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大殿内，会议开始。
长长的会议桌除了城隍，江流就是凌安，还有个姗姗来迟的夜游神。
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城隍主殿，冲着江流点了两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来的是夜五。夜游神几个兄弟长得都差不多，江流跟他们鲜少业务交流，只能根据每天的排班，及个人制服上的数字判定是谁。而夜五也是夜游神里最不喜欢城隍的一个。
江流摆出热情的笑容回应，“夜五大人，好久不见。”
夜五是阴阳司的马前卒。有他出马，阴阳司那帮神仙，今天是不会参会了。
偏城隍还没意识到这点，笑眯眯问他，“其他仙家呢。”
夜游神不语，默默掏出一把指甲剪，低头修理起指甲。
指甲剪每剪一下，“咔哒，咔哒”，使劲修理着城隍的为数不多的脸面。
江流捂脸，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城隍爷，时间到了开会吧。”
城隍气定神闲，未有一丝尴尬，反而斥责她，“各位仙家都没到齐，会议怎么开。时间过了就过了，再等等又何妨，哪能这么不懂事。”
江流挑眉，这意思是要等到底了。
夜游神指甲剪一扔，发出“咚”的一声，“这会到底开不开了，我还忙着呢。不开我走了。”
他发了一顿脾气，城隍笑脸依旧，“既然夜游神还有事，那这会我们就先开了。会后，小江记得把会议记录发给众位仙家。”
江流点头应是。笔尖悬在记录薄上方，等待着。
会议开始。城隍爷一如既往，废话多。话题从业务情况，扯到城市建设，再展望发展。
江流听了一耳朵，跟以往絮叨的内容大差不差，一个意思在嘴角翻来覆去嚼好几遍，没一点创新。不知道喊她提早一小时上班做什么。整个人疲惫的不行，努力咽下嘴里无聊的哈欠。
与此同时。夜游神那响起熟悉的音乐提示，“Firest blood，”屏幕上醒目的字条，差点闪瞎她的眼。
紧跟着，游戏里传来一阵怒吼，“上啊，刺客切他后路。”
怒吼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简直加了大喇叭特效，来回晃荡。
城隍爷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恍若未觉。
江流刚开始还会替上司尴尬，后面见多了，也就习惯了。继续低头做笔记。
没想到凌安却站了起来，他板起稚嫩的脸颊，绷紧了身子，整个人像一柄斩奸除恶的利剑，“夜五大人，请关闭手机，保持会场安静。”
夜五充耳不闻。不停放大的游戏声，似在为他身在敌营不屈不挠的精神摇旗呐喊。
凌安握紧拳头，两道剑眉，深嵌眉心。
江流抬眸与城隍爷对视。
城隍笑容未改，说话速度却加快许多，省略了过往的老生常谈，在江流还在斟酌用词之际，直接进入了正题，“东岳大帝已经同意我庙新建阴阳司二部。以往一部的活，分摊一半到二部来。”
他的话犹如一枚深水导弹，将深藏海面之下的暗流，炸了出来。
“不行，”夜五拍桌而起，“我不同意！”
游戏里，正好播放着英雄死亡音效，衬得夜五的脸跟屏幕里一样又黑又红。
“哎呀，夜游神何必激动。你们一半人员还需调往二部呢。若是不同意，可亲自去跟大帝请示。”城隍眯起了眼睛，相当愉悦。
“你个老杂毛！”夜五当场摔了手机，吵闹的游戏背景乐与队友的争执不休，在这一刻全部消失。
两神眼对眼，面对面，火光四溅。
素来鹌鹑一样的老板，突然发威，惊得江流甚至不知道如何落笔。该写二神针锋相对，上司凛然不惧，势必推动部门变革进行到底，还是变革遭阻，城隍爷舌战来神的光辉事迹。
难。太难了。之前都没写过啊。
江流苦苦思索。唯有凌安不解，“湘城的活明明一部就能解决，为什么还要成立二部。”
“自然是，权势之争。”江流往后一靠，心情不错。长期窝囊的上司好不容易扳回一局，作为下属与有荣焉。
阴阳司相当于整个城隍庙的核心部门，有协调诸司，监察诸事之能。湘城发生一切事，由阴阳司汇总梳理后，方报于城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历代阴阳司更是城隍心腹。
直到她的上司上任，这届阴阳司跟城隍可是水火不容，没那么听话。他们把持着城隍庙运转核心，湘城大事小情，从不汇报，直接越过城隍下令另外两司处置。
所获功德、信仰也全算在三司头上。
堂堂城隍爷看着干着急，又不能亲自下场，跟下属抢活，免得其他城隍笑话。
于是迫不得已招聘江流，也只抢回城隍庙这一小小地盘。
阴阳司掌握整座湘城，自然看不上城隍庙那点小肉，也未刻意阻扰。城隍爷靠着每日进出城隍庙的信众，得点功德、信仰，残羹冷炙过活。两方就这么相安无事。
可若没有庞大的功绩、信仰，众仙家还争什么仙职，他黑雀当什么城隍。劳心劳力的，不如在仙宫给七仙女逗乐来得爽快，好歹只用服侍一个老板。哪像这里，谁都是祖宗。
现蛰伏一年，终得翻身。
“你给我等着。”夜五咬牙切齿，掏出令牌，指头点得飞快。
成立二部的事板上钉钉，城隍压根不惧他通风报信。又继续安排道：“湘城一分为二，一部负责西湘城，二部负责东湘城。二部兼具速报和纠察两司职能，司长由江流暂任，凌安为副司长。”
城隍扫视一圈，“大家有什么意见吗？没意见，我们举手表决，就这样定了。”
议事程序，表决时，只需在场一半人数表即可通过。在场三神一人，除了夜五都是城隍的人，他就算有异议也没用。
夜五瞪着牛眼，喘着粗气，恨不得活撕了他。以前城隍会议上任何决定，他们打定了主意不执行，也没参会的必要。
没想到被这老杂毛抓住机会。
如果这次他们全体参会，城隍休想安排自己人掌控二部，也许他们还能将二部抢到自己手里。整个湘城还在他们掌握之中。
真是可恨！
江流差点要为上司鼓掌，一部定三司，好计谋、好算计。架空阴阳司旧势力，连速报和纠察两司后续出现抗令执行的隐患也考虑了。
自古三司互相配合，阴阳司下令，二司执行。仅夺回阴阳司的职权，另外二司不配合，也是白搭。正所谓命令有人下，活却没人干。二部兼有速报和纠察两司职能，相当于重建一个新三司。与旧三司分庭抗礼。
城隍爷这一招高。如果她不是干活的人就好了，“我不同意！”
开玩笑。一间城隍庙吵吵嚷嚷，已经够她受的了。半个湘城人在脑袋里咋咋呼呼，不如要她命。
她是个人，不是神仙！白天还要工作的打工人，做不到时刻聆听凡心。
“我也不同意！”凌安黑着脸，浑身写着不愿意三个字。
蔫耷的夜五眼睛一亮，跟着喊道：“我也不同意”。
他已经通知其他仙家速来，等他们人到齐，看这老杂毛怎么狂。
纵容城隍爷八风不动，也被这俩祖宗的操作搞得哭笑不得。这种小事就不能等会后再跟他谈吗？
定工作这事，就得在明面上。万一会后一句服从命令，或是一纸安排直达东岳大帝，想要悔改也没地悔改去。江流挺直了腰杆，“活太多了，我能力不行，干不动。”
凌安赞同，“她不过一介凡人，怎么比得了我们做神仙的。”
江流白他一眼，两人同处一个阵营，但贸然听到这话也挺不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