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这天,没去宫里,兰觞也落的清闲,时辰也还早,正翻着一些闲书打发打发时间,不一会儿,追夏走了进来,轻声道:“公子,影卫来报,说南夏那边的水还没摸清,还需要时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颠覆天下,谋朝篡位的路这么好走,古往今来的帝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兰觞点头,“嗯,让咱们的小心行事,切莫操之过急。”
“是,公子”而后想了想,又问:“公子,你今日不出府吗?”追夏记得,以前在沐惘城,兰觞每年正月十五都会去城中闲逛一会儿的。
兰觞放下手中的书,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你去准备准备,今日我们出府逛逛吧。”
公子终于不是整天闷在院里了!追夏觉得,自家公子如果再不出去走走,都快比闺阁中的千金小姐还宅了。一见兰觞同意了出去走走,随手捞了一件披风,二话不说的就拽着他出了府。
“没什么好准备的,钱财我都带好了,准保公子花的!”
兰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皇上不急那个谁更急。
兰觞虽然自己不怎么出宫琴府,可追夏负责联络影卫,自然不会像兰觞一样窝在府里。这一个多月以来,追夏几乎把整个上昭都逛了个遍,连南街巷道里有几个狗洞都摸的一清二楚!这一路带着兰觞四处瞎逛,可谓是十分的轻车熟路,一会儿指着一家胭脂铺子对兰觞说,
“公子,这家胭脂铺子的生意最好,上昭的姑娘们都喜欢在他家买颜值,他家的胭脂啊,又鲜艳又好看!”
兰觞抬头看了看牌匾,这家胭脂铺子名为“国色天香”,往来的顾客络绎不绝,从进出之人的衣着打扮来看,都是些身着绫罗绸缎,走起路来宛如弱柳扶风的女子。
今日街上的人很多,摩肩接踵的,不一会儿,兰觞与追夏便被人群冲散了,也好,反正总不至于走丢。兰觞随着人潮缓缓走动着,像个游魂似的,任凭自己随波逐流。
这时,街边一位卖灯笼的商旅叫住了他,皱起脸来,和气的问道:
“这位公子,猜灯谜吗?若是一连三次猜中谜底,小店就免价送您一盏花灯!”
这上元节的习俗,大抵都差不多,赏花灯,猜灯谜,吃元宵,在沐惘城也是如此,只不过沐惘城人少一些,不比上昭繁荣。兰觞看着眼前如此热情的老伯,便一口应承了下来。老伯笑嘻嘻地退了一步,站在花灯前,对着兰觞道:“公子,你可以任选一盏花灯,每一盏花灯之下都有一个字谜,三次连中就可以随便拿走一盏花灯,若是有一次不中,不但不可以拿走花灯,公子还得自掏腰包,付我一盏花灯的钱,公子可想好了?”
兰觞浅笑不语,抬手指了指离老伯最近的一盏花灯,老伯取下花灯的字谜,念道:“头儿圆圆,尾巴尖尖,来时锣鼓喧天,去时喧天锣鼓。打一字。”
兰觞想了一会儿,答道:“雨”
老伯翻开一旁的谜底,正是雨字,笑着恭喜道:“恭喜公子,答对了第一道!”
街上人头攒动,纷纷向兰觞所在之处涌来,彼时,宫琴谷熙也在街上瞎溜达,上元节的宫宴,武将一般不爱去凑那个热闹,能躲则躲,本来喻止已经订好了杝池楼的座,想邀宫兰觞和琴谷熙一同前往,谁知赶到听雨轩时扑了个空,兰觞已经带着追夏出了府。
宫琴谷熙得知兰觞出了府,颇为吃惊,在酒楼没坐多久,觉得无趣,便一个人先走了。走着走着,无意间竟被卷到了兰觞猜灯谜的地方。
宫琴谷熙挤到了兰觞身后,听人道:“恭喜公子,你已经连中的三次,可以随便选一盏花灯带走了!”
兰觞看着眼前的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花灯,以往自己从未在意过这些花灯有什么不同,今日机缘巧合之下猜了一次灯谜,才凑的近了些,这每一盏花灯都各有千秋,有的用丹青绘上了山水,有的用丝线纹上了锦绣,有的形如白兔,有的状似飞鸾。兰觞一时陷入了沉默,不知该选什么好,只听后边一人清声说道:“就要那盏笔墨的群山图吧。”
兰觞听出了来人是谁,扭过头去,轻轻一笑,“老伯,就要这位公子说的那盏吧!”
兰觞与宫琴谷熙往人群中这么一站,甚是养眼,有人出声道:“这两位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啊!”
另一人附和道:“那是,咱们上昭如此钟林毓秀,又是天朝上都,多的是才子佳人!”
兰觞拿了灯,道过谢,走出了人群,宫琴谷熙也自然而然的跟了上来。
走了有一段距离,街上的人不再如此拥挤时,宫琴谷熙方才眯了眯眼,拖长了声音道:“兰公子舍得从那黄金屋出来抛头露面了?”
…… 兰觞其实也并没有旁人以为的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住进宫琴府,整个人就像焉了似的,净想着“韬光养晦”了,除了那本奇闻异事录翻了几页,那棋盘上的棋局摆了一个多月了还是那一个,追夏虽然会下棋,却也不喜欢下棋,想来也没注意到兰觞屋子里那盘棋已经放置了一月有余。兰觞心里苦笑了一下,便说道:“上卿大人还是这般快言快语。”走了两步又轻飘飘的问道:“上卿大人今日怎的没去宫中赴宴?”
宫琴谷熙知道他在没话找话,随口道:“这些宫宴啊什么的,无聊至极,不就一帮人坐在一起吃个美味珍馐,再看几支舞,接着再相互拍马吹嘘,互相捧臭脚,转过头去还不是一样的翻脸不认人,背地里你来我往的捅刀子,都不见迟疑的。”宫琴谷熙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接着说道:“所以说啊,做皇帝有什么好,身不由己还是其次,连宫门都很少能出不说,还得整日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一群大臣表面上效仿着为国为民,忧心忡忡的屈原,下了朝还要看一堆相互弹劾上柬的折子,那折子,”宫琴谷熙摇头轻“啧”的一声,“堆的都快一尺来高了,也难怪陛下到现在都没能娶妻。”
兰觞被他这另类的忠言相劝逗笑了,偏过头去,脱口道:“这做皇帝跟娶不娶亲有什么关系?若我没记错的话,上卿大人与陛下同岁,不也还没成家立业么?”
谁料宫琴谷熙话音一转,眉心微蹙,认真地问:“兰公子,你在上昭的暗桩究竟在什么地方啊?我派人偷偷跟了追夏好几次,都被甩开了。”听着语气,还颇为不以为然。
兰觞实在忍俊不禁,宫琴谷熙看着眼前之人,似乎没有以前这么层层迷雾,看不清明了,兰觞笑了一会儿,道:“上卿大人还真是从不拐弯抹角,咳,我也实话实说吧,我的在上昭并没有固定的据点,追夏接头也是随性而为,看哪处顺眼便选哪处罢了。”
宫琴谷熙闻言一笑,“原来如此。”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了一会儿,兰觞突然道:“上卿大人可知这上昭何处卖炒豆角吗?”话一说出口,兰觞便后悔了,虽说宫琴谷熙并非出身世家大族,但父亲是有名的工匠,吃穿用度即便无法跟公侯伯爵相比,那也是什么都不缺的,又怎么会知道这种街边粗食。
果不其然,宫琴谷熙微微一愣,像是听岔了,不确定地问道:“炒豆角?”
这是什么玩意儿?
兰觞释然一笑,微微低下了头,“没什么,逛了许久,上卿大人打算何时回府?”
宫琴谷熙有些失望,叹气道:“不过才逛了不到半个时辰,兰公子这就要回去参禅了?”
兰觞有些诧异,不知他这副微微失落的样子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逗自己玩的,于是开口道:“说起来,我还没逛过上昭,不如趁着今夜,上卿大人做东,带我逛逛如何?”
宫琴谷熙也有些纳闷,望着兰觞惊诧地说道:“我可以带你四处转转,只是兰公子何时修起了不要面子一道?”
兰觞但笑不语。
至于为什么厚着脸皮让宫琴谷熙做东,这还得问追夏,所有的银子都装在他的兜里了,自己全身上下是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不对,自己手里还有一盏花灯,总不能把刚赢来了花灯当了吧!那也太穷酸了,都还没捂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