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体验

“我们苏都说了不让你过来了,我这可是寻思着您这正宫大房的地位,破例给你带到这儿的,你等会儿可别吱声,别让他发现你,你看看就走吧。”

温和明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是不大明白为什么他不吱声,苏凌就发现不了他,然而董安易已经“嘘”了一下,他也只好把满头的问号收了回去。

平心而论,这个小区对于温和明来说确实是有那么一些过于古老陈旧了,不过对于大部分工薪阶层已经是是五脏俱全环境地段卫生治安都很不错的一个栖息地了。

温和明勉强捏着鼻子往楼上走,叹了口气,心说也不知道苏凌到底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家不住,非得来这儿体验生活,过往也没看他这么做准备,那也没见他演不好戏。

他之前看着那些说体验生活的,都是那些冲奖的片子,基本上就是一堆人呜呜咋咋地往棚户区城中村一扎,就成了接地气贴近底层生活,对准他们臆想的苦难消费一波苦难煽一波情,再来点标准的老登式的凝视与傲慢,就成了一道标准的冲奖式大片。

演员们一个个把脸抹得乌漆麻黑扮丑,开播的时候美其名曰为角色牺牲贴合角色,就好像脸丑了,五官乱飞式演技就蒙上了一层实力派的滤镜,口齿不清或者咆哮式演技就成了塑造角色。

反正比到最后无非是圈子和背景,否则给你个提名都算是恩德赏赐了。

温和明虽然对于苏凌接这个片子表示支持,但那也是他知道,苏凌决定的东西八头驴都拉不回来,管你什么功利,只看喜好,他作为男朋友只需要无条件服从就行了。

左右苏凌这个年纪、长相和名气,本来就有一堆固执己见的人有偏见,第一部电影先正式踹开大门就好,本来得奖乃至提名的几率就不大,挑一个小成本的打出点电影圈的口碑和号召力,之后再慢慢挑本子和班底就好了。

你说这地方吧,要说多差,也没有,就是一普通居民楼,十分无法达成卖惨的成就,对于苏凌这种从小物质条件也就是普通水准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新鲜的体验,达不到任何脱胎换骨刻骨铭心的认知,比很多时候剧组的居住条件都好多了。

要说多舒服,对于他们这种已经习惯了**被保护得极好的人来说,这种喧闹的环境也确实让人心烦,也没有安全感。

要他说,苏凌还不如就在自己家里呢,这上不上下不下的,有什么好来这儿的?

最主要的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苏凌这戏疯子还真就这么郎心似铁,将他转身丢在寂寞的大平层里。

还没等温和明腹诽完,他的耳朵就先捕捉到了什么比较清脆的杆子敲击地面的声音,而后是脚步声。

连续而缓慢的敲击声夹杂着脚步声,温和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一个盲人拿着盲杖在下楼,正打算让个路,却忽然看到了从楼梯口拐下来的熟悉的腿和脚。

他心头猛地一揪,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正对上了一个优美却棱角锋锐的下巴,毫无妆造,嘴唇上面隐隐冒着小胡茬,无端多了几分成熟与沧桑的魅力。

这线条,就算把其他地方遮得密不透风,温和明都能轻而易举地认出来。

这正是苏凌,而令温和明错愕不已的是,此时苏凌眼睛上正牢牢地围着一圈纱布一样的东西,戴着一个黑框墨镜遮盖,这样的装备,人根本不可能看清任何东西。

温和明当即心率直接飙升到了二百八,气血翻涌,险些直接上前把人拉去医院,被早有预期的董安易拉了一下,摆了摆手,将手机上四个大字晃在了温和明眼前:“体验生活。”

他这才猛然想起,苏凌这个电影的角色是一个后天因病失去视觉的盲人。

但……也不用做到这样真实吧,真就把眼睛蒙得死死地?这些人也真就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生活,这来来回回的,万一一个踩空受伤了,那怎么办?

而且苏凌这虽然是纯素颜,这地方也不是什么比较潮流先进的城市,是个比较安逸而追星洼地的地方,但也保不准有人能认出他呢?到时候万一一拥而上,情急之下如果苏凌来不及摘了遮眼的纱布离开,被他们的疯狂直接伤到了怎么办?

大概是和苏凌在一起久了,温和明也多少被苏凌这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非酋体质传染了,他这一连串的设想刚从脑海里尖锐爆鸣地刷了过去,下一秒因为这楼梯有半截地砖翘了起来,苏凌的脚踩了上去嘎吱一声,重心一歪,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就要栽下去。

情急之下,苏凌本能地右手紧紧拉住扶手,将左手的盲杖扔了出去,左手随着向前栽去的身体正好探到了扶手边,撞击了一下后立刻抓了上去,虽然脚还在滑,但两只手已经把自己挂了上去。

兔起鹘落,这一连串只在三秒间,还没等温和明大惊失色地抢上前去,苏凌已经险而又险地把自己稳住了,这会儿盲杖还没从台阶上滚完呢,噼里啪啦的。

这整个场景其实十分透着一种怪诞,苏凌本身舞者出身,身体的平衡感、柔韧度与力量感是极强的,这也体现在了他刚才的紧急应对中。

然而他毕竟从来没失去过视觉,在没有光明的世界中,他不可避免地失去了二分之一以上的感知力与协调性,行动中透露出一种完全不属于那个世界的无措与笨拙,把自己挂住毫无技巧,全凭力气,完全不符合一个舞者对于动作美观的定义,令旁观者都难以自已地感受到一种狼狈与心酸来。

董安易无声地拍拍自己的胸膛,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又得了苏凌的指令,不要管他,但谁看见这场景,心脏不快跳出来?再来几次,他都非得被苏凌弄成神经衰弱和心脏病了。

要他说,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片子,这两年也有两部讲盲人的片子,特别容易让别人拿来碰瓷对比,还容易让别人扣上消费苦难为了冲奖故事老套的帽子,真就何必接呢?

听说苏凌拒掉的那部主旋律还有那部大制作科幻商业片,也都定下了主演进入了筹备阶段,前者定了一个能直接在国家级别考试做手脚的太子,后者定了一个炒作名声在苏凌之前的“顶流”。

不出意料的话,这三部片子现在都在同期筹备中,估摸着拍摄也只在前后脚,很大概率最后上映都得撞档期。他就问,这小作坊电影,一没主旋律,二没大制作,三没病毒式营销,拿什么跟这两部打,铁板钉钉地成为被人踩在脚下垫底的炮灰。

更何况还这么辛苦,苏凌这个犟驴,一板一眼得格外极端,说体验真实的盲人视角,就能真下得去手把自己眼前的世界挡死,连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一并赶走,半点不要外力协助,沉浸式体验孤立无援独自生活的感受,只是跟着专业人士定好了每天的时间,到了晚上将眼罩取下来,免得真的对眼睛造成伤害。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正打算找温和明这个“同盟”,就见温和明傻了似的盯着滚落到他脚边的盲杖,又有些失神地看向坐在台阶上缓缓揉着脚踝,又顺着栏杆慢慢起身,一手摸索着扶手、另一只手因为没有盲杖有些不安地向前摸索保持平衡缓缓向下挪动的苏凌。

董安易毛都有些炸了起来,在他这个角度,能十分清晰地看到,温和明的眼圈红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咽下去了一声似叹息似啜泣的声音。

他后知后觉地觉察出来,这可能是心疼。

就是这一点声音,也被苏凌敏锐地捕捉到了,意识到似乎有人正站在拐角处。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神情极速而微妙地变换了几度,似乎从僵直警惕、难堪无措最后变化到了认命接受:“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帮忙把盲杖递给我吗?”

苏凌顶着温润如玉的性格,内里却比谁都自傲,在某些方面自尊心和控制欲达到了一种几乎有些变态的地步,比如说他的独立人格与作品质量。

他能够对别人的恶意淡然自若,也能清醒自如地接受别人的赞美,他对别人的求助总是尽心竭力,情分和面子给了一打又一打,但到他自己这里却往往闭口不言独立支撑,只会在一遍又一遍的突破中成为那道擎天的巨柱,却轻易不会去求别人什么。

尤其是自己的缺陷。

这也是你想要体验的吗?温和明捡起盲杖,一言不发地上了前,靠近了便能够清晰地看见,苏凌的短袖和七分裤未曾遮盖的地方,有多处淤青擦伤,在他过分白皙的胳膊和小腿上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苏凌十分彬彬有礼地说了声谢谢,而温和明在这一刻他觉得苏凌如果沉浸式体验,大概最不希望的就是被熟人,尤其是最亲的人看到这样狼狈的模样,或者说苏凌太沉浸了,已经进入了成为角色的阶段,于是一言不发地就要下楼。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真的心疼又恐慌得哭出来,直接胆大包天把苏凌劫回家里,也怕自己忍不住呛出一段让苏凌不爱听的背离艺术的功利话来。

“和明,是你吧。”苏凌却突然开了口,“我认得你的气息、脚步与味道。来都来了,陪我去训练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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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欲美人驯犬实录[娱乐圈]
连载中竹岚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