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温纵,我开了个咖啡馆,这几天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找我,我请你喝咖啡。」

范知恒消息发来没多久,我就和他约定了时间,并且准时赴约。

原因无它,我这人爱好不多,最爱喝酒,第二就是爱喝咖啡。

本来是高中的时候为了上课不犯困喝的,结果没想到咖啡对我没什么用,该睡还是睡,而且睡眠质量特别好,老师叫都叫不醒,有一回还吓得差点送医务室。

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我还是把那一袋咖啡豆都喝完了。

然后我就爱上了这种味道,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市面上的咖啡豆恨不得都买一遍。

范知恒的咖啡店可谓精准狙击了我的兴趣,错过了肯定要后悔。

约定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万里,风和日丽,鸟儿叫声清脆婉转,商贩吆喝卖力诚恳,再加上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拼凑出南方冬日清早,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我推开名为忆青的咖啡馆大门,门上悬挂的风铃随即叮当作响,上面穿着的贝壳与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干净的声音。

我视线环顾一圈,只见范知恒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正朝我招手。

他一身卡其色风衣,偏圆且明亮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一只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

坐下之后点完单,我再次环视周遭,讶异地问范知恒“这家店是你开的?”

范知恒眼睛弯成月牙“是的。”

我挑眉“我记得你高中时候就说自己想当老板颐指气使地指挥别人,恭喜你现在如愿以偿。”

范知恒立即装作着急的样子澄清“没有,我很亲民的!”逗得我嘎嘎乐。

范知恒本就是随和的性子,和他说话既不用担心冷场,也不必害怕有不了解的话题。他总是成为第一个活跃气氛的人,但在别人说话时也会保持绝对的安静,认真地聆听。

和他聊天的放松,不知不觉饮品就上来了,还有一个慕斯蛋糕。

范知恒挽起袖口,打算替我切,被我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我不轻不重地挡开范知恒的动作。

我拒绝的理由很简单,都过了三十岁了,又不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柔弱病患,什么东西都要别人帮忙像什么样子?

范知恒绅士地收回手,又若无其事地主动找话题。他一举一动都很得体,不会让人有一丝被冒犯的感受。

我看了他片刻,突然向前倾身八卦地问“知恒,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我还没谈过恋爱。”范知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三十出头的母胎单身,珍惜物种啊。”我诧异地瞟了范知恒一眼。

范知恒给出一个专用接借口“还没遇到合适的。”

我深以为然“也是,这种事情急不得,没准哪天大街上碰着就一见钟情了。”

范知恒浅笑不语,过了好半天,他才温和地问我“阿纵,你知道我为什么开咖啡馆吗?”

“为什么?”我好奇地抬头看着范知恒。

而他无奈地瞅着我,面对我不明所以的视线,少顷轻声道“你写的第一本书的男主角就是咖啡馆老板,你还记得吗?”

我恍然,仿佛尘封已久的记忆陡然裂开一道缝隙,那些年的种种画面犹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高一的时候学业压力突然变大,高考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倒计时滴滴作响。

大家的弦都崩得很紧,就连下课时间教室里弥漫的都是压抑沉闷的味道。

而我的成绩也不像初中那样突出,身边都是些万一挑一的天才,积压的情绪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于是我选择了写小说。

而范知恒是我的第一个读者,也算是我作者生涯的见证人。

因为他语文成绩一直不太好,所以不会像很多自己为是的人那样给我提很多‘善意的建议’。

不管我写什么,他永远都是夸奖鼓掌的那个人。

“你喜欢我啊?”我突然没头没脑,堪称鲁莽地问,认真地注视面前的男人。

而范知恒只迟疑了一瞬,就承认了“是,我喜欢你。”

在我的眼神中,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人竟可疑的红了脸,就像上学时候当众表白的青涩少年。

即便如此,范知恒也还是强作镇定地与我对视,没有移开目光。

他的喉结快速滚动了两下,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还有盼望。

我没有对范知恒产生过其他想法,却钦佩他的勇敢,同时又有一丝丝的羡慕。

我知道在年少时期都没敢表露的感情在历经世事的当下说出来要更加不易。

这样热烈而且从一而终的感情是值得被尊重的,是应该捧在手心里,好好珍视的。

如果范知恒再早一些和我告白,我没准真的会同意。

“我不喜欢你,知恒。”我顿了片刻后说。

范知恒并不意外,但眸子里的失落什么也掩盖不住,但他还是笑了笑,缓和气氛“我知道你八成会拒绝我,毕竟你对我没那个意思,我看得出来。”

“你能说出来让我知道,我真的特别佩服。我拒绝你,是因为我还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是我无福消受你的这份好,而不是你还不够好。但总会有人承接住它,并回馈给你同等的,只不过那个人不会是我了。”

这番话我斟酌着思索了很久才说出来,措辞很谨慎,生怕伤害到范知恒。

范知恒闻言沉默良久,才又笑起来,真心实意的“阿纵,不管你信不信,你都是最特别的那一个。至少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出来另一个和你一样的人了。”

我说“你也是。”

范知恒“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眨眨眼,笑了“在你没有女朋友之前是,一旦你有了女朋友,咱俩就有多远离多远,微信都别给我发,别让人家误会伤心。”

范知恒失笑“我连相亲对象都没有,八字没一撇的事,你想的倒挺多。”

我微微一笑,抿了口咖啡,高深莫测道“也就你们男人粗枝大叶的,细节决定成败。”

和范知恒见面后的第三个星期,过年了。

我提着行李走出高铁站,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熟悉的绵绵阴雨,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慨。

我爸早就在车站等着我了,看到我便疯狂招手,再加上他厚厚的冬装,远看犹如蘑菇力的新款产品。

我原本的一丝郁闷和近乡情怯顿时一扫而空,一边憋着笑一边走上前。

“多久没见你了,快让爸看看。”温润拉过我的胳膊,仔仔细细地将我全身上下打量个遍。

“怎么瘦成这样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诸多烦心事积压在心里,就像沉甸甸石头让人喘不过气,能胖才怪。

但我没提,只是笑“不是,最近事情比较多。”

温润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一个劲儿地重复“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

走进熟悉的单元楼,大门吱嘎地打开。

“姐你回来了!”下一秒,温熹快步从自己房间出来,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用力到险些把我勒死。

片刻我笑着推开温熹“得了得了,别伺机报复你亲姐。”

温熹看了看我的脸色,低声问“姐,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看似平常的一句问候,只有我和温熹知道其中的意味深长。

我点了点头,朝温熹笑“挺好的,最近准备换一个工作,打算考心理咨询师。”

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去的温润自厨房探出头,语气是我熟悉的夸张“心理咨询师好啊,能帮好多人呢,我姑娘未来一定是个伟大的人!”

我哑然失笑“得了吧爸,我就算说我要去做掏粪工,你都会说维护城市和谐美丽建设。”

我爸乐呵呵的,一边熟练的颠勺一边道“只要你喜欢的都好。”

这时,邹娇忽然在屋里喊了一声“小纵来卧室一下,妈太久没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我听到‘圣旨’的一刹那赶忙应了一句,话出口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失笑。

走进父母的卧室,邹娇先把门关上,才转向我坐下,少顷深深叹了口气。

“小纵,你虽然让阿熹瞒着我们,可你真当我不知道之前网上那些话吗?”邹娇坐在我对面,白皙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妈妈已经年过半百,却没有几根白头发,保养得当的缘故,她皮肤仍旧紧致,五官秀丽,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

我的身体马上绷紧了,声音有些紧张“妈,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难听,不堪入目的话,连我都无法心平气和的面对,更何况是家人呢。

我紧盯着我妈的脸色,生怕她露出一星半点的难过来。

邹娇却只是安抚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悲伤和不解“你爸那个老古董不上网,你就觉得我也一无所知了?”

“被人欺负了也不回家,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邹娇叹息一声,问我“这些年爸妈不在身边,受了不少委屈吧?”

我闻言一愣,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妈从来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在我记忆里,她总是雷厉风行的,什么事情都恨不得压缩到最短时间完成。

小时候我还是个萝卜头,脑袋和大人的腿一边高,出门就跟在我妈屁股后面跑。连街上两边的各种新奇的店铺都不敢看,因为我妈从来不会等我或者是回头,稍不注意,可能就找不着人了。

但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老了。我妈妈喜欢上了慢节奏的生活,但他性格依旧泼辣霸道,很少在子女面前展现出如此柔软温情地一面。

这样的母亲是陌生的,却让我眼眶发酸,心里发涩,像是无依无靠的浮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湖泊。

我轻轻将头靠在我妈腿上,低声说道“我怕给你们添麻烦,毕竟爸身体不是一直不太好,不想让你们担心。”

“傻小孩。”邹娇用力拍了拍我的脑袋,疼得我呲牙咧嘴“爸妈每天都惦念你,巴不得你有什么事情都和我们说。”

“放心吧,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你爸。但我找了好多人在网上帮你说话。我还在上面澄清,我姑娘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我不清楚吗?哪里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

“可没人相信妈,妈想去找你,被小熹拦下来了。他说你现在很艰难,不要再给你增添额外的负担。”

邹娇苦笑“妈其实挺没用的。妈老了,现在的时代也不一样了,不像年轻的时候,生气了就出门随便找个人打一架。”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柔声说道“妈,你不没用,你已经把我健健康康样养这么大了,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自己一个人面对的。”

邹娇点了点头“你确实已经是大人了,比以前有韧性的多。”

她沉默一会儿,低声问道“殷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之前不管闹的多僵,过年的时候殷真从未缺席过我家的餐桌。或许因为他父母双亡的原因,有这样的一层执念在,对团员二字有别样的执着。

我顿了顿,干脆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支支吾吾的说话方式我妈受不了,而且我家里人都知道没领结婚证的事,倒省得我解释。

“好,以后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邹娇果不其然没有过问这件事,仿佛与深爱十五年的人分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她握着我的力道又大了些,仿佛在无声地给予安抚。

她是我妈妈,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之一,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殷真呢。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清楚我一定被伤的很深,才会选择放弃。

我妈妈从不会逼迫我揭开自己的伤疤,而是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处伤口,给我一个轻柔的拥抱。

夜晚。

“姐,这道菜是特意给你烧的,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糖醋排骨了吗?”

温熹咋咋呼呼的叫声打破了寂静,活泼欢脱像撒了欢的小狗。

我小时候就经常怀疑我弟是一只鸭子精转世,哦不,一百只鸭子精转世。

因为他实在太能吵了,这一点从他小时候的肺活量就可见一斑。

但大过年的,再多损人的话都憋在心底,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让温熹感受到来自姐姐的爱。

“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一样。”我笑道“之前只要妈做这道菜,你都恨不得把盘子里所有排骨放到自己碗里,每次一吃饭咱俩就跟打仗似的,谁也不让谁,都觉得靠自己双手抢过来的东西吃着格外香。”

温熹脸不红气不喘“合理的竞争有助于增进感情。”

我啧了一声,正要将他小时候用棍子戳狗粑粑的陈年旧事拿出来鞭尸,门铃就响了。

我心里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于是拦住了踩着塑料拖鞋准备跑去开门的温熹,自己走过去推开门。

屋内的灯光顿时落在瓷砖上,形成一块长方形的光块,与阴影拉开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

门上喜庆的春联,单元墙上挂着的散发明亮灯光的大红灯笼,还有远处砰砰在夜空中绽放的烟火,无一不是喜气洋洋且明亮绚烂的。

走廊里却没有一丝光,漆黑高大的人影站在我面前,身上的冷意直往我骨头缝里钻。

“温纵,新年快乐。”他说。

我觉得好笑,毕竟去年还在一起的时候,殷真都没有陪我过年的自觉,今年分开了,他倒是屁颠屁颠上赶着跑几千公里来我家,只为了说声新年快乐我是不信的。

但我还是说“新年快乐。”

至少,做人的基本礼貌不能少。

“温纵,我其实是喜欢你的。”殷真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静静地站在门外注视我,仿佛这就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殷真,你说你终于明白了你喜欢我。可在我看来,你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什么叫喜欢。”

“喜欢一个人,不会用恶劣的言语去伤害她,不会舍得她自己掉眼泪,更不会当着她的面袒护感情中的第三者。”

“这不是喜欢,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我毫不留情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家里人面前,这样我们彼此都尴尬。”

“那你想怎么描述我们现在的关系?”

“我们现在的关系?”我重复一遍,轻轻笑起来“殷真,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不紧不慢地道“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对我来说,也什么都不是。”

“我会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你做了错事,他们有权利知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一下子笑了,问殷真“你觉得我该不该生气?”

殷真皱起眉头,温和外皮下的不耐终于显露出来“我说过,你不喜欢的我可以改,这样行了吧?温纵,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殷真你走吧,我不会和你复合的,不管你怎么做,怎么说,我都不会。”我犹如一个复读机,翻来覆去地重复早已说过千百遍的话。

殷真或许是知道对我这头牛弹琴是没有效果的,于是又恢复到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薄唇轻张“温纵,你别后悔。”

“你总说让我别后悔。”我低垂眼睫,轻轻笑起来“殷真,其实真正后悔的人是你吧?”

“少自以为是了。”殷真说罢,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转过身大步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他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我随即关上门。

事到如今,殷真仍然觉得我会跟上他,我会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度过那些风风雨雨。

他总想让我追赶他,却从来没想过为了我停留。

我和我弟从小到大都一致觉得,我爸的手艺绝不逊色于五星级饭店的主厨,色香味俱全不说,还有能硬控我妈妈十几二十分钟的摆盘技术。

就连最简单的黄瓜,都能变成我不认识的高级样子,吃的时候都细嚼慢咽,否则觉得辜负了我爸精心雕刻的力气。

吃完饭休息一会儿,温熹老实刷视频还没到十分钟,闲不住的本质又显露出来“姐,你陪我打游戏呗。”

“年轻人少玩游戏,一个刹不住车容易沉迷知不知道?”我慢悠悠教训温熹。

“姐你怎么像咱爸一样古板?”温熹控诉。

“你姐老了,玩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游戏。”我施施然道。

"这是什么话!"温熹殷勤地凑上来,谄媚媚地道"在我眼里,您一直是十八虽的花样年华啊!"

我斜着他,没忍住笑出了声,趾高气昂地吩咐"去,给你大好年华的亲姐剥盘沙糖橘。"

温熹有求于人只好忍气吞气,憋屈地剥好了橘子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看他的脸色我就觉得好玩儿,心情也晴朗了些,拍一拍手道“行了,你教我怎么玩。”

温熹的眼睛犹如电灯泡刷得亮了,立即将游戏手柄塞进我手里,小嘴一张叭叭开始教学。

十五分钟后,我和温熹并排坐在沙发上,手边是温润洗好且切成小块的苹果。

温熹满脑门的汗,手指飞速活动,而我气定神闲,时不时还瞅他一眼。

片刻,game over的结束音效响起,温熹好似被人一剪穿心,徒然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比出一个五“五局,我输了五次,我为我刚才放出的豪言壮语感到羞耻。”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口吻怜悯且语重心长“认命吧弟弟,小时候学不过我,长大了打游戏也比不过我。"”

温熹紧抿嘴唇,涨红了脸,半响说道"我吃得比你多!”

路过的温润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又怕伤害到儿子脆弱的自尊心,于是用那个根本没有装水的杯子掩饰般喝了一口。

我妈更直接“哈哈哈哈,输不起。”

而我沉默不语。

嗯,怎么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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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渣男背叛后,他们都爱上了我
连载中忆灵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