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瑰美柔幻的晕光字形，在深夜的海水里，渐渐随时间推移化散开。
点点光亮隐入海中。
既静谧，又幽美。
偶有又冒头到海面的小水母，像一盏小小的发光帽子，可爱又迷幻。
江启寒心情颇好。
小弟子们热情地向他递来海鲜烧烤，递到一半，又想起师叔不爱沾荤腥，于是换成蒜沫烤茄等素菜。
江启寒还挺奇怪他们怎么吃出这么多花样，转眼看到带着笑意拨弄火堆的陆眠，想起来了。
嗯，定是陆眠教的他们。
这“传道授业”做的太好，福及所有人。
小徒弟实在是一个很贴心又能干的小孩。
不是贴心小棉袄。
是生存技能和性格都满点的新型傲天。
这样的他，真的，挺好。
江启寒越想越觉得宽心，面容上不禁带出一点不同于往日严肃的温和与欣悦。
周围小弟子们看江启寒江师叔神情比往日要柔和许多，便大着胆子继续先前的戏玩。
少年人凑在一起，和江启寒那个世界一样，绕不开的一个游戏，便是——真心话大冒险。
在此名为“择言逾行”。
其实就是想互相看看丢丑，或探探对方心意。
少年人的小心思，倒也有趣，江启寒见怪不怪。
原先江启寒没来时，是风遥在做这游戏的主持。江启寒来了，江启寒自然是不和他们一块玩的，所以这个主持的任务，风遥便大着胆子交给了江启寒，一角系着红巾的海星被放在江启寒手里。
小弟子们围观着，生怕江启寒呵斥或拒绝。
但江启寒施了个小法诀，小海星便在众人围坐的圆圈中心凭空悬浮旋转，海星系着的红巾转停时，指到谁，便是谁来“择言逾行”了。
江启寒很没有架子地当了小弟子们的游戏主持人，弟子们玩得更嗨了。
第一轮转停，一直作壁上观的风遥便被红巾选中。
他选“逾行”，被众弟子们起哄模仿水蛇跳舞，一个半大少年硬是凹出了扭来扭去的妖娆造型，不像水蛇，倒像肢体不协调扭曲生长的怪异植物，把围观众人笑了个半死
再转，到另一名小弟子，选了“择言”，便被很不客气地提问最喜欢哪名女修。
有江启寒坐镇，小弟子脸红透了，半晌憋出了个很小声的人名，引起周围人一片意味深长的“哦~”声。
再转……
有几次，转到了陆眠。
他每次都选“逾行”，已经被灌过叁盅酒，唱过一曲歌，模仿过螃蟹走路，当然最后走成了醉蟹走路……
咳，江启寒觉得这小孩已经快要变成陆泥了。
到篝火快燃尽，小弟子们互相灌了不少酒，“逾行”也多半逾不动了，这戏玩才停下。
江启寒指挥着尚且清醒的小孩们把不清醒地都往回搬，自己留下来处理篝火和其他一些他们乱弃的残食之类，用灵法碾过，销成齑粉，再借浪潮将它们送归海里。
等确认没什么遗漏的了，江启寒拎着醉掉的陆眠往回走。
这小孩比之前长高了。
拎着他，他若不使劲抬，陆眠会有一段腿拖着地。
行吧，那就架着小孩往回走。
陆眠半边身子都倚在江启寒身上，醉醺醺地，清酒的桃酿气息偶尔打到江启寒颌边。江启寒想，下次不能再让陆眠喝酒了，这要是再长高点，那他难道要背着这个不肖泥回去？
正在想要不要用灵法帮他化去一些酒意。
江启寒听见，陆眠咕哝了声：“我、我选逾行。”
还惦记着玩呢？
江启寒心下好笑。
小徒弟有时候过分懂事，让人有点心疼，但这喝醉之后，倒是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了。
他还没再多走两步，忽而，身旁陆眠小声说了句什么，而后身前便被陆眠另一边手臂伸过圈住，陆眠本就搭在他颈后的手臂亦缩紧。小孩醉梦之中，半侧着身抱住了他，当了他的挂件。当然，这抱本也是没什么力气的。
江启寒听陆眠道：“好了，逾行抱住身边的人了，到下一次了吧……”
江启寒好笑。
做梦还在输。
不过陆眠毕竟长高了，不再是个小瘦杆，他这样半个身体别在他腿上，他们还走不走路了？
挪了两步，江启寒出声提醒：“陆眠？松手。”
陆眠闻言，似是梦境出现了转变，他紧了紧胳膊，忽然拨浪鼓似的抗拒摇头道：“不要，师尊。”
江启寒心道也没醉太糊涂啊，还认得人，嘴上问：“你怎的不听话了？”
陆眠却呼吸绷了一会，语气微颤地道：“不放手，师尊，陆眠不放手。”
江启寒：嘿你这小鬼？
还没待江启寒小小教训一下小醉鬼，他又听陆眠道：“师尊不要投海，师尊不要。”
江启寒往前迈的步子一顿。
倏尔想起陆眠看见其他弟子们冲出客栈时，欲去又止的样子来。
——想和师尊一同去的。
小徒弟说。
江启寒才知道，原来他先前那一次，是真吓着他了。
江启寒的心被细针轻刮过似的，一点细微的疼。
他将少年环在他颈前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温声道：“没有下次了，不要怕，陆眠。”
小孩搂他搂得更紧了些，似是醉梦中也不信。
“我会在这里，看你登仙途。”
醉掉的小孩，被江启寒翻来覆去安抚了好几遍，才安稳睡着。
江启寒将人架到房间安顿好，又在阵法里问了问各小弟子们的情况，才回到房间就寝。
看着窗外的柔和月色，江启寒卧于榻上。
想，要怎么，才能让小徒弟别再担心这个事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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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负暄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