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九:真假和离十二

浑身松弛下来,转身走向主座的位置,摊摊手:“关于他的过去,其实他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我又不是不通情理。过去的,就是过去的。现在的,就是现在的。”

转身面对殷丽的方向,歪歪头,天真之下却带着表面的原谅:“总不能曾经姑姑爱慕过他,我要跑去把姑姑给杀了吧?”

双手搭在主座的椅背上,目光微微离散:“其实...我所在意的,是他愿意自己跟我说过去,而不是说,我去挖他的过去。或许,他的过去没有那些刀笔撰写得那么好。可那才是真实的他。”

眼中散落着一些失望:“我们夜夜同宿一张床,却同床异梦,这婚书岂不是形同虚设?”

目光聚焦,认真说道:“再说,我也没有让他对我毫无保留。我心里,也有我的小秘密。我又怎么会不允许他对我有小秘密?就算不是像他说的一样,他只当母亲是个工具,他确实对母亲倾过情动过心,我都认。毕竟,他是把他的一半全部交给了我,而没有交给过母亲。他心里是忌惮母亲的,对我是不设防的。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不能承受之代价。我也懂生意的。”

似乎有些破碎感地扯了扯嘴角:“我都能悟出‘混元太极’这样的功法,又岂会不知这‘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并无纯粹与绝对的道理?‘水至清则无鱼’,我明白。我更不会要求他是个圣人。圣人都有过错,更何况他只是个普通人?”

微微垂眼:“纯粹而不谈利益的感情,是很美好,但那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之所以会有想象,那是因为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人们之所以会期望,也是因为现实中不存在。”

认真而坚定:“我没有做白日梦的毛病。”

双手搭在主座的椅背上:“...姐姐,你也知道,我有情绪方面的问题。这大概会是伴随我一生的毛病。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深爱着对方。但这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而他又总是喜欢当逃兵,很多时候这态度又很暧昧,如此一来,我又怎么不会多想?在我多想的时候,他就算站在原地,我都认了。可他还在不断地往后退,这只会让我想得更多。在这种时候,他哪怕是用‘穿骨钉’,把我的骨头凿穿,把我钉在水晶宫的地上,坚定地告诉我,一切都是我多想,他非我不可,不许我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他才是我的伴侣,我都认了。”

声音拔高,敛眉控诉:“但他在做什么呢?”

撇撇嘴,抱臂恨恨:“还有他那个没长嘴的烂德行!跟摩昂一样!对你掏心掏肺,但就不说一个字。发觉对方犹豫了一下,就觉得他没希望了,就开始摆烂,各种颓废。”

嫌弃不加掩饰:“有意思?”

一手虚虚指指地面:“他总让我对他什么都可以说,但我就想问了,他自己为什么从来不遵守这一条?”

或许也是难以忍耐之下的爆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为我付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来回馈你的深情厚谊,不回馈,你岂不是根本就不会有下一次付出的动力了?没动力了,可不就容易摆烂了吗?”

“既然是伴侣,当然不是去计较你付出的多,还是我付出的多。而是知道,两人的心在一处!”

歪歪嘴角,满含讥讽:“他这是演苦情戏演上瘾了?什么毛病!”

深深吸上一口气,继续抱臂,又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也明白,什么叫做口惠而实不至。他对母亲,不就是那样吗?嘴甜得跟糊了蜜似的。实际上,心里却另有想法。他对我,很爱,但却一直保持沉默。我要是个心大的家伙儿,他岂不是早就爱咋咋地了?”

眼眸中尽是成熟:“我知道,真的爱,那是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也不会拿这种付出去伴侣面前邀功献宠。”

虚虚指指耳朵:“可谁不喜欢听甜话?”

轻轻按按心口:“谁不想要感受那种得知伴侣付出时候的感动?”

抱臂,没好气:“倒也难怪那些话本儿里,真爱永远都没有好结局,往往是处心积虑者,坐拥一切。”

走到主座边坐下,双手撑住餐桌,野性与侵略性自那双龙族最美的眸子里,展露无疑:“姐姐,无论是你,还是蓝毅,亦或蓝玉,都在告诉我,他的心里不会也不能只装着我一个人。他的心里,还得装着这海族的万千子民。”

松弛地靠向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歪歪头,感到好笑:“可你们是不是也看走了眼?”

猛然挺直脊背,紧紧抓着主座扶手,颈间青筋隐隐浮现,眼底也轻微泛着猩红:“我若真的就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把你们都杀了,他就没有所谓的责任了,再把他囚禁起来,只能看到我一个人,也未尝不可。你们都以为他比我强,但他没有灵珠。我身负祖龙血脉,得祖龙之魂加持,还有灵珠为我龙珠助威,年纪上我是不如他大,但我比他疯得多!华盖星君本来就是战力疯子!只要我想拿下,没有拿不下的敌人。这个世上,唯一能够真正战胜我的,只有老祖一个!唯一一个!”

“我正是和他一样,把万千子民装在心中,才会以燃烧元神之力为代价,去向玉帝,向三清,为我海族报仇,为我海族发声,为我海族讨要公道!”

后腰一弯,抓住扶手的手也渐渐松开,破碎与凄清萦绕周身:“否则,我哪里会落得个现在这样,成天到晚太医院的太医都怕见我的下场?”

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目光离散:“燃烧元神之力,就是魂祭。比把龙珠从我身子里掏出来,痛得多。”

双眼眼底翻腾着血腥,看向殷丽:“但我要我海族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之间!而不是被扣了个帽子的逃犯!无论当初父王做了什么决定,无论他是为了什么,但形成的事实,外界对于我海族的认知,就是你海族是天界的逃犯!天界没逮捕你,那是天族有雅量!”

“就算在隐性的斗法之中,我们破了天元鼎,就破了,最后查出来是他玉虚宫内部的问题,导致了这一系列的变故。可他们会承认他们错了吗?永远都是你海族是卑贱的。卑贱的东西,就算没错,也因为卑贱,所以就是有错!可凭什么?”

“我龙族是洪荒第一批诞生的战力生灵!怎么能够把话语权交给那些混账东西!”

闭上眼,尽量将起伏的心绪平静平静,缓缓睁开眼,浅浅呼出一口气:“...姐姐,我是从来不看他书桌上的东西。因为哥哥告诉我,一旦看了,当东宫太子变成太子东宫,我们之间就会产生猜忌,最后爱消耗殆尽,除了恨意滋长你死我活外,不会有别的答案。”

声音中隐隐晕着哽咽:“可我爱他,我不想我们形同陌路,最后总有一个成为对方刀下的亡魂。”

看向殷丽,说得掷地有声:“再说,这对海族来说,也是一种灾难。唯有我和他齐心,谁也挑拨不了我们的关系,海族的实力才能让三界都忌惮,才不会犯我边境,屠我子民!”

靠向椅背,双手松松搭在扶手上:“这是我们达成共识的,我放弃权力,他也放下猜忌。”

也不知道羞耻是否丢进了海沟:“可这并不代表,我是个恋爱脑,成天到晚除了床上那点事儿,就是床上那点事儿。若当真要做苏妲己,我想,我们之间大概从来不会吵一次架。每吵一次架,就是对我们感情的考验。就算要吵,那都是要有算筹的推拉,最终让他对我深信不疑。甚至我说你身边的某某某该杀,他便真的杀了,还要问我,美人儿可是满意了?若不满意,本王也愿意被美人儿斩杀呢~真的要争宠,真的要他醉梦水晶宫,我也一样可以做到。”

冷淡地笑笑:“但这不是爱,是我们共同在给未来铺就一条**之路。难道妲己和帝辛的例子还不够振聋发聩吗?”

深深吸上一口气,又一下吐出,旧事重提:“...呼~‘西方教’的事情,云松要我别掺和的时候,我就没有要掺和的意思。我总共的要求,也不过是让我知道,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总不能这人都在我面前被杀了,我还一点不能知情了吧?”

朝殷丽飞去一个wink:“当初,那么一份从县衙送到东宫的折子,是他授意给姐姐,让人那么写的,对吧?”

一拳捶在餐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怒目圆睁:“再好的措辞,能够遮掩得住真相吗?我求一个真相有错吗?是!真相就是丑陋的,就是那华丽衣衫下的虱子,臭不可闻,毒气熏天!但求索真相是本就要去做的!至于知道了真相,该何去何从,又是另外一回事。”

握拳的手骨节泛白:“但他从一开始就武断地把所有都替我选择了,到头来,我发癫,还成了我的错了。”

握拳的手松开,实在觉得这世界很可笑,纯纯的黑白颠倒:“这有道理吗?”

“就像他这次发癫一样,像姐姐这些亲近他的人,该怎么想我?是不是也觉得,我过于拎不清了?”

“是不是下一步都该清君侧了?”

英眉倒竖:“你看,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好得很!炉火纯青啊!”

靠着椅背,二郎腿一跷:“是当太子的时候,练出来的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锅肯定不在自己这里。”

跷着的脚放下,恢复平常的坐姿,语气沉重了很多:“虽然...这宫里也不是讲理的地方,而是只凭他一人决断的地方...但...理这个东西本来就存在,你到底怎么认知这样一个客观存在,又是你的事。客观存在,不能被完全否认。”

略略一顿,又笃定地看着殷丽的眼睛:“...姐姐,也许在你们的眼里,我在政治手腕上,就是张白纸,在权力天平上,就是个看客,在犹如过江之鲫的权臣中,更是个草莽。可没有人教我,那是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呢?难道姐姐那一手漂亮的字,是天生的?”

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大概在水晶宫里,他真的是能彻底的一手遮天。我从来没见过,那水晶宫里也有阴晴圆缺。”

想要问个明白:“但我也是七尺男儿,为何都已经是伴侣的我们,不可以并肩而行?他总说,我还小,不需要把责任负担。他总说,很多事情,以后他会慢慢教我的。可教我的,是什么东西呢?吃!喝!玩!乐!骄!奢!淫!逸!”

一手捂着心口,似乎痛心疾首:“我时常感到,心头有愧。愧于子民,愧于财税。”

站起身来,双手虚虚撑着餐桌,眼神是无比的认真:“...姐姐,我不是娇弱的海葵,经历不了风吹日折。我能够面临最残酷的结果。医案的事,你也应该早就知道。你和他是一伙儿的,肯定也不会对我提起。这次,就是个偶然,让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听了杜太医的话,要再不觉得有问题,那我又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他立刻就阻拦。但又何必阻拦?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不想我知道,完全可以让杜太医把医案作为绝密档案,不对任何人提起,还可以阻断我所有能够去挖掘真相的渠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最终,这个雷一定会炸。他只是希望,晚一点,再晚一点。最好是晚到我和他寿终正寝。”

十分肯定:“看过医案之后,他也应该预料到了,我会往糟糕的那方面去想,如此才有他感到绝望的酩酊大醉。”

猛然一拍餐桌:“我不明白,他明知道我会往糟糕的方向去想,为什么不解释?”

“有些时候,解释的确苍白无力。但总要表明一个态度。可他就这么黑不说白不说的,自己去买醉,算什么男人?”

厉声高喝:“姑姑都比他更像个男人!”

两手一摊:“他不说,岂不是更加让我误会?”

左手置于腹前,右手背在身后:“其实...哪怕像曾经一样,他告诉我,万龙甲就是他用帝王心术在控制我,让我选择站在龙族这一边,我都认。至少,他愿意坦诚。哪怕是算计呢?至少,我明明白白知道,有这么一层算计。而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又不是不通情理,我能够理解他的选择。”

沉声敛眉:“若我不理解,我这样嫉恶如仇的性子,又怎么还能在他的身边安卧?难道不该是随时都准备把他给宰了么?”

左手往身侧一摊:“他要是当时就追到太医院去,要么跟我说,他就是想要抓住我一缕残魂,不择手段又如何?他就是抓到了!要么跟我说,他就是想要利用灵珠,节制三界,我就是他的工具!我都认。”

左手再次置于腹前:“他都能为了我,对母亲和两个哥哥的死无动于衷,我也可以为了他,将他对我的算计视而不见。”

略略一耸肩:“等价交换嘛~”

似乎还有些骄傲:“他教我的~”

面色清冷下来:“但他这个做师父的,却...呵~”

殷丽‘难言’:“...殿下...大王他...”

“姐姐,我们走吧~”敖丙敛去所有情绪,脸上浮现几丝温和的歉意,又是那个谦谦君子,“抱歉,一提起他来,当真是一肚子的火气,让姐姐被迫听了一些大不敬的话,脏了姐姐的耳朵,真是对不住了。”

成熟而冷静,态度坚定:“姐姐放心,今晚,我一定心平气和地与他谈谈,不会再出之前那种岔子了。”

殷丽低下头,片刻后,冲敖丙点了点头。

将敖丙的贿赂收下,携敖丙往‘凤羽落金宫’而去。

这还是敖丙第一次踏进敖光后宫的范围。

按照蓝玉给他的介绍,应该他是没有权力进入这个范围的。

这倒是阴差阳错了。

只是,这一片简直就像是遗落在深海的一片建筑群。

根本就是无人区。

无论是宫门,还是那些建筑,都透着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生光’。

在水晶宫住了那么久,他知道真正有人住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这地方就跟个华丽的墓碑群一样。

敖丙忍不住驻足:“这里...”

殷丽也跟着停下,双手交叠腹前:“这一大片都是属于后宫的地块。这里所有的宫殿,都是大王直接将以前的设计画出来,复刻的。”

纵然没有人气,但也看得出用料不错。

敖丙侧首,看向殷丽:“...未经历战火前,应该很漂亮吧?现在这样,看起来,都还不如我那根本没住几天的东宫。”

殷丽似乎回忆起了从前,眼尾都带了几丝沧桑:“大王和王妃一直住在水晶宫。大王也没有纳妾,曾经的它们也是华丽而冷清。不过,那时还养着很大一批宫娥。那些宫娥负责维持着后宫里的一切。甚至,有些宫娥还调侃,她们除了没有那个给大王诞下子嗣的福气,不也一样享受着这一片后宫吗?”

敖丙看向远处,皱了皱鼻子:“就他?那么惜命,舍得跟异族交合,缩短寿命吗?”

殷丽亦是看向远处,目光却变得复杂:“...对于龙族那万万年的寿命而言,有时这也是一种解脱。每交合一次,也不过缩减一年的寿命。这也不知道,到底谁更为难一些。”

敖丙心头一转,又一次看向殷丽:“姐姐是说的祖父吧?”

殷丽回视敖丙,眼神一丝波动也无:“非也。先王是早就对未来有所规划,大王是在先王的计划下诞生的。与异族交合,是先王在用命给大王铺路。”

敖丙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人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祖父也是疯的?!”

殷丽早已经习惯了敖丙的大不敬,也没去纠正,仅是就事论事:“并不是。只是先王活得太久太久,倦怠罢了。但先王也对龙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便也必须要把这些使命完成了,才能去选择解脱。先王早有将海洋归一的想法,但他年纪太大了,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如此,才有大王的大开大合,开疆扩土。不过,前期当然也需要精心修炼自身,否则,机会摆在眼前,也难以抓住。再者,大王身具帅才,天生的将军与军师的合体。比之先王在军事指挥方面的能力要强得多。开疆扩土,哪有那么容易?先王了解大王的天赋,所以更加着重于大王政商往来的培养。大概大王就是先王打造的,天下归一的武器。”

敖丙忽然感到,有些眩晕。心头,也不知道是震惊占了上风,还是对敖光的心疼占了上风,嘴唇都有些发颤:“听蓝毅说,祖父和父王的感情很好。父王知道这个,岂不是...”

“知道与否,其实并不重要。”殷丽淡道。

选了个敖丙更能去理解的例子:“殿下可知,人族的王族从一出生就已经选定了墓地,开始修建?最长的,甚至是到了人死才竣工?”

敖丙垂下头,将殷丽的话在心中搓捻,有了主意,这才抬起头来:“...人,向死而生。死是唯一的归途,活着却有不一样的精彩,对吧?”

殷丽不答反问:“殿下既然知道,事实是客观存在的,而怎么认为又是人的情感在作怪,那殿下觉得呢?”

敖丙摇摇头,十分感叹:“这座城里,确实人人都是怪物。”

殷丽见过无数这高墙之下的阴影,早已没有任何波动:“王城里,没有哪一颗尘土是干净的。”

又继续领敖丙往前走去。

之前,隔得远,此处又没有人居住,连照明用的夜明珠都放的少,敖丙一时还没有看清。

随着脚步靠近花坛,敖丙能够看得清楚了些。

但却忍不住指着花坛,奇道:“这土被人翻过?”

殷丽脚步不停,连瞥一眼那些花坛,都觉得多余:“是。这里刚开始都是栽有花的。后来,殿下住进了水晶宫,就被大王下令,全部给铲了,到现在也是光秃秃的一片呢~”

敖丙收回手来,实在对敖光无语:“你看看,他又当哑巴了~我倒情愿,他是那种爱显摆的,而不是这种闷声不吭气的。你说,要是他当时铲了,再把我蒙着眼睛带过来,让我看,告诉我,这世间的娇艳已经褪色,真正的娇艳正在水晶宫盛开,我不得亲死他啊~哎~”

殷丽脚步慢下,心绪复杂:“...这件事,怪不得大王。这是被先王刻意训练出来的。大王曾下过‘迷踪狱’,被先王送进去的。在那里,硬生生耗了很久,把大王的烟瘾酒瘾都给戒了。而后,便是由那时的太医院首席曲太医根据龙族身体的极限,与那些狱头让大王尝尽了各种酷刑,迫近大王身体的极限。直到同样的酷刑,再不会让大王的脸色有变化,这才来下一样。大王怎么可能会没有痛感?经过各种酷刑的洗髓易经,他要再能感觉到痛,先王也不会放他出来。先王善于炼毒和善于投掷暗器。大王出狱之后,也常用这两样折磨他。直到大王彻底洗髓易经成喜怒不形于色。可能大王的不多话,也是这么忍一下再忍一下,磨出来的。”

敖丙以为他能推算到的因果——敖光曾经入过狱,已经够震碎他的三观了。毕竟王子还搞来进了监狱,这属实有点离谱。敖光对于喝烈酒和抽烟这两件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改掉了坏习惯。未曾透露过任何细节。现在看来,怕是不知道有多残酷。

敖丙只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祖父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殷丽冷静地看着敖丙的眼睛:“因为他要一个可以让龙族让敖氏彪炳千秋的儿子。”

一瞬之间,对敖光的心疼,几欲将敖丙全部吞噬:“疯子!”

但殷丽却对先王十分理解:“爱之深,才计长远。”

“疯子!”道理,敖丙也懂,但还是忍不住痛斥。

恍然大悟:“难怪这混蛋也那么疯!这遗传也是绝了!”

殷丽有些错愕的同时,也略略有些尴尬地提醒敖丙:“...殿下,你好像把自己也骂了~”

敖丙怔然一瞬,脸颊立刻红得彻底。

别过头去,快步往前走。

殷丽瞧敖丙的反应,隐隐咂摸出敖光对敖丙的心思来。

在心下挑了挑眉。

面上却加快脚步,给敖丙带路。

来到‘凤羽落金宫’,敖丙停了下来。

此处没有守卫。

这是不应该的情况。

敖丙正欲问问,殷丽却道:“到地方了,殿下就跟我一起进去吧~”

敖丙立刻被殷丽的话一牵拉,忘了要问的事情,转而考虑起了殷丽的提议:“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吗?”

殷丽觉得有趣:“那殿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又来一出硬闯?”

敖丙又被人逮了尾巴,本来已经和缓下的脸色,又泛起红晕,眼睛眨眨,有些羞赧,但还是忍不住吐槽:“守卫力量薄弱,还能怪我?”

殷丽心下微动,没再逗人,反而是说起一桩沉重的事来:“若禁军将太医院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立遗诏,可就不是走一个过场了,而是真的会群臣逼着大王立遗诏。”

敖丙愣了愣,一股寒凉瞬间从心底突突往外冒:“...这...”

殷丽就事论事:“那天,确实就是走一个过场而已。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那日,大王的命理线已经蜕变成了浅棕色,根据祖制,就是要在清醒的时候把遗诏和托孤大臣的事情处理了。毕竟,若是恶化成了棕黑色,再是万万年的寿命,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彻底昏迷的状态。这些事情都要处理好,才能让政局平稳过渡。难道殿下还希望海族重蹈覆辙吗?权力这台机器,比之于利益这台机器,绞杀能力可不在一个档次上。”

伸手推开门,往宫内走去。

敖丙默然跟上。

心绪数度激烈翻涌,却也只是隐藏在了袖管遮蔽之下的拳头上。

其实,‘凤羽落金宫’不是没有守卫,而是不在最外面。

守卫都在内宫——寝宫那处。

不过,人数不多,就是个平常的配置。

殷丽领着敖丙来到寝宫门口。

正站在这处随侍的蓝毅瞧见敖丙,差点炸毛,却还是把声音压得极低:“哎哟,殿下,你怎么来了?”

殷丽稍稍侧了侧身子,将敖丙挡住,直言问道:“大王在做什么?”

蓝毅一瞧殷丽这个做派,心里有点猜测,倒也直言回道:“大王说,他想安静一会儿,咱家就在门口候着了。具体的,不知道。估计又站在窗边呢~”

窗边,是一个特殊的词。

这是蓝毅和殷丽都知道的,敖光心情复杂,必然站在窗边,无悲无喜,双手背在身后,眼睛无神。

情况好,一两个时辰。

情况不好,几乎就是一夜到亮。

殷丽听得蓝毅传达的暗语,心下略有筹算,问起正事来:“明日要举行祭典那些事,可跟大王说过了?”

蓝毅回道:“说过了,就连礼服那些都准备好了。”

后腰一弯,说不出的心疼:“但大王像是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没什么精气神。也不知明天的祭典能不能坚持住。”

殷丽立刻有了应对方案:“明日,让一个太医随行。之前送太医院那么大阵仗,怕是再出什么岔子,非得炸锅不可了。”

蓝毅了然:“嗯,知道了。”

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伸手轻轻推开门,请两人进去。

‘凤羽落金宫’的寝宫就没有水晶宫修造得那么复杂。

此处一进门,只有一盏水丝屏风。

上边绣着白牡丹。

还绣了几只蝴蝶。

屏风并不完全透光,只是能够模模糊糊看到人影。

绕过屏风,便是一张圆桌,几个圆凳。

桌后稍远处便是柱子。

此处有稍显厚重的帘子。

这个时候,是收拢挂在柱子的挂钩上的。

穿过此处,便进了真正的休憩之处。

要比前厅宽大很多。

家具只有一张床榻,一个梳妆台,一处更衣间,还有一处饮茶处。

别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就好像,这纯粹就是为了完成个任务,没有用心去建造。

这就是蓝玉所说的,父王的态度影响了一切吗?

敖丙心中疑问。

握拳的手迅速松开。

与殷丽保持一样的步伐,甚至呼吸的节奏都一样。

就好像只有殷丽一人来了。

感觉到敖丙的变化,殷丽暗想——殿下,这一点必要都没有。没看见大王现在是一手垂于体侧,一手置于腹前吗?他知道你来了。哎~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像白柯那些人,不知道要琢磨多久,大王的每一个动作代表什么意思。也唯有你才可以不用顾及大王的心思了。

殷丽来到新搬来的书桌边三步远,福了福身子,道:“下官见过大王。启禀大王,王太子殿下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明日的其他流程也已经确定好。”

敖光垂下眼,似乎沉默了一瞬,问道:“...俏色四足鼎的事情,说了吗?”

殷丽回道:“已经交代清楚,需由殿下一路捧着过去。使臣礼节等,也对殿下做了规培。”

敖光看向远处:“你再去看看‘天玑阁’,给摩昂备上一只‘翠绮罗’。他小时候最喜欢这东西了。”

殷丽领命:“是~”

敖光微微侧头,却未看向身后,平静的语气之下是关怀:“你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明天还要忙一天呢~”

言罢,又看向那些凄凉的荒地。

殷丽福了福身子:“是,殷丽告退。”

后退三步离去。

明明能够听见脚步声远去,但屋中却还有一组呼吸声,敖光侧过头:“还有...”

果然看见了敖丙。

敖丙一直都是不遵礼法的。

当然,这也是他惯的。

敖光转过头去,保持沉默。

瞧敖光这个态度,敖丙似乎幻视了,他刚刚回来之时,敖光的那个冷淡态度。但是,这么多年过下来,敖丙也知道,敖光肯定是爱他的,只是确实这些位高权重的老男人,是比较端着。那么,就他来搭台阶吧:“真的不想见我?”

缓缓抱臂,眉眼间晕着些志在必得:“明天,我就出使西海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往前一步:“真的觉得,我看到了医案,就一定会提和离吗?”

再往前一步,轻笑:“你预判得了我的选择?”

摇摇头,觉得好笑,继续往前一步:“父王,你总是那么自负~我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有对事情定性,你就替我定性了?”

认真地看着敖光的背影,微微敛眉:“父王,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对这一段感情不自信?到底是谁在惶惶不可终日?到底是谁在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往前一步,语气中含着些难以置信:“父王,你信誓旦旦说爱我,就是这么爱的?”

暗暗在脚下催动水流,将碍事的椅子无声地挪开。

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些乐不可支:“父王,你就不怕,我去了西海,和你的情敌躺在一张床上,把他给吃干抹净?我是打不过你,这才不得已屈从。但你的情敌,我打得过啊~他也长得不赖~天天都吃一盘菜,换个口味,不也无妨吗?”

此刻,敖丙与敖光之间的距离,只有三步。

轻笑着把玩自己的那抹耳发:“父王,你那么忌讳我身上有别人的味道,现在不忌讳了?”

无声滑步。

猛然提高声音,一炸:“父王,你不怕我和他私奔啊?”

完全欺近敖光身后,一手抱住敖光的腰,扣住人置于腹前的手的手腕,一手抱住敖光垂于体侧的手,往前一搭,整个人像是将敖光给去全然包裹,偏头靠着敖光的背,像是发现了一个敖光隐藏至深的秘密,嘴角带笑:“父王,你呼吸全乱了~”

敖光的脊背微微弯曲,语气沉重而复杂,任人这么将他抱着:“...你就真的不介意吗?”

敖丙将下巴搭在敖光的肩上,直白得让人毫无防备:“介意什么?把我当节制三界的工具?”

敖光呼吸微微一滞:“...不介意吗?”

此刻,敖丙身处的位置,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敖光的变化。

这个时候,敖光有些紧张。

敖丙蹭蹭敖光的肩头,放软了声音:“父王,你教我,交易之所以做不成,是价码没有给够。”

语气笃定:“当年,你要抓住我的一缕残魂是真的,你要以暴力手段融合灵珠和我的龙魂是真的,你要帮我稳固神魂给我创造抢回龙珠让我神魂完整的机会是真的,利用灵珠的吸摄和龙珠身负祖龙血脉继承白龙战力也是真的。但我选择去完善因果,是自愿的啊~否则,你就算想节制三界,也不可能啊~”

微微垂眼:“父王,其实该是我感谢你的深谋远虑。这样,至少让我有那个价值。这样,我才能坐在谈判桌上,让天界那帮混账不敢饶舌。否则,何以保我海族安宁?”

紧了紧臂弯,又一次偏头靠着敖光的背,亲昵地蹭蹭:“父王,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小心思那么多?那么敏感?就算我一时之间确实往你是个浑蛋那方面去想了,可我总会冷静下来啊~冷静下来了,思路清晰了,又怎么会再往坏处去想?”

下巴戳戳敖光的后背:“这个时候,你应该泡好‘晴空万里’,追着我,给我灌下去,再点上‘春暖花开’,把我紧紧抱着啊~说你爱我爱到了骨子里,刻进了魂魄中,你不可能把我当工具!你这么说,我刚开始绝对认为你在胡搅蛮缠。那你就要让我感受到你的爱意啊!我们是伴侣,又不是别的什么人~任何事情,说开了,不就没事了吗?你这也不说,那也不说,就让我一直误会下去。这是应该的吗?”

皱皱鼻子:“你说你没那么聪明,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有什么话都应该对你说,哪怕这些话在世人眼里是疯言疯语。难道我就那么聪明,可以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这是在玩左右脑互博吗?怎么自己说的,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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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犟种
连载中慕容泫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