了,虽然有人道主义的赔偿金与一些残障人士的社会救助,但也是在坐吃山空。再想生活在市中心每个月租金六千的地方,当然不可能了,而且也很吵,楼层太高人流量太多出行生活也不便。
这里是我姥姥单独留给我的地方,不用花租金,而且清净,三楼而已,还好,好了,到了。”
温和明一抬头看到牌子,这才想起苏凌之前说的“去练习室”,整个人有一次炸起了毛:“等会儿,别告诉我你还要蒙着眼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