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新年

好好的晚宴,竟弄成了这样子,众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吃下去了,纷纷找了借口,打道回府了。虽然兰觞砍了北原世子的手,可说到底还是这北原世子自己自作自受,谁让他如此明目张胆的借机羞辱沐惘城,不过此番北原和大晟的关系,也更是雪上加霜了。

经此一役,众人也都明白了,这看似文质彬彬,对谁都和颜悦色不冷不热的二城主,实则是只猛虎。你对他笑一分,他能回你十分,你对他恶十分,他能让你百倍奉还,谁要是敢饰智矜愚的轻视沐惘城,无疑是自寻死路,这次李向繇断的只是一只手臂,下次落地的是什么可就难说了。宴席散了,宫琴谷熙和兰觞因为沾上了血,先一步离了宫,晟玦把司徒丞相和宫琴谷煦留了下来,在御书房商议后事。

晟玦看着司徒浩然一脸凝重的神色,暗暗攥紧了衣角,强装镇定地小心询问道:“老师,宫琴爱卿,现在该怎么办?”自己真是好心办了坏事,现在北原和沐惘城是结仇了,可是大晟也逃不了干系,北原世子来上昭朝贺,在宫宴当晚被废了一只手,这件事也必须给北原一个交代。

司徒浩然看着晟玦小心翼翼的样子,到底是叹了口气,微蹙的眉角稍稍伸平了来,满脸的皱纹也跟着松了松,沉声道:“陛下不必担心,这涿郡王如此目中无人,也该让他长长记性了,至于今晚之事……”司徒浩然顿了顿,又轻声道,“陛下可以赏赐一些好东西给北原世子,以示安抚,那边若是不领情,大可以自己去找沐惘城寻仇,碍不着咱们的事。”

晟玦还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司徒浩然和宫琴谷煦离开后,自己带着长见去偏殿查看了李向繇的伤势。

这好好的年宴,就这样被李向繇搞砸了,宫琴谷熙勾起唇,脸上浮起若有若无的笑,对着兰觞说道:“兰公子好身手,手起刀落没有片刻的犹豫,还不忘把大晟也拉下水。”

兰觞也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上卿大人这可就冤枉我了,当时大殿上只有长统领有配剑,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宫琴谷熙心知肚明,今晚之事大晟也实实在在挑拨了一回,也怨不得人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觉兰觞杀伐果断,那笑盈盈的皮肉下,装的是一副铮铮傲骨,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沐惘城。

兰觞理了理衣袖,收起了笑脸,压低声音道:“上卿大人看李向繇身旁的侍卫可觉得面熟?”

“我并未觉得面熟,此前也从未见过此人,不过那人武功应该不低,我本来以为捧着盒子进来的会是他,没想到最后换成了一个普通的侍卫。”宫琴谷熙慢条斯理的答道。

“上卿大人如此放心陛下的安全?”

宫琴谷熙一笑,“这倒是稀奇,你不是一心想篡位吗?陛下若出事,你应该高兴才是。”

兰觞知道他在试探自己,顺着答道:“那我也不想让人在我之前杀了他,晟玦一死,对大家有害无利,上卿大人不会不明白。”

此人之前还一副拉拢示好的态度,现在倒是放弃的如此干脆了。

彼时,太医已经将伤口都处理好了,正要向晟玦复命,晟玦便赶了过来。

孟齐州弓身道:“参加陛下”

晟玦往里看了看,摆手问道:“北原世子伤势如何了?”

“血已经止住了,现在已无大碍。”孟齐州如实答道。

晟玦闻言,脸色也好了些,“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世子伤势还未痊愈之前,还得多多仰仗孟爱卿。”

“陛下言重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告退。”

李向繇此刻生着怨气,恨不得把兰千刀万剐,正愁无处发泄,见晟玦走了进来,也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个自己可以捏捏的软柿子,便想也不想的朝着晟玦吼道:“这就是大晟的待客之礼吗?!我堂堂北原世子,如今少了一臂,这笔账陛下打算怎么算?!”

晟玦脚步一顿,想着丞相的嘱托,平心静气的答道:“世子这话可就说错了,断你一臂之人乃是沐惘城的二城主,与我大晟可没有关系,若不是世子自己挑起争端,有怎么会有今日之祸?朕会用最好的药材,让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为你治伤。”

李向繇怒不可遏的指着晟玦,“你们大晟欺人太甚!”这时,李向繇身旁的侍卫按住了他,出言道:“世子,不要忘了临走之前,王爷交代过你什么!”李向繇一愣,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时,父王把一样东西交给了自己,让他独自转交给大晟的皇帝,还带了几句话。一经侍卫提醒,他方才想了起来有这回事,于是收敛了怒气,对晟玦说道:“多谢陛下的好意,不过我想和陛下单独谈谈。”

长见闻言,上前一步将晟玦护在了身后,“我大晟的陛下乃万金之躯,岂是你能单独会见的!”

李向繇费力地抬起右手,“我现在右臂已废,怎么,你还怕我会伤害陛下吗?就算还有这个本事,我也没有活着走出这里的机会,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愚蠢。”

噢,是吗?我可不觉得,长见依旧拦在晟玦身前,晟玦想了想,按下了长见拿剑的手,吩咐道:“无妨,你们都先退下,把大殿守好,任何人不许进来。”

长见迟疑了一会儿,带着人出去了,殿内就只剩下了晟玦与李向繇两人,一站一躺。半个时辰之后,晟玦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长见走上前,急切地问道:“陛下,他说了什么?可有伤害于你?”

晟玦朝长见轻轻一笑,“长见你不必这么紧张,那涿郡王派他跟朕谈条件,朕回绝了。”不知是不是长见的错觉,长见觉得陛下今日的笑有点慎得慌。晟玦边说边往外走去,内侍一时没反应过来,忙上前撑伞。

“陛下当心!”

晟玦推开了伞,对随侍左右的一群人说道:“朕在西南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朕想自己走走,感受一下上昭的雪,你们都先退下吧。”

文公公关切的说道:“上昭的风雪极大,陛下九五至尊,还得保重龙体啊!”

“无妨,你们退下吧。”

闻言,谁也没敢再多嘴,虽说这皇帝陛下从不苛责太监侍女,但是也没必要非得去触其霉头,道一声“遵旨”后,便散了去。

长见刚要转身,晟玦又开口道:“长见留下吧。”

“是”

上昭位置靠北,冬日多冷雪寒风,就算是长见这样常年习武之人,在外面走了一会儿也觉得难以忍受,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很是醒神。

“你来宫里多久了?”

“很久了,从我记事起,便一直跟在师父身边。”长见疑惑着,这些事陛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怎么还明知故问。大晟皇帝的禁卫军统领,一向是一位将领只保护一代帝王,若皇帝身死,禁卫军统领要么殉葬,要么死守皇陵,永生不得离开半步。长见的师父丘筠便是追随先帝而去的。

“噢”晟玦仰起头,任雪砸在自己脸上,也没觉得有多冷。片刻后,对长见说道:

“这上昭的雪实在是太冷了,也该回去了。”

终于可以回去了,长见觉得自己的脚趾都快冻掉了,忙不迭的答道:“是!属下这就护送陛下回宫!”

兰觞和宫琴谷熙也回到了府里,今日与宫琴谷熙一同出席,便没带追夏出门。追夏正在发呆,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于是立刻清醒了过来,飞快的给兰觞开了门,定睛一看,差点被自家公子这副新衣裳给送走。

“公子,你这是去杀了谁了?怎么染了这么多血?”

“没杀,不过砍了一条手臂而已。”

追夏跟在身后,好奇地问道:“公子这是砍了谁的手啊!这种差事怎么不叫上我!”话音一落,追夏就觉得不太对劲,今日是年关,公子是去宫中赴宴的,这能参加的都是些王公大臣,僵硬的扭过脖子,听见兰觞脱了外袍,淡淡地说道:“李向繇”

“噢”这李向繇是谁,好像有点耳熟,追夏熟捻地提起茶壶,正往杯里倒茶,突然一个激灵,“砰“的一声,打翻了茶壶,兰觞眼疾手快的把茶壶抚了起来,只见追夏愣愣地看着自己,北原世子?”

兰觞轻轻点头:“嗯”

完了!兰觞着急地接着问道:“公子!你怎么砍了他手!这不是和北原结仇了吗?!”

兰觞摇了摇头,自己拿过茶壶倒了碗茶,捧着道:“砍就砍了,慌什么,就算北原想以此为借口开战,那也要先越过中杝或者丹斯,没那么快打到咱们家门口的。”吹了几口,才端着喝下。

追夏冷静下来想了想,好像也是,公子做什么事情必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是在没必要大惊小怪,便应了声,去给兰觞准备热水去了。

今日年关,飘着鹅毛大雪,家家户户都换上了火红的新对联,小孩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放烟花玩,街口巷道皆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放眼望去,遍地的姹紫嫣红,很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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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觞
连载中陌上初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