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神医重景的名字兰觞自然是知道的,不光知道,几年前自己还屡次派人希望这位神医重新出山,为傅先生治病。可惜重景脾气古怪,自己派人去了几次都被他拒绝了。
“他已经避世许久了,”兰觞有些好奇,宫琴谷熙是用什么办法将他请出山的,“你用了什么方法将他请下山的?”
宫琴谷熙将腕扣给他带好,又把铁铳也一并拿给了他,“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他是于南找来的,我还没问他用的什么方法。”这几天为了和兰觞冷战,除了吃饭睡觉,宫琴谷熙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公务了,根本没想起来还有这茬。
“对了,”宫琴谷熙方才想起来问,“你递给陛下的折子总不会是通过影卫,但是过明路的折子都会先经过我大哥的手……”宫琴谷熙没把话说完,兰觞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宫琴谷煦身为御史大夫,百官的折子都要先经过御史台的筛查才能递到龙案前。宫琴谷熙觉得,按照自己大哥那般细腻多疑的心思,若是兰觞直接在奏折里做什么手脚,他不可能没有发现。
兰觞把东西收好,看着他笑了笑:“折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递上去的,我也没有收买过御史大人。”
宫琴谷熙想了想,忽然扭过脸去,阴阳怪气道:“你竟然这么早就和晟玦通过气了,看来现在那位陛下还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奏折没有问题,大哥也还不知道兰觞正在做的事儿,从头到尾,兰觞之所以会下江南也都是一早就商量好的。
宫琴谷熙拿出了多日未用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自己的手掌心,似笑非笑的看着兰觞。
随即,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脸色不由得正色了几分,坐直了身体道:“不过你是怎么联系上巽寮宗的人的?”
兰觞喝了口茶道:“让巽寮宗与我合作之人并不是我。”
宫琴谷熙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巽寮宗听命于晟玦,所以最开始联系上巽寮宗让他们为兰觞所用之人必然也是晟玦。
而晟玦处在深宫之中,是不可能没事就出门去大街上乱晃的,自己传递消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同样,巽寮宗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皇城里长见的五千禁卫军也还没有尸位素餐到如此地步,随随便便的就让什么阿猫阿狗混进去。他俩都明白,虽然长见的职责保护晟玦,可这并不代表长见就会是晟玦的自己人。那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宫琴谷熙灵光一闪:“密道?”
兰觞揺了揺头:“陛下几个月前选了几位妃子,充盈后宫。”
晟玦当初选妃之时,宫琴谷熙远在北境重整军务,并不知道选妃的事情。
闻言,宫琴谷熙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嫔妃肯定不会是内应,能被陛下选中,想必那些人在朝堂中自然也有后台,不可能这么快就倒戈。那次出了嫔妃,还选了些什么人?”
兰觞:“当初选妃之时,还换掉了一批宫女。”
“难怪。”宫女的选拔可比妃子容易多了,只要不是罪臣之女什么的,长相过的去,再有就是干活伶俐那么一点,想要选上宫女并不是什么难事。
真正让宫琴谷熙吃惊的是晟玦,时光飞逝,这么几年过去了,他对于晟玦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当初那个在金銮殿上手足无措的同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长了这么多心眼,都能自己造自己的反了。宫琴谷熙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陛下,”孟齐州跪在龙榻旁,轻声着说道:“近日您龙体欠安,似乎是……”
晟玦头疼欲裂,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没听见下文,侧着头勉强眯了眯眼道:“是什么?”
此处是晟玦的寝殿,正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孟齐州一人。
孟齐州将手从晟玦的手腕上撤了回来,郑重地对他磕了个头,哑着嗓子道:“陛下,这是中毒的症兆啊!微臣无能,并未查出陛下中的是什么毒,只能尽力暂缓毒发的时间。”
晟玦闻言,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与震惊。
他睁开眼,觉得头疼的症状似乎缓解了很多,便对孟齐州轻轻抬了抬手:“朕最多,还有多少时日?”
冷冷浸湿了孟齐州的里衣,他跪在地上犹豫良久,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最多不到半年……”
晟玦悬在床外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缩了回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泄露,朕会派人暗中查下毒之人,孟爱卿只需尽力而为就好……对外,就说是朕近日思虑过重,这才导致昏迷。”
闻悉,孟齐州缓了口气,抬起头道:“微臣遵旨!”
孟齐州走后,白梦蓉这才焦急地跑了进来。
“陛下!”她小心翼翼地将晟玦从床上扶了起来,飞快地问道:“您怎么样了?方才听人来报,您突然在大殿上晕倒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吓死臣妾了。”
白梦蓉说着就小声的哭了起来,几滴眼泪砸在了晟玦苍白的脸上,微热的泪水又顺着晟玦的脸颊滑了下去。
“贤妃娘娘您……”文公公甩着拂尘着急地跑了进来,同跟在后面的跑进来的宫女一起看见了这副画面,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知趣儿的怎么来就怎么退出去了。
晟玦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柔声道:“无妨,就是最近忧虑过重,一时昏了过去而已。”
白梦蓉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晟玦:“真的吗?”
晟玦拉着她的手,勾起唇角笑了笑:“朕乃天子,一言九鼎,岂有骗人的道理?”
“大人,”风云关上书房的门,快步走近道:“听说今日陛下在大殿上晕倒了。”
“嗯,”宫琴谷煦一边写字,一边点了点头:“陛下这病来得蹊跷。”
自从上次晟玦的风寒痊愈之后,就经常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经太医院的太医们诊治,却又只是一些小小的病症而已,反倒是关心晟玦的臣子们小题大做了。
可像今天这样,在大殿上没有任何征兆的晕倒却还是头一次。
“方才孟太医说,陛下是因为近日临安之事思虑过重而导致的昏迷。”
风云跟在宫琴谷煦身边多年,立马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所以大人怀疑,这是有人在暗中捣鬼?”
宫琴谷煦将信封好了,又道:“把信传给谷熙……另外,将外面所有的暗卫都召回上昭待命。”
闻声,风云接信的手一顿,片刻又恢复了正常,他将信接了过来,眼皮一沉,转身离开了书房。
堂堂天子,竟然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晕倒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虽然宫琴谷煦和宁彧华已经及时封锁了消息,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一星半点,那也足够人们用来下饭了。
眼看着临安这个潜藏的祸根已经渐渐的被拔除了,可这陛下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这罢朝的次数都快比休沐的多了。许多人都在背地里叹道:这位年轻的帝王怕是还没能看见大晟一统,就要英年早逝了。
临安城,总督府内。
两人的误会已经解开了,可为了以防万一,宫琴谷熙还是决定让兰觞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于南,”饭桌上,宫琴谷熙突然扭头问于南道:“话说你是怎么把重景给请出山的?”
此言一出,兰觞也转过头去看着于南,等着他的回答。
于南咽了口饭,停下筷子道:“噢,这个啊,我当时努力地劝了他几天,他不肯。于是我就效仿了当年的重子耳和介推的故事,趁他出门的时候,放了把火将他的院子都烧了个干净,他没地方住了,自然就跟我下山了。”说完,他看着宫琴谷熙笑嘻嘻道:“大人,我厉害吧!”
宫琴谷熙:“……”
兰觞:“……”
鸡腿啃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的追夏:“……”重子耳和介推?这名字听着怎么别扭,但是却又有点耳熟……
三人沉默了半晌,兰觞才轻咳一声,纠正道:“是重耳和介子推。”
“噗!”追夏扭头将一口还没下咽的鸡肉喷了出来。
于南:“……”
随后,追夏在自己的一阵爆笑中勉强空出自己的嘴问道:“重子耳和介推?”
一旁的宫琴谷熙和兰觞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南:“……好了大人你们不要再笑了!”
见于南一脸窘迫,兰觞终究还是岔开了话题道:“那你觉得重景此人如何?”
“豁!”于南说到重景就来气,“公子,你是不知道,这人有多难伺候!走路永远跟爬一样,慢悠悠的。他还嫌弃我给他找的客栈不够华丽!还总喜欢调侃和挤兑人!”说完这句话,于南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自家大人,又继续道:“不过这人肯定不是坏人,就是事多嘴欠了点。”
听完于南的一番话后,宫琴谷熙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嗯,这差不多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反义词了。”
话音落地,兰觞抿嘴笑了笑,追夏则专心的啃着自己的鸡腿。于南见状,面露疑惑的看了看自家大人,最后还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晚膳后,兰觞问宫琴谷熙:“可找到了谢自桁的踪迹?”
宫琴谷熙摇摇头:“没有,”他看向兰觞,又补充道:“我在临安的暗卫不多,所以这几天吩咐追夏动用了影卫一起找,还是没能找到谢自桁的藏身之所。”
两人看着对方,倏地笑了笑,都明白了对方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宫琴谷熙让兰觞枕着自己的腿,一手把玩着他的头发,一手用折扇给他扇风:“兰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到底谁才是那只真正的黄雀。”
兰觞轻轻的闭着眼,静静地听他说着。“我们之前以为丞相才是那只黄雀,后来又是陛下,但是好像都不对。通缉令早就发了下去,谢自桁带着这么一大群人,都能躲过我的暗卫和你的影卫的眼睛,他的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这人不是丞相,也不是陛下。”
“嗯,”兰觞睁开了眼,忽然坐了起来,意味难明地看着宫琴谷熙。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不是,”兰觞看着眼前之人因为自己的一个神色就如此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愧疚。“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这会儿,宫琴谷熙神色莫辩的看着他,连折扇也忘记扇了:“什么?”
“孟齐州一直在给陛下下毒。”
放火烧山(烧房子),牢底坐穿!请勿模仿!
另外,晋文公重耳和他的臣子介子推的故事,据说是寒食节的由来之一。
介子推是春秋时期晋国人,在战乱之后,追随公子重耳四处流亡。在流亡的路上,君臣半路绝粮,介子推曾割自己的肉供重耳充饥。重耳复国成为晋文公后,大肆封赏追随自己流亡的臣子,但遗漏了介子推,介子推自己也不主动“言禄”,与母亲一起隐居山林。晋文公后来将绵山上的田地追封给介子推,并派人进山找寻他。找寻者想通过烧山的办法来逼迫介子推出山,介子推宁死不出,最后抱着大树被烧死。(此断文案来自某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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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