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十分魁梧、带着眼镜的男子,正缩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听见有人开门,他只抬头瞥了许明时一眼,又重新埋回电脑前。
这大高个生得浓眉剑目,一米**的个子。如果生在古代,一定会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以他的身高体型,骑上马拿支红缨枪,端的是威风凛凛的虎彪将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江浩南,你好了没?三天都没解开密码,你不行啊。”
莫青屿今日不用参会,倚在沙发上,十分闲适。她右上臂缠着纱布,一直用左手拿薯片。
“这加密文件用了牧家的‘天极’保密系统。三天,你解一个给我看。”
莫青屿似乎有些意外:“居然用上了‘天极’?你说的不会是……”
“对,就是牧云客他妈的公司,懿盛研发的保密系统‘天极’。”
江浩南显然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本来个子就壮,眼圈一大,衬得他更像熊猫。
“不是那些个一等公民的银行或家族的内库才会用到吗?这U盘不会也有三层保护指令吧……”
莫青屿坐正了,也试图从江浩南屏幕中的黑底白字中盯出个所以然。江浩南给她总结概括:
“有。最底层指令保护其不被删除;中间层3次小于10字符的修改;最上层密保防止其泄露。不知道有没有虹膜识别。我们只需要打开看——也就是说,有三次机会,对一次就行。”
这不是她的领域,莫青屿看得头晕。安心躺回沙发上,她问坐在一边发呆的许明时:
“So?牧云客今天没找你麻烦吧?”
三人对昨晚的事心照不宣。
“他没有证据。也暂时杀不了我。”
“昨晚是派手下来杀你,你不怕他下次自己来?”
“来呀。”
许明时忽然盯着莫青屿笑了。他看着莫青屿脸上明晃晃写着的“又是这样”,无所谓地表示:
“看看谁能赢。”
任是莫青屿早看过许明时发疯也不免心惊。她别开眼神,岔了个话题:
“他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要我说,还是早点解开密码,然后把U盘给他换个平安算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解开?”许明时看向江浩南。
江浩南瞥了二人一眼,目光带着谴责,面如死灰。
“好吧我知道了。如果我有办法,我一定会潜入牧家勾引某个知道‘天极’底层代码的人,把你从这地狱里拯救出来。”
莫青屿随口一说,许明时却认真地问:“牧云客知道‘底层代码’?”
“他不知道。但他有办法。”
江浩南终于开口。他一转椅子划过来,揉了下眼睛,疲惫地说:
“何况牧翼和牧云客的指纹和虹膜直接通解‘天极’——这是机密,如果传出去估计没几个人会买懿盛的系统了,但确实是真的。”
“哇哦。”莫青屿看热闹不嫌事大,“你的意思是——有一天牧翼没钱了,可以随便挑一个用了‘天极’的倒霉蛋,摁了指纹就随便用他的钱?”
“技术垄断就是这么残酷,你有什么办法么?”
许明时看着江浩南再拿出眼药水,又望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滚动的代码出神。
“硬抢是不行的,我们人数毕竟太少。许明时,你要考虑和牧云客合作么?”江浩南忽然问他。
“他现在恨不得生吃了我。”许明时冷笑,“谁知道这交易是不是诚心的……昨晚把尸体丢在他家门口,今天就说合作,任谁都会觉得是挑衅吧?”
“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江浩南指着屏幕上“天极”的界面,非常平静地问许明时。
“你真想查李宝珠、想查牧家的事,或早或晚,都根本绕不开牧云客。你要不愿意,合作这一次就算了,各取所需而已。”
许明时深深呼出一口气,莫青屿拍了拍他的肩。
前者指了指屏幕:“备份一下,给我。”
江浩南即刻拔下U盘丢给他:“早准备好了。”
许明时再看见牧云客,是在基金会议答辩台上。
牧云客坐在评委席上,安静地看着他。
许明时没想到牧云客会来。审议长应该掌控大局、居高临下,不会屈尊费时间真的听某场答辩。
然而牧云客真的在场,许明时打开那间会议室的门前三秒才从李芊婉宁口中得知。
当他向李芊婉宁投去不可置信的质问眼神时,对方只望着天花板重复:
“他哪场都不听~”
苗文雪自信淡定,穿着正装挽起头发,落落大方地站在聚光灯下。陈述流畅、重点突出。
她似乎天生为公众演讲而生,没有丝毫怯场。无论台下有多少人、多大的官,苗文雪都并没有因此卡顿。
陈述完毕,即刻就是许明时负责的问答环节。
许明时甚至没看其他人——他就知道牧云客会打开话筒。
“旧的共享商圈旁边只有荒山野岭,最近的教学楼在六百米以外,宿舍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要做‘共享商圈’,选址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
心底的白眼或许总表现为歉意的微笑。许明时客气地笑着:
“审议长指点得对。我们有做过调研,第二版方案是将共享商圈设在大学生活动中心与第二教学楼之间。距离宿舍楼不过两百米,也是从教学楼到食堂的必经之地。”
“那你们的费用明细上旧址的拆迁费用……”
“会议后马上提交一版新的给您。”
牧云客嘴角扬着些意味不明的笑。许明时依旧回应得十分得体。
该死的郑佳期,就为了加上那点拆掉旧商圈的费用不让改选址。
讲完后可以留下来听同场的答辩,苗文雪和许明时两人坐一起悄声说话。
“任佳佳学姐不在咱们这场,你今天看见她没?”
“没有。听李芊婉宁说,学姐今天在第三分会场。”
一提起任佳佳,苗文雪的脸色看起来就有些怪异。许明时没再问下去。
牧云客一直坐着,竟是耐心地听完了整个下午场。
许明时知道他们还有话没说完,索性也留着——听到了许多有趣的提案。
他有些惊奇地发现,这个分会场的提案居然大多是各大学的学生权益部提出的。
五花八门,什么事都管。
外语类大学要求引进更多外教、体育类大学要求改进或增设体育器材;改进教务系统、校园网提速增效减费;学校流浪猫狗绝育、已有流浪猫狗收编;在篮球场边上加建洗手池、在湖边花丛中增设秋千……
甚至还有提交提案——建议校浴室更换隔间帘子。
到底什么样的学校才会五年都不换浴室帘子?
这件事太小了,小到不值一提。学校不重视、学校得过且过。只有捅出去让人看见了,才会想着亡羊补牢。
可惜高高在上的行政部门都是一个样,能多吃一口就绝不放过,能多休息一天就绝不工作,端着不大的权力做最为难人的事。普通学生根本没有接触这“高贵”人群的机会,能接触到的却无能为力。
学权大部分成员的任期只有一年,算上大一的新手时期,满打满算是两年。
太短了,如层云飘过山林,渺茫虚无,转瞬即逝。等他们意识到问题、等他们开始着手、等他们发现真相,两年早就过了。
对于拖家带口长年积存在学校里的行政人员来说,让时间治愈一切是最划算的买卖。
即使如此,即使今日坐在这个会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结果大概率如此——他们依旧鼓起满腔无谓的勇气,做出又一次的“无用功”。
青年人有哪点好呢?无论性格软得像糊面团,还是硬得像金刚石,没见过的事都太多了。
没见过、没试过,所以认为没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凭着身体里一股劲,攒着一口气,就能走很远。年轻不怕事,多的是人要如飞鸟过山林。
山林大而永恒,飞鸟只是过客。
今日议程接近尾声,结果在大会议厅公布。
许明时依旧坐在他的第五排,看主持人拿着名单走上台。依旧是非常干练的牧云客风格,没有什么背景、意义、感谢之类的废话,直入主题:
“现在公布第20届廷馥王国大学基金会议资助名单——第一额度的获奖学校……”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会议厅外响起,所有人都怔住,往身后门口看去。
许明时愣了一秒,在议论声中即刻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这时候那厚重的门倒是起效了。走近了,许明时才听清外面持续不断的枪声、尖叫声和哀嚎声。
会场内所有人的电子设备都在存包处,没有人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几枚子弹穿门而入,人群越来越焦躁不安。
“不用惊慌。”牧云客吩咐他的副官,“何义,带同学们从审议厅通道的出口离开。”
许明时遥遥与苗文雪对视一眼。后者即刻会意,上前与寸头男交涉带路。
牧云客没有离开,他下台大步走到会议室大门,面色沉得能滴下水来。
“这也是闭幕式的表演节目?”
许明时环顾四周,会议厅内唯一可以被称作“武器”的只有后台用来裁密封袋的剪刀和台上的话筒架。
牧云客并没有回答他,只问:“你不走?”
许明时看起来有点刻意的意外:“我以为这是为我准备的。”
“在学生面前?”牧云客看向身后吵闹着挪动的人群。
外面的踹门声越来越大,牧云客少见地皱眉,语气也更急促:“你先走。”
“他们是来找你的?”许明时听着门外接连响起的爆炸声,并没有动身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撤退的学生堆尖叫声更大了,推攘好歹提了些速度。牧云客毫不温柔地抓起许明时的手腕,将他塞进队伍末端,不由分说地关上了门。
进到侧面通道,许明时也发现了队伍进度堵塞的原因——门外已经被穿着战斗服的蒙面人尽数围住。
“开门!让我们出去!”
穿着战斗服的蒙面人不发一言,一脚踹开推拉门,毫不犹豫地一发子弹射穿了那个男生的心脏。
“杀人了……杀人了!”衬衫染上血的男生在一旁失声尖叫。
“人?”开枪的人似乎嗤笑了一声。
“还有谁想出去?”
血液与恐慌在众人面前蔓延。如同看到了瘟疫,众人又忙不迭尖叫着退后。
何义——那个寸头男带着几个军士立即上前。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场面便僵持在此。
许明时上前找到苗文雪:“关慬呢?”
“他今天下午有外交晚宴。”苗文雪即刻回答。
许明时在心底暗骂一声,按密码将审议厅和评审厅的门尽数打开,让学生们暂时躲入。
又有人倒在枪口下,蒙面人发出猖狂的笑声。
审议厅东侧小门后有一条走廊,通往舞台后的化妆厅。许明时趁人群混乱,悄声打开侧门,消失在走廊中。
中控室和灯光室都不是学权负责的领域,许明时花的时间多了些。等他从舞台侧边的小门出来时,大会议厅中已经没有枪声了。
一切与刚开始的混乱相比,显得如此静谧。
“少爷,您最好还是说吧。”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语气非常恭敬谦和。
许明时动作莫名一僵。
又来了。许明时才因为热而脱掉外套,瞬间又是一身冷汗。
许明时闻见冰冷的消毒水味,听见刺耳的破风声。幻痛如影随形映照在他身体每一处,仿佛浸在地狱的油锅。
覃仁铄——这个不知好歹的走狗,早就该死的变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垂耳兔头]每次发文都很忐忑。但有错误自己看也很难看出来,只能是如果有就看到马上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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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飞鸟与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