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两越之乱

兰觞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始终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东西,就这么跟宫琴谷熙四处转悠的一个多时辰,去了趟杝池酒楼小酌了片刻。回来时,追夏已经在等着自己了。见兰觞回来了,追夏快步迎了出来,舒心的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找不着回府的路了呢?”

兰觞瞥了他一眼,把手上的花灯递了过去,吩咐道:“挺好看的,挂着吧。”

追夏接过花灯仔细看了一会儿,“是挺好看的,我这就挂起来!”然后十分殷勤的把花灯挂了上去。

许是太久没活动筋骨了,兰觞一沾到枕头,困意便席卷而来,沉沉睡了去。

这上元节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说来也奇,涿郡王李营对于自己的儿子被砍了一条手臂之事,竟丝毫没有怨言,反而还上了个折子说什么“管教不严、小儿顽劣”等苛责李向繇的敷衍之词,轻轻地将此事给揭了过去。

过了十五,喻止也要返回南面边陲了,走之前还特意问兰觞要了样东西。

喻止走后,追夏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公子,这喻将军问我要人皮面具做什么?难不成他还要自己深入敌营,刺探军情吗?”

兰觞也不知道喻止要人皮面具做什么,摆摆手道:“喻将军要是这么莽撞,也不会成为车骑将军了。”

“噢”追夏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怀念在沐惘城的日子了。

李向繇在上昭将养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被晟玦好声好气的送了回去,涿郡王明面上虽然没有责怪沐惘城和大晟,可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俗话说,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在别人的地盘上断了一只手,居然都能如此和颜悦色,众人都只想到两种可能,要么是这名义上的北原世子压根就不受宠,就是一个摆着好看点的花架子;要么就是涿郡王背地里另有企图,想以此来迷惑大晟。这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这敌暗我明的,大晟不得不防啊!然而,还没等李向繇回到涿郡,宫琴谷煦兄弟二人就被连夜召进了宫。宫琴谷熙还以为兰觞动了手,入宫前还特意去试探了一番,这一试探,就更纳闷了。

按理说,一般皇帝半夜召大臣入宫,必然是出了什么紧急的大事了,自己虽不在北面,却也一直有心腹盯着北原边境,南方有喻止,出不了什么大乱子。既然不是这些地方出了事,那就只能是东海一带了。

宫琴谷熙二人赶到时,司徒丞相以及宁彧华都已经先一步到了议殿。晟玦自是不用说,每次出点什么事,这位皇帝陛下永远是最担心也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司徒浩然一脸凝重,连宁彧华也收起了往日的唯恐天下不乱,摆出一副庄重的脸色来。

宫琴谷熙与宫琴谷煦见了礼,坐到了一旁,待添茶的宫女都退了出去,宫琴谷煦方才开口问道:“不知陛下深夜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晟玦抚额,沉声道:“东海水患,流民四起,这些因为天灾走投无路的百姓已经形成一股不小的势力,在沿海一带造成了很大的隐患。”

如果真是这么简单,晟玦和司徒浩然也不会这么愁眉苦脸了,宫琴谷熙虽然只上了几个月的朝,该听的该知道的心里也有谱。区区流民若能起势,要么是人数十分庞大,要么就是两越总督欺上瞒下,官逼民反,才导致了这么一出。可这两越总督陆舂何许人也?那可是出了名的溜须拍马,左右逢源,表面上的功夫做的一丝不苟,这背地里又总让人抓不到把柄,又扎根两越多年,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地头蛇,不仅仅是地头蛇,朝中居然有一半的大臣或多或少都与这陆总督有那么点关系,连司法司司正鹤群淼都是那陆总督的亲家。若是连根拔起,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可若是有这个机会还不剜了这块腐肉,那还真是傻子。难就难在,如何能在安顿流民的同时,能名正言顺地把这害群之马也给处置了,才不至于祸乱朝纲。宫琴谷熙眼观鼻,鼻观心的转了一圈,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便出口道:“臣愿意为陛下分忧,前往东海安顿流民!”

晟玦原本颓废的脸色一下子好了不少,本来也有让宫琴谷熙去的打算,只是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自己也不好主动开口让他前去,一听他自己请命前往,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司徒丞相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宫琴谷煦也没反对,倒是宁彧华一直在旁边使眼色,似乎是在告诉他明哲保身,不要趟这趟浑水,可惜宫琴谷熙决定的事,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于是直接无视了宁彧华的善意提醒。晟玦见宫琴谷熙如此坚定执着,更是放心了不少,不过眼下司徒丞相和御史,太尉都在,晟玦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沉思了半晌,再次问道:“宫琴将军可想清楚了?你若是接了这个差事,得罪的人可就多了。”

“臣愿往!”宫琴谷熙答道。

宁彧华在心里给这不知死活的宫琴谷熙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就算丞相大人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收拾的了这烂摊子!这小子倒好,巴巴地往前凑,真以为那两越总督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宫琴谷熙却另有盘算,如果此次能顺利肃清朝纲,拔了这渗血的参天大树,这路是不是会好走一些,大晟是不是也还能在繁盛几年……

晟玦也不再多说,只道:“来人,传旨—”

于是,宫琴谷熙就成了此次去往两越安顿流民的钦差大臣。三日后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同行的还有去年的状元郎迟林,是宫琴谷煦引荐的,家世清白,是个信得过的人。据说此人不仅文采斐然,于为官之道也颇有心得,不过才刚入翰林院不久,也没什么大的差事,便让他跟着宫琴谷熙去了两越。这一来可以当做是磨练,这二来嘛,让迟林跟着宫琴谷熙,也可以让他对付那些插科打诨、三纸无驴之人,否则,以宫琴谷熙这脾气,说不准就会直接提刀将人给剁了!

这陆舂一早就知道了来人是谁,也并不慌张,只要不让宫琴谷熙拿住自己的短处,一切也就万事大吉了。何况这宫琴谷熙当惯了武将,一些官场上的事还是可以做文章的,至于这状元郎迟林,陆舂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罢了,才进了几天翰林院,也敢在本官面前班门弄斧!

陆舂招了招手,交代了下人一番,下人得令立马按照吩咐下去了。

两越临海,地形开阔,许多河流都从此处入海,境内河网密布,往来船只众多。现如今,天降暴雨,海水倒灌,淹没了沿海一带上百处村庄,流民足有五万人之多,又因两越总督未能及时安顿,这才起了乱子。

也有很多人没有参与暴乱,却因为其他流民的叛乱而被拒在淮川门外,实在饿得慌的时候,只能挖野草,啃树皮充饥。

路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正呆呆地坐着,两眼无神,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瘦骨嶙峋,脸色惨白的女人,看样子已经死了多时了,还有许多分散在各处的流民,或正在用猩红的手指刨树根,或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亦或是就这样痴痴地呆坐着,斜望着天。

想要压垮世人,仅仅需要一场天灾**,所有的一切就会荡然无存,一无所有。

宫琴谷熙还未行至淮川,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宫琴谷熙怔仲了片刻,他见过北原边境因为战乱而逃亡的百姓,因为有朝廷的救扶,用不了多久也能重新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安身立命,远没有眼前一副死气沉沉的,心如死灰般的景象来的触目惊心。

迟林见状也十分不忍,脱口而出一句:“遗民泪尽胡尘里”还未说完,便自知失言,低下头,没敢再说下去。

宫琴谷熙翻身下马,走到小孩的身边,蹲了下来,轻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见了宫琴谷熙也不害怕,仍旧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却不肯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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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觞
连载中陌上初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