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启寒就拉着陆眠去泡海了。
游泳，江启寒不会。
但用灵法帮助他享受生活，江启寒可太会了。
随意捏一个非常简单的法诀，便可让他整个人都被轻轻托浮在海面上，然后惬意享受这干净温暖、似果冻般晶莹的海水日光浴了。
江启寒仰面半卧在海面上，海风微微吹拂过，撩起他一点未湿透的发。
温暖海水自指间穿过，偶有轻吻的鱼。
暖洋洋的日光让人也神思微迷。
江启寒不由感叹，如果再有个遮光墨镜，那就是完美的午睡场所了。
陆眠在他旁边，看完也开始有样学样。
其实昨日刚来时，早就有同门这样漂在海里晒太阳。
但那会陆眠不太理解，这能有什么好玩儿的？不无聊吗。
直到江启寒带他半漂着泡在暖洋洋的海水里。
陆眠才渐渐觉得，天很湛，海很暖，日光明媚，鸥鸟自在，的确是安神养心的休憩妙法。
这样想着，陆眠不自觉偏过头，去看漂在不远处的师尊。
他看见，比自己容貌大不了几岁的青年，眼睫在日光的照耀下微眯，皮肤映着澈蓝的海格外干净透白，侧脸轮廓清越。他整个人，被一袭湿了水的宽大雪白道袍拥裹着，清逸如一块温玉。
就像，偶下凡间小睡的神明。
陆眠心跳不自觉乱了一拍。
陆眠强拉着自己的视线收回，阖目断念。
然而那人的声音遥遥传过来，状似轻快问：“陆眠，还担不担心我投海？”
陆眠的思绪骤乱，出声道：“什、什么？师尊？”
江启寒慢悠悠、又让人不觉得是玩笑地道：“以后我‘投海’，便都这样投。”
“躺着看看风景，看看海。所以你啊，不必记挂为师。”
不必担心我会投海自尽，就像那次一样。
陆眠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师尊。”
江启寒又补充道：“为师还要看你登临仙神境呢，不会这么想不开。”
他想，这么说，陆眠总不会再担心他了吧。
陆眠在驱着灵法移过来。
江启寒道：“怎么了吗。”
在江启寒的意识里，说事，就是说完了，解决了，就好了，不会再有更多的枝枝蔓蔓。然而被小徒弟带着点哽咽抱住的时候，他又有了一点动容。
江启寒看着连带着衣袖抱住他的小徒弟，伸出另一只手，轻拍着陆眠的背，道：“哎？修道之人，怎么能随意流泪？”
陆眠摇头不说话。
江启寒有点无措，这场面他没有经验。
他，在陆眠要过来的时候，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下他的话把小徒弟弄哭了，江启寒更是有种想要退缩的茫然。前世今生，他都一个人呆了太久，一但和人一有感情上的交流，便觉千难万难，像有一块东西阻在心头，情绪雾朦朦的。
于是只能将自己当做他的长辈，尽量克制住想要退却的心情，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让少年情绪宣泄一会。
少年在他身旁，哽咽得克制，那种情绪隔着很近的距离传过来，令江启寒心都微缩紧起来。这种感觉，久远到有些陌生了。
江启寒静静将小徒弟轻抱在怀里，任由他哭了一会，才听到陆眠断续说：“师尊，我、那时候，还以为我又要变回原来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了。我、很害怕。”
江启寒听出少年声音里的颤意，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这样一个沉稳，自小饱经磨难的孩子，被他的意外之举吓成这样，他之前太不该了。
江启寒内心悄然安慰道，不用怕，还有琼玉。
他才是你后来长久授道的师父呢，而且教的好像比我好多了。
去他那，你不吃亏。
然而，却也知道此时不能这么说。
陆眠应该不会多喜悦，而且，他也不能告诉陆眠他没发生的将来之事，会被剧情世界纠正。
江启寒的思绪都是乱的，只安慰道：“就算我出了事，还有你江师叔，疏雪师姑呢。而且还有归光派那么多仙师，怎么都不会让你再一个人回凡间去的。你不用怕。”
陆眠哑声道：“师尊，那怎么能一样？！”
江启寒被陆眠这惊疑一声问懵了……
不一样吗…都是修习的相同心法，跟着他们修习时长还要短一些，轻松一些……
好吧，江启寒反应过来了，疏雪他们好像的确修为少一点，可能带陆眠会让他很难受。
虽然这样说有些讨打，但江启寒某种意义上，的确能理解陆眠的“挑剔”。浇灌天才需要优渥的资源，这其中当然包括师资。就是爱因斯坦生在非洲他也得刨土，生在~~他也得敬酒。
江启寒想了想，回头还是得给琼玉写一封推荐信。
以便他某一天真意外gg了，陆眠也能确定地有个好去处。
嗯。就这样决定了。
对上陆眠那双幽动着后怕，几分委屈和微怒的黑润眸子，江启寒含混道：“总之，以后不会留你一个人的，怎样都不会的。所以，不要难过了，陆眠。”
“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大约是他这句话的语气太笃定，小徒弟眼里的不安消散下去一点。
总算是将将止住小徒弟的伤心。
再开心一点嘛。
江启寒未再言，随手抬了一道灵法，在碧蓝海波中掀起一道碧波。
他用灵法控着形状，在空中酝成一个剔透纯蓝的“眠”字，指一指，让陆眠看。随后，又形成一个“笑”字，然后轻轻放空灵法控制，让水波点点散化成雾气海烟，缓缓从海上落下。
而这成片浩渺的水雾，阳光的照射下，很快盛开出一道小小七色彩虹。
弄完，江启寒自己先很开心。人工彩虹成功了耶！
回头看去。
陆眠没笑，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道小彩虹。
好吧。
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江启寒想了想，准备弄个大的，又卷起一股水波，准备展示一下梵高大哥的向日葵。
但这次有点不妙。
卷起的水波里有条小白鲨。
江启寒刚一发现不对，放下灵法控制，就见那条小白鲨很是不客气地游了过来。
小鲨鱼的背鳍在海水里劈风斩浪。
江启寒顶了道法印过去，将小鲨鱼阻隔在印结之后，不得前进。
……随后就感觉到了大白鲨在他们所漂浮的这片海面下游动的水涌感！
江启寒赶忙拉着陆眠换了一片海水泡日光浴。
果然飘得离岸太远了就有危险！
不一会，两人回到了离岸边很近、能看得见其他小弟子们的地方，果然四周再无异动。
陆眠被他拉着疾行，中途江启寒还不忘给他用灵法捏了朵海水凝作的小向日葵，让他拿着玩。
虽然是哄小孩子的把戏。
但江启寒自己少有被哄的经历，黔驴技穷地想出来这么两个，已经对自己甚是满意。
看着一番惊险后陆眠拿着海水向日葵的样子，眉宇微舒，唇角半笑微抿。江启寒知道他已经没再难过了，心里放心不少。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不远处风遥和一众小弟子们也零零散散飘过来，一派的上上下下便都在这里午后小憩。
到海水渐褪温度，一行人便又在周边游玩。
惬意舒适的时间过得飞快。
如离弦箭。
一眨眼，便到了游历结束。
-
一行人启程返派，小弟子们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难过。江启寒也是，但憋着。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放假，喜欢上班（学）呢？
没有人。
在这种心情下，就算是一条不顺眼的狗路过也想和它对汪两下（？），更何况是凑上来找茬的人。
途径凡界时，归光派一行修者被凡间梁国帝都的兵将拦住了去路，大意是说他们之中有人偷窃了东西，要押去官府稽查审问。
这就很可笑了。
归光派一行修士，偷凡界的东西根本毫无用处，且又派风清正，怎会行此不义之事？
这兵将围堵来得突兀，一众弟子磨破了嘴皮子解释，也没能让将领放行。
江启寒觉得事有蹊跷，便抬手压下小弟子们的不忿，示意将领引路。
不是打不过，而是修士在凡界贸然出手，极容易伤及无辜；且有损门派声誉，有恃强欺弱之嫌。
倒不如去解决这蹊跷之源。
将领倒也看出他们是修仙之士，不同寻常可疑犯人，一路倒也未对他们有所不敬。
只是，当将领将他们引路至那扣押他们的始作俑者面前之后，小弟子们全都不淡定了。
十来个小弟子们，皆神色隐晦地看向队伍中的江启寒。
江启寒也挺纳闷儿的：怎么了这是？
难不成，这扣押他们的人，之前是他江启寒得罪的？
看端坐于衙首高案后的青年人身影，容貌中等，灵气微无，江启寒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传音法阵里有小弟子哆哆嗦嗦地道。
澜：师祖，你忘了？！他就是之前和陆眠打架，然后被你赶下山的那个！梁国皇子赵轩日！
江启寒思索一番，回：的确是忘了。
……甚至于现在听完了前因，他也还是没认出来高堂之上这人是谁。
不过，这不重要。
他到底要干嘛？报仇？
身居高位的梁国皇子赵轩日用行动回答了他们。
他随手一扔惊堂木，在大堂案上发出巨大响声，而后轻蔑道：“归光派弟子是吧？都给我跪下。”
显然，他在装x，他想作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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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负暄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