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觞沐浴完,换了身干净渐色青衫,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刚要上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细细碎碎地脚步声,开了门,见宫琴烨一人,穿着一身红色的棉服,脸上冻得有些微红,正眨着黑黢黢的大眼睛,仰头望着自己,兰觞俯身把他抱了起来,轻轻拍掉了他身上的雪花,轻声细语地问道:
“是你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自己一个人跑到叔叔这里来了?”
宫琴烨习惯性的把玩着兰觞散下来的头发,奶声奶气地嘟囔道:“兰叔叔,今天过年,烨儿可以到子时才睡的,烨儿是来叫叔叔过去吃年夜饭的。”
年夜饭?兰觞纳闷,又道:“是烨儿的父亲回来了吗?”
宫琴烨晃着圆圆的脑袋,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兰叔叔,咱们快过去吧!”
人在屋檐下,也不好拒绝人家的盛情相邀,“那烨儿进屋,等一会儿叔叔好不好?叔叔束了发再和烨儿一同过去好吗?”
宫琴烨放开了他的发丝,“好的叔叔。”
兰觞带着宫琴烨赶到正厅时,最后一道菜品刚摆上桌,宫琴烨被宫琴翊抱了过去,宫琴谷熙看着兰觞这一身青衫,略微有些慌神。
兰觞没留意到宫琴谷熙的目光,对着宫琴谷煦和许言知道:“抱歉,兰觞来晚了。”
宫琴谷煦:“无碍,兰公子来的刚刚好,快入座吧。”
许言知微微打量了一下兰觞,笑道:“这衣裳还真衬兰公子。”
兰觞稍一想,便明白了,忙道:“夫人费心了。”
“这样的衣裳也得穿在兰公子一般的人身上,方能体现它的价值,这也算是一种物尽其用。”
这衣裳是追夏拿的,兰觞也没细看,便穿了上去,只觉这衣裳的布料甚是舒坦,现在才得知这衣裳原是宫琴夫人特意着人为自己准备的。
这会儿,一旁和宫琴烨玩的不亦乐乎的宫琴翊插口道:“兰公子,我也觉得这衣裳和你最是般配,就算是我二哥穿着,肯定也没你穿着好看!”说完,还不忘对宫琴谷熙做了个伸舌头的动作。
宫琴谷煦夫妇对这两个弟弟妹妹的日常掐架斗嘴早已习以为常,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动了筷,让兰觞不要客气。
兰觞微微垂头浅笑,顺带瞥向了身旁的宫琴谷熙。
宫琴谷熙白了一眼那见色忘义的白眼狼,夹了一筷子菜,叹气道:“啧,这么快就把亲哥忘了,看来今年有些人是不想要压岁钱了。”
宫琴翊闻言,立马换了一副便宜的笑脸,夹了一块肉,送到宫琴谷熙的碗里,挤眉弄眼地说道:“二哥,快尝尝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长嫂亲自做的,可香了!”
总算没白疼你,宫琴谷熙接夹起肉,尝了一口,赞叹道:“长嫂的厨艺还是如此精湛。”
许言知欣慰着说道:“你们喜欢就好,多吃点,厨房还有呢。”许言知自然也不会忘了兰觞,继而转头向兰觞道:“也不知道兰公子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一些,今晚只是平常家宴,不用拘谨。”
兰觞应了一声,心中感激,这一个多月以来,宫琴府对自己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无论什么物件,都会给听雨轩备一份。
可感激归感激,这里终究不是沐惘城,不是自己的家,与宫琴府的人,始终会有一层抹不去的隔阂。
与此同时,另一方的沐惘城,城主府内空无一人,鹿媃和岑萱天还没黑就带了一大堆东西去了五味学堂。
傅曌看着在院里放烟花的孩子们,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来。
鹿媃走了过来,看着孩子们,对傅曌说道:“傅先生,谢谢您一直照顾着这些孩子们,有您教导他们,我很放心。”
“我老头子一个,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傅曌轻声道,“子苏在上昭一切可好?”
“傅先生放心,子苏一切安好。”鹿媃抬起头,沉声道:“再过几年,这天下就不是如今的天下了。”
新年伊始,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百姓们盼的一年也终于走到了头,也在期盼着万事万物都能一年更比一年好。同时,正月也是一年中最闲的日子,有走亲戚互相带礼看望的,有出门远游的,听曲儿看戏的,当然也有像兰觞这样整天无所事事,每天跟追夏大眼瞪小眼,同自己对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晃眼十多天就过去了,又快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自那次兰觞砍了李向繇的手臂后,那位世子就一直被晟玦留在宫里,让孟太医细心地照料着,仰人鼻息,总算收敛了一些,也没再整天吵吵嚷嚷,倒有些安静地反常了。眼看临近十五,晟玦也不敢再召兰觞入宫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北原世子就能惹恼了人家,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晟玦相信,若是李向繇再作死,兰觞绝对有可能直接砍了他。是以今年的上元节,虽然没召兰觞入宫,却也赏赐了不少东西,聊表诚意。
追夏看着这些赏赐的东西,不禁有些心虚,挠挠头问道:“公子,我怎么觉得咱们有点不厚道呢?”
兰觞颇为满意的道:“收起来,存到库房里,以后有的是用的着的地方。”
“噢,好”追夏觉得自家公子是不是在沐惘城省吃俭用惯了,但凡值钱的东西都往库房里存,自己用的全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若不是上次自己自作主张,将御史夫人差人送来的那件衣裳放在了澡案上,恐怕这会儿,那件衣服就已经被锁在了库房里,和黑夜与灰尘做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