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姝却不死心,她探手拉起我的胳膊,看到我手腕上被勒出来的红色的痕迹,和上面浮现的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点,不由心疼地微微皱起眉。
“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
我懒懒撩起眼皮“说了你难道会良心发现,让我走吗?”
田明姝听不懂我的暗讽似的“起码我能给你放的松一点,不然会疼。”
我没说话,淡淡地看着田明姝用那只弹钢琴的手替我解开绳子。
麻绳垂落的刹那间,我骤然抽出手,也不管方向对不对,拳头直奔田明姝。
就算不能打到脸,当个沙袋给我出出气也是好的。
这一击我没有收着丝毫力度,几乎是拼尽了全身力气的肉搏,田明姝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自然不可能招架的住。
她捂着胸口倒退两步,脸上血色尽褪,却感受不到疼似的再次上前“你的手腕都红了,不疼吗?”
如果不是她颤动的指尖暴露了端倪,还真以为这人的骨头是钢铁铸造的呢。
我瞥了眼脚上拴着的链子,暗自咬了咬牙。
要不是这东西碍事,田明姝身上的伤口可就不只是一块淤青那么简单的事了。
我冷笑,垂着眼俯视田明姝“这话我也想问你,被我打的不疼吗?就不能长长教训,把我放走?”
田明姝神情不变,即便额头上的冷汗细细密密,也还是执着地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
她话音未落,卧室外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我一时之间什么都忘了,只怔怔看着那道身影。
半晌,我才一言难尽地道“沐颀?”
我和门口的人大眼瞪小眼,脑子罕见地短路了“你怎么找过来的?”
沐颀拔出门锁里的钥匙“你的社交圈很干净,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挨个去问想找到这里不难。”
我默默咽了口唾沫“你钥匙哪里来的?”
沐颀“前天来蹲点过,听到殷真闹出的动静了,怕也被关在外面,就去店里配了把。”
也许是看到我们旁若无人的交流,田明姝脸上涌现出巨大的不安,但很快便被她强压下去,仿佛碎裂的玻璃飞快完整,只留下微不可见的裂纹。
“你也是来带她走的吗?”田明姝轻声问沐颀。
“你这样除了让她厌恶你,还有别的用吗?”沐颀沉吟片刻问道。
田明姝一言不发,她的眼神在我身上转来转去,里面的情绪复杂幽深,宛若海底的游鱼一闪而逝,快得难以捕捉。
我叹了口气,有种尘埃落定后脱力的放松和平和,冲着田明姝说道“你这段时间的荒唐事已经做得够多了,让我走吧。”
田明姝望着我,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摇了摇头,起身向沐颀的方向迈步。
“温纵,我不能放你走。我只有你了,你不能背叛我,不能抛弃我,不能离开我。”田明姝彻底慌了神,仓皇地拽住我的袖子,语无伦次地道。
她的眼神充斥着乞求,绝望,恐惧,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不甘。
而我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松开吧。”
田明姝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她没有避开我的触碰。
“算了。”沉默了很久,田明姝忽然说“这段时间本来就是我偷来的日子,想看看经过无时无刻的相处,你到底会不会喜欢上我。”
“现在看来,你的确不喜欢女生。”
这句话仿佛雪花一般徐徐落下,又在盛夏的热风中被吹散。
我没有回答。
少顷,沐颀走上前解开了我手上的镣铐,田明姝没有阻止他,而是用一双漆黑不明的眼睛沉默地看着我和沐颀。
就在我们走到门口时,田明姝忽然低声自语“其实你接走她还不算太难接受。”
“至少你是真心的。”
刹那间我微微被触动了一下,仿佛新生的嫩芽挤出土壤,碰了碰我的心脏
须臾,我感受到衣角一紧,脚下的步子被迫顿住了。
我转头一看,是田明姝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我。
她的眼神小心翼翼,如同一个做错了事情,祈求家长不要离开的孩子。
“能不能不走?”田明姝小声问。
我摇了摇头对她沉默以待,旋即扯出自己的衣服,转过身头也不回跟着沐颀走了。
田明姝没有再跟上来。
“车在哪?”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身上的沉重气味一扫而空,我下意识问。
沐颀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车,坐公交回去。”
说着,他还把口袋里的东西递给我“你的手机。”
“谢谢。”我接过来看了眼日期,不由诧异。
原来只过了一个星期,我却觉得的仿佛已经走过了一整个世纪。
坐在公交站台的阴影里,正午的阳光温暖却并不晒,人仿佛置身暖烘烘的桑拿房,全身都是热乎乎的。
清脆的鸟叫声不时响起,仿佛催眠的背景音般传入耳中。
我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
实在熬不住了,和沐颀打了声招呼,让他车到了叫我,便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
就在我刚沉入浅眠中没多久,吵吵嚷嚷的声音便陡然炸响,仿佛摔炮似的。
我措手不及一个哆嗦,瞬间人就睁开了眼睛,但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条件反射地看向罪魁祸首。
殷真?
我当即睡意全无,眼睛眯起来,盯着太阳望着面前站着的男人。
殷真对我身侧的沐颀熟视无睹,甚至经过沐颀旁边时还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幼稚且无理的行为看得我皱起眉。
“田明姝没对你做什么吧?那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殷真堪称粗暴地拽过我,将我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在提到田明姝时,他的眼神里不仅有愤怒,还有一点极其微妙的恶心和蔑视。
我被他直白的视线看得不舒服,反应过来便立即甩开殷真的手,抿着唇倒退几步来到沐颀身边,眼里是浓重的厌恶。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没见殷真关心我,现在分开倒是在乎起我被谁碰过了。
更何况殷真对田明姝态度的转变,也看得我心里不舒服。
我临走前,田明姝一潭死水般的眸子好似定格画面在眼前浮现。
她万念俱灰的样子,让我心里仿佛滴了柠檬汁般又酸又涩,喉咙里堵了铁块似的不上不下。
因为我再熟悉不过那种绝望了。
同为女性,我从没想过田明姝喜欢我。
她那些过于亲密的举动,我也只当她是缺乏安全感,需要有个人依赖。
她突如其来的告白打得我始料未及,再加上她莫名偏激的举动才会让我反应很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连生气都顾不上,更多的其实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但我不歧视同性恋,同性别的喜欢也是喜欢,谁又舍得伤害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呢?
只是我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毕竟我是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人老珠黄的中年女人。
我懒得搭理殷真,对沐颀说道“我们走吧。”
殷真这才把目光分给沐颀,不过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他是谁?又是你的新欢吗?长得人模狗样,就带着你坐公交?也太寒酸了,怕不是根本舍不得给你花钱吧?”
殷真被我无视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再加上一个波澜不惊,仿佛隔岸观火地沐颀淡淡看着他,仿佛是在望着跳梁小丑,脸色就更差了,黑得和锅底差不多。
“朋友。”
多和殷真说一个字都是浪费时间。
我心里记挂着沐盼昭的情况,懒得和殷真纠缠,干错闭上眼不见为净。
但殷真就是不肯消停,在我这里碰了壁,又不遗余力地到沐颀那里找存在感,小学生似的无意义地讥讽。
简直就像耳朵旁边一百万只蚊子同频共振,我被吵得怒从心头起,刚准备给殷真一拳头让他知道下什么叫寝不语,接过睁开眼,正碰上一辆公交车要开走。
我立马跑过去挥手示意师傅,在开门的刹那间泥鳅似的钻进人堆里,又费力地把沐颀也拽上来。
下一秒,车门关闭公交车启动,慢了一步的殷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和沐颀扬长而去。
他嘴巴飞快地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但隔着车门,我什么都听不见,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就不是什么好话。
我也不在意,扭头问沐颀“盼昭最近过得怎么样?”
沐颀抓着栏杆,清浅地笑了下“她嘴上不说,拐弯抹角地跟我打听了好多次你的消息,应该是想你了。”
我笑了,想到那个睫毛乌黑浓密,脸颊干净白皙的女孩子,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没白疼。”
心里有了惦念,公交车行驶的不到三十分钟的路程似乎也变得漫长了,我左等右等,还无聊到和沐颀玩了好几轮石头剪刀布,才终于听到到站的提示音。
沐颀家距离公交站不算远,我又走得飞快,不到七分钟就站在了大门前。
一时之间竟还有些忐忑不安。
盼昭见了我会说什么呢?
她会不会怪我连声招呼都不打消失了这么久?
她最近好好吃饭了吗?恢复的怎么样?
各种各样的念头泡泡似的争先恐后涌上来。
我和沐盼昭前段时间几乎形影不离,一下子分开这么长时间,真就像生活被挖去了一个部分似的,没滋没味。
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少顷,沐盼昭打开门看见我,眼睛微不可查地亮起了一道光。
她侧身,给我和沐颀让出位置,等我们都换好鞋走进屋,沐盼昭才望着我低声问“那么多天你去哪里了?”
“我好多天没见到你了,有点想....见你。”沐盼昭闷闷地说。
她的别扭不允许她说出那个字,所以话到嘴边,紧急拐了个弯。
不过这样也很可爱,像是等在家门口一整天,却在主人回来的时候撒丫子跑远装作若无其事的猫主子。
我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忍不住摸了摸沐盼昭的头。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被关起来的时告诉沐盼昭。
她年纪太小,人又早熟聪明,这种事情接触多了没什么好处。
于是我扯了个谎“我前几天比较忙,但后面就没有工作了,有很多时间陪着你。”
沐盼昭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我拉着沐盼昭到沙发上坐下,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沐盼昭没什么波动地答着。
她好像忽然看到了什么,随后走进房间里,须臾拿着一个小东西出来了。
“指甲剪。”见我疑惑地看着她,沐盼昭将东西推到我面前“指甲太长了戳到肉,会疼。”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指甲的确过长了,要是在上学的时候,可得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谢谢乖宝。”我用力抱了一下沐盼昭,将她柔软的黑发弄乱了“还是你最贴心。”
沐盼昭嘴角很浅地扬了一下,小小的笑容转瞬即逝,却让她整张脸有了些许生气。
我咔咔手脚麻利地剪完指甲,将指甲剪还给沐盼昭。
沐盼昭睡的很早,因为她要在床上躺上几个小时,甚至是一整晚才能睡着。
于是她洗漱完就回屋了,小朋友的私人空间还是要有的,我没有跟进去。
我的生物钟被田明姝打乱了,一时半会调整不过来,此时完全没有睡意,就拉着沐颀到天台上坐着吹风。
坐在粗糙的石头平台边上,我仰望广袤无际的夜空,却只看到黑乎乎的深色,仿佛是被人扣上了锅盖似的。
我不信邪地拿出手机确认一遍,几个明晃晃的大字看得我啧了一声“不是说今天晚上有月食,结果不就是一片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沐颀眨了眨眼“也许是我们上来的太晚了。”
我看了眼时间。
一点三十五。
嗯,的确不能怪气象局。
老实坐了一会儿,我总觉得嘴里痒痒,缺点什么的,突发奇想“有烟吗?”
沐颀看了我一眼“你不是好久没抽过了,应该是想戒吧。”
我倔强地伸手“偶尔抽一支没啥大问题。”
沐颀定定看了我半晌,见我态度实在坚决只好妥协,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
我接着手机微弱的光看清了上面的标识,不由挑眉“舍得对自己好一点了?”
沐颀应了声“嗯,我还想多活几年。”
我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接过来点火,呼了口气。
沐颀随即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我将打火机递给他,沐颀拿过点燃。
他注视远处岑寂的夜空,片刻低声问道“温纵,你知道田明姝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即便与殷真撕破脸皮也要留下你吗?”
我不答,只是深吸了一口烟,随即吐出洁白的烟雾。
“她说喜欢你,也许不是假的。”沐颀见我不说话,于是自顾自地开口。
嗓音淡淡,冷静客观。
香烟夹在他修长的两指间,顶端一星橘红,在寂寥的黑夜里独自散发着微光。
我笑了笑,没说话,只觉得嘴里烟草的苦味又放大了不少。
我当然知道不是假的,身处其中的人比旁观者更清楚田明姝看向我的眼神里,扭曲执着的爱意。
可我无法理解。
当年的事我想不起来,自然不明白田明姝病态的爱意从何而来。
我和沐颀相对无言抽了大半天的烟,在我灭掉烟准备回屋时,沐颀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其实不难理解。”
我一怔,回头看向沐颀。
他整个人都隐匿在深夜下漆黑的阴影里,轮廓在室外灯光的衬托下深邃清隽,五官立体分明清晰。
沐颀低垂着眼睛,嗓音平静地继续说道“我们都是黑暗里摸爬滚打的人,而你就像天边遥不可及的月亮。我们不敢上前,也不敢靠近,生怕被灼伤。可有一天,你却主动坠落,裹挟光芒而来,想要把我们拉出黑暗。
“我们其实也并不向往光明,我们只是不想你离开。”
我歪了歪头,看着沐颀笑“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大公无私的救世主。”
沐颀并不在意我的话,他仿佛沉入了自己的世界,眼神悠远漂浮在半空“我之前不相信世界上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去帮助照顾另一个人。”
“温纵,你刷新了我的认知。”沐颀认真地说道。
他的一双玻璃珠似的无机的眼珠平时看来淡泊无波,可今天许是在灯光的照射下,竟然亮起了一簇极其微弱的光。
我哑然失笑“这算夸奖吗?”
沐颀“嗯。”
天台上吹了两个多小时的风,一回家我就感冒了,来势汹汹的咳嗽和发烧掏空了我的身体,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逐渐恢复过来。
紧随其后突然想起来好久没有联系过钟失了,于是打了通电话增进感情。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一接通,钟失哀怨拖长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我求生欲爆表“怎么会,这不是安顿好了第一时间就想着和你一起庆祝吗。”
钟失一瞬间来了精神“好啊,那老地方见面。”
随即电话挂断,不给我拒绝的机会。
我看着钟失发来的呲着大牙乐的表情包,嘴角抽搐,内心滴血。
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出门,不知是不是感冒的后遗症,现在脚步都是虚浮的,像是踩在了棉花糖上落不到实处。
但钟失的圣旨都下来了,我还是蔫了吧唧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赴约去了。
好在钟失还算有点良心,没带我去酒吧什么的地方蹦迪,而是一家我和她都很喜欢的平价餐馆。
到了地方,钟失看我脸色不好,大手一挥叫了一桌子滋补的菜。
别人都大出血请我吃饭了,哪里有不吃的道理,于是我全程埋头吃东西,最后两个人四个菜吃得七七八八。
我心满意足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抬眼看向钟失,刚想感谢她的亲情资金支持,却见钟失欲说还休地望着我,眼里情绪闪烁不清。
她这样太反常,一下子引起了我的疑心“怎么了?”
钟失斟酌着字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我和钟失认识二十多年,能让她顾忌着反复踌躇的时候屈指可数,带动的我都紧张好奇起来。
“你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吞吞吐吐了?”我调侃道。
钟失脸上却毫无笑意,她定定地看着我。
闻言也仍然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宝贝,我觉得殷真其实是爱你的。”
“我昨天出门的时候碰见他了,他问我你喜欢什么,常去的地方有哪些,和谁关系比较好。还有很多很多,像是要把你这个人从内到外研究透彻。”
说罢她便开始隐晦地瞟着我,观察我的反应。
我装作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扯动唇角笑了下,不轻不重开了个玩笑“你看出来了?我怎么不觉得呢?”
我顿了顿,又说“这些东西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了,我和殷真没有可能了。”
钟失望着我,几次想要说话却都咽了下去。
她沉默良久,才说道“我觉得你们这样来回拉扯太痛苦了,我不愿意你这么难受。所以如果殷真是真心改过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施施,这世上除了你,恐怕不会有人能因为我给自己最讨厌的人说话了。”我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钟失的头。
这个动作是我们从小做到大的,钟失小时候皮的很,跟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家长拦都拦不住,但我只要这样摸摸她,她就会难得的老实一会儿。
因为我们对过暗号的。
摸摸头就是是乖,听话的意思。
钟失眼眶泛红地别开了脸,用化了妆的侧脸对着我。
我笑着看她,心里酸涩,话却很清晰地说了出来“我也相信他现在说爱我是真的。说想挽留我也是真的,可他因为愧疚和翻然醒悟产生的感情又能持续多久呢?等他对我的耐心和兴趣消失殆尽了,我们就又会变成回以前那种状态,而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我知道你受了好多委屈....”钟失垂眼静默片刻,眼里又涌出了愤怒和斗志“不复合就不复合!又不是离了他殷真地球就转不了了!就算他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明天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好。”我浅淡的笑了。
“那以后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钟失将头靠在我肩膀上,长叹了口气。
“是我一个人吧?你不是有那么多养在外面的小妖精陪伴吗?”我作势掰着手指头数,调侃钟失。
“那些都是过客。”钟失揽住我肩膀,义正言辞“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知道吧?”
我憋着笑“知道。”
朋友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话果真不假,和钟失打打闹闹玩儿了一天。
累是累的,一沾床眼睛就合上了,但心情也久违的放晴了,仿佛被风吹过一碧如洗的天空。
翌日起来,我就觉得口干舌燥的。太久没喝过酒了,瘾上来了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我灌了自己两杯果汁,并且疯狂在网上搜索多喝酒的坏处,试图打消自己的念头。
但我实在低估了自己的决心,当我坐在酒吧卡座里,手里端着我最喜欢的果酒,慢悠悠地喝上第一口时,只觉得仿佛甘霖滋润龟裂的打底,有种灵魂归位的踏实感。
不过坏处也没白搜,一边喝的同时我脑子里还一边循环播放那些骇人的照片,啤酒肚,脂肪肝,满口酒气......
仿佛梦魇般挥之不去。
于是我从心安理得的喝酒,变成了提心吊胆的喝酒。
这时,舞台上结束表演的人一个箭步跳下来,大步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我手边放着的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酒,挑起眉毛一笑“你还挺长情。”
我仰着脸看江休“当然。”
不知是紧张还是室内温度高,江休的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打湿的头发显得更加乌黑,柔顺地贴在脸侧。
我想了想,问他“你打算一直在这里驻唱吗?”
"不,我现在的收入只能勉强交房租,用录音棚的钱都要我省吃减用好几个月。"江休摇摇头,顺势坐到我身边。
我仔细思索自己知道的那些符合江休要求的事业,又问道"那你以后想**豆吗?爱豆有很大的舞台能上,还有很多人鼓掌。"
江休想了想否认了 "我觉得我不合适做偶像。”
“我既不会跳舞,也没什么能被翻来覆去说的人生经历。”
“我只想唱歌,更何况偶像谈恋爱是要判死刑的,我还有喜欢的人呢。”
“谁啊?”我心里隐隐有猜测,却不敢确定。
据我所知,江休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异性。
“一个很漂亮也很有魅力的女孩子。”江休说。
提到喜欢的人,他的眼睛是熠熠生辉的,仿佛装了一整条银河的星星。
好了,那我放心了,一定是我想多了,江休有好感的不是我。
毕竟两条形容没一个搭边。
也是,江休怎么可能喜欢我。
“你说她会喜欢我吗?就算只有我喜欢她的千分之一喜欢我也行?”江休忐忑不安地望着我,仿佛是上学的时候追女生没有经验,到处找狗头军师帮忙的傻小子。
我失笑“我哪知道,我连她是谁都不清楚。更何况我又不懂读心术,你应该亲自问她。”
“亲自问吗......?”江休看了看我,眼里失落藏都藏不住。
“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喜欢吗?”江休很快调整好心情,重新期待地问。
我脑中登时警铃大作,在学生时代这都是送命题。
于是我斟酌着说了几个不会出错的“你长得好看,有自己的追求的梦想.....”
“你觉得我长的最好看吗?”我还没说完,江休便打断了我。
他上前一步,眸子灿烂明亮,如同深夜里的星星。
我毫不怀疑如果他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晃到螺旋状升天了
后退半步的同时我无语凝噎。
好看就是好看,哪里来的最。
没忍住白了江休一眼,我扶额说道“这么无聊的问题,你是小孩子吗?”
“可我喜欢听你夸我。”江休厚着脸皮说。
我没说话,隐晦地觑着他。
江休的暗示很明显,心思昭然若揭,可我还是不能确定,殷真给我的教训已经很沉重了。
一个人说喜欢你可能是假的,对你好也可能是有利索图。
我们的关系以普通朋友来说太暧昧不明,却又不像恋人那样彼此了解,我至今对江休的过去一无所知。
譬如说江休手腕上的表。
那分明是一块陈旧且磨损严重的怀表,就连低价抛售都不一定有人要,江休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