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让人失望了！”
“怎么能这么恶心，枉我喜欢了他这么久，骗子！”
“这世界上任何的同性恋都应该死绝了，天理不容！”
“他们在那儿！”
无边的嘈杂袭来，苏凌眼睁睁地看着黑压压涌动着的人群，那一张张脸上尽是厌恶与恨意，他知道应该立刻离开，可脚底却像是陷入了层层淤泥之中。
下一刻，有什么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他刚刚感到额角一痛，就被拉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可他却被无边的恐惧侵袭着，感觉几乎能感受到这熟悉的怀抱忍痛的绷紧。
“苏凌……”
“苏凌！”
苏凌蓦然弹了起来，大脑嗡鸣着，眼前几乎炸开了一片空白，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直到十多秒后他才听到自己活像是劫后余生一样拉风箱的呼吸声，喉咙反上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他几乎整个人被扣在温和明怀里，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背后传来，身上却依旧被冷汗浸湿了，双臂传来一阵有些抽筋与肌肉挤压的疼痛，甚至连骨头都有那么一丝痛感，可见刚才他挣扎得有多剧烈。
似乎是见他安静了下来，温和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苏凌？清醒了吗？”
苏凌倦怠地向后靠去，将自己整个人都全然交托在了温和明的怀里，只微微点了下头，就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慢慢平复着心跳与呼吸。
温和明本来打算去倒杯水，看他这样，也就没起身，不动声色地让苏凌靠得更舒服，让自己更能环绕苏凌一点。
这两天苏凌出了组，温和明也早早把公司重要的事情处理完毕，给自己批了一周的假，颠颠地跟在苏凌旁边了。
之前他也在苏凌身边黏过，不过那会儿苏凌实在筹备live，每天都在训练，确实是累得昏天黑地，但和现在的舟车劳顿它不是一种累法。
虽然减脂增肌的过程看着有点惊心动魄，但其实在整个训练过程中，没有在剧组的作息不规律，对于苏凌的体力耐力是逐步增高的，多少也调养了下他之前连轴转的损耗。
但这天天空中飞人的奔波，温和明只觉得他跟着下来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更何况苏凌既要配合拍摄还要在直播里拿出最佳状态，在各种晚宴中游走，三天见了三场不同的品牌方领导，套话都得变着法的说，还有搭配的奢牌采访，连温和明这种惯于觥筹交错的看了都头皮发麻。
这一天苏凌又集中进了录音棚，把之前没录好的部分补录下来。
温和明不大懂配音，但他也知道什么叫抑扬顿挫，只觉得苏凌的配音和动漫上人物的那张脸毫无违和感，连大幅度的动作都没有一点差池，特别有场景感代入感。
温和明看看动漫人物的脸听着声音，只觉得这声音就该是这动漫里的脸，可这声音天天勾得他魂牵梦绕的，都刻在骨子里了，哪怕和他日常说话大为不同，还有那么一丝陌生。
于是他眼前又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苏凌的脸，把头转过去，的的确确这声音也是苏凌嘴里发出来的，还挺神奇的。
这种新鲜感的探知大概也是苏凌把他粉丝勾得神魂颠倒的原因吧，都不说他粉丝了，温和明自己不也是吗？哪怕再熟悉再了解，对其有再高的认知，也总能刷新出一只令人惊艳的苏凌。
温和明多少有点亢奋，要了一点花絮，美滋滋地看了一晚上——主要是苏凌嗓子哑了。
他录了整整一天，经常自己不满意，反反复复地磨一句台词，配导都说很ok了，他还能精益求精。
温和明默默地数了下，最多一次，他就跟那句话较劲，录了能有三十来遍，最后也不知道是量变形成质变，还是灵光一现，最后那一遍一出来，整个配音室都沸腾了。
他也不必问整体配得怎么样，单看配导盯着苏凌放光的眼睛，偷感相当重，活像是搓着手琢磨着怎么把人套麻袋从演员界拐到配音界来，可见有些天才，特别是比你努力一百倍的天才，走到哪儿都是王者级别的碾压。
嗯，苏凌这么拉仇恨，确实是他应得的，走到哪儿都轻轻松松秒了一堆活在炒作里的“优秀”，别人不恨你恨谁。
他就喜欢这种吊打在座的诸位垃圾让你们破防跳脚的模样。
不过苏凌这沙哑的嗓子还是把温和明翘了八米高的尾巴直接按了下去，唤回了他太得意忘形的脑子，也就没缠着苏凌问这问那的，索性给炖了一锅雪梨水，看着苏凌喝完之后，直接把人早早地裹进被子里睡觉去了——歌手和演员的嗓子可不是一般的重要。
温和明以为苏凌累成这样，必定睡眠质量极好，但直到他被旁边一个剧烈的哆嗦震醒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刚才苏凌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僵直却激烈的对抗状态，眼皮半睁不合的，嘴里还呓语着什么，温和明摇了两下都没把人摇醒，反而让苏凌太过激烈的挣动猝不及防地把头顶的几个小摆件打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砸到了他脑袋上，吓得温和明赶紧把它们扔到了一边，仔细看了下。
好在这几个都不沉，也不是金属材质，也不锋锐毛刺，苏凌只是脑门有几处红了点，也没破皮，也没伤到眼睛。
温和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苏凌僵硬着和什么对抗的胳膊收了回来禁锢在自己怀里，整个人捂了苏凌半分钟才把人发冷的体温暖回来一点，把他的魂叫了回来。
“其实，几天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一直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了过去，你还是害怕的，对吗？”
苏凌卷翘的睫毛微微地颤了两下，显露出一种旖旎而破碎得令人心惊的美来，像是落在蛛网中无力逃走只能徒劳振翅的蝴蝶。
“是，我怕。”苏凌终于开了口，头不自觉地歪在温和明的脖颈边，又蹭了蹭，送来了温和明自锁骨处嫣红一片的春风。
温和明磨了磨牙，强忍着不知道是从脖子旁还是心里蹿上来的一阵痒意，呲牙咧嘴，仰天练忍功，难为他还装得四平八稳的：“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信心百倍，哪怕经历过之前的那一次依旧对粉丝信任之至，当初还是有点疼是不是？你是怕千夫所指，还是怕千夫所指里大多数都是你曾经熟悉轻松的人。”
苏凌有些苦笑：“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犀利。”
温和明摊了摊手，“事实如此，而且虽然你恨特殊，但你和你的人粉丝也还是逃不开商业模式，只不过你们交换的不是寻常的等价物，而是一种精神与情绪，只要交换成立，价值成立，就可以从商业角度分析。
当你给她们的情绪价值从正面瞬间转化为负值，这一瞬间的冲击足以让她们脱粉回踩，为自己追星的沉没成本采取攻击模式。
这个变数就是你现在做的事，你心知肚明，所以即使你说过你经历过多次大起大落，大概比别人更加的抗干扰抗打击一些，也还是会恐惧会害怕。”
苏凌轻轻地阖上了眼，终于点了头：“是，我从前确实无能为力地失去过很多很想要的机会，虽然自己无愧于心，但那种感觉依旧太过刻骨铭心，我真的很珍惜现在的一切，很想尽全力抓住现在这个时机。
我感受过人生百态，风光无限的，万丈深渊的，寂寂无名的，曲折坎坷的，到现在应该算是有些意气风发。
当人群退却的时候，我大概会坦然地面对，无非是没有那么多的机会也没有那么多的支持，但我曾经拥有过这些掌声，这份体验和记忆是真切的，也就足够了。
但我其实真的不想以一种太过惨烈的方式和她们告别，我不想她们到最后曾经后悔喜欢过我，我其实也确实害怕承受她们失望愤恨的目光，我更害怕她们将矛头也指向你。
我不怕坦荡地宣告我们之间的关系，两情相悦，我问心无愧，但……如果这样一份坦荡反而成为很多诋毁攻击的桥梁，尤其是她们，我确实不知道如何承受。”
温和明默默地叹了口气，苏凌这样的一副玲珑心肠，刚柔并济，进退有度，是个天生走向巅峰的苗子。可惜只差了一点，太过重情多情，足以困住他的心。
无论对哪一种感情，他都负责得太过周到了，也确实是在意得太过分了，以至于化成一道重重的枷锁，哪怕在梦里都沉沉地压在他脖颈上。
他能忍受滔天的黑子诋毁、诅咒辱骂，这几次那么嚣张的人身攻击他都没那么放在心上过，可惜如果是粉丝的话，恐怕只是一句平淡的“不爱了”都能让他心中一疼，更别提基本上一定会出现的“骂嫂子”，尤其是男嫂子的情况。
前者温和明也没法保证什么，必然发生的事件，只能默默地降低概率，至于后者……
“他朝若是同挨骂，也算得是我们同甘共苦了，让她们撒撒火，我跟着你也掉不了一块肉，就当是彩礼了。所以，其实这样想想，你不觉得也挺浪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