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被棠露视为“宝藏”的图画册，似乎并非只有一本，或者……它还有“续集”。
在一个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午后，棠露在她常去玩耍的某个废弃书阁角落里，又发现了几本材质类似、但画风更为大胆写实的册子。
与之前那本勾勒情意、止于亲吻的启蒙读物不同。
这几本册子上的“两个小人”，衣衫褪尽，肢体交缠，进行着棠露完全无法理解的、更加“深入”的交流。
棠露盘腿坐在满是灰尘的光滑地板上，歪着小脑袋，一页一页，看得极其认真。
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困惑和好奇。
【……她们……不穿衣服……不冷吗？】
【……这样叠在一起……是在打架？】
【……为什么表情……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舒服？】
【……这个动作……好像小动物……】
她纯净的灵识 ，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与结合，只能凭借最朴素的观察和有限的认知去解读。
但那些紧密相连的线条，那些好像能传递出喘息与颤栗的画面，依旧在她心中投下了巨大的涟漪，燥热的感觉悄悄蔓延，让她坐立不安。
她看得太入神，连赤璃何时站在了书阁门口都未曾察觉。
赤璃是循着那丝微弱却持续波动的困惑与燥意找来的。
当她看清棠露手中捧着的、那本画着不堪入目内容的册子时，赤金色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周身气息骤然变冷。
“棠露。”
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寂静的书阁炸响。
棠露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册子“啪嗒”掉在地上。
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对上赤璃那双凝结了寒霜的眼睛，小脸瞬间煞白。
“璃、璃璃……”她下意识地想将掉在地上的册子藏到身后，却显得欲盖弥彰。
赤璃一步踏入，无形的威压让空气中的尘埃都为之凝固。
她没有去看地上那些污秽的册子，目光直直刺向棠露：“何处得来此物？”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压力。
棠露从未见过赤璃对她露出如此冰冷、甚至可以说是……愤怒的神情。
她吓得眼圈一红，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在……在角落……捡到的……棠露不知道……不知道上面画的是……”
她“看”到了赤璃心中那翻涌的怒火，那怒火并非针对她，却又分明因她而起，带着一种被冒犯、凛冽杀意。
这让她恐惧又委屈。
赤璃看着眼前吓得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小树精，那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
她弯腰，拾起那几本册子，看也未看，指尖赤金火焰吞吐，瞬间将其化为灰烬。
“此等污秽之物，非你所能观。”赤璃的声音依旧带着未散尽的冷意，但语气已缓和了许多。
棠露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问：
“为……为什么是污秽？
她们……她们不是在表达喜欢吗？
像……像棠露喜欢璃璃一样……”
赤璃被她这天真又致命的问题问得一滞。
如何向她解释，喜欢有纯真如亲吻，亦有炽烈如结合？
如何告诉她，那些画面剥离了情感与责任，只剩下**的**，对于心智未开的她而言，便是毒药？
她看着棠露哭得通红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困惑和因为被她凶了而产生的委屈。
赤璃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用指腹有些粗粝却极其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
“喜欢……有许多方式。”赤璃斟酌着词句，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你予本王花果，缠本王手腕，亲吻本王……皆是喜欢，纯粹干净。”
她顿了顿，指向那堆灰烬，语气斩钉截铁：“而那般，并非你喜欢本王、或本王喜欢你的方式。至少，现在不是。”
棠露似懂非懂，但“纯粹干净”和“现在不是”这几个字，她听进去了。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问：“那……以后会是吗？”
赤璃：“……”
她看着小家伙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竟一时语塞。
【……以后？】这个念头让赤璃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热意悄然爬上耳根。
她强行压下那瞬间的悸动，板起脸，用威严掩饰那一丝不自然：“莫要胡思乱想！此类画册，不许再看，亦不许再寻！若让本王发现……”
她的话未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棠露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她能感觉到赤璃的怒气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她熟悉的带着点无奈的管束。
她乖乖点头，带着鼻音保证：“棠露知道了……不看，不寻……”
赤璃这才脸色稍霁。
她将棠露从地上拉起来，拍去她身上的灰尘，看着她依旧有些惶惑不安的小脸，终是心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莫怕。”她低声道，“本王并非凶你。”只是，不愿任何污秽，沾染她分毫。
棠露依偎在熟悉的温暖怀抱里，嗅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心中的委屈和害怕渐渐平息。
她伸出藤蔓，习惯性地缠绕上赤璃的手腕，小声说：“棠露最喜欢璃璃了……只喜欢璃璃……”
赤璃拥着她的手臂收紧，心底那片因画册而起的波澜，终于彻底平复。
她低头，看着怀中依赖着她的小树精，眼神复杂。
看来，对于她的“教育”，不能只停留在亲吻了。
有些界限与认知，需要更早、更清晰地，为她树立起来。
而关于“以后”……
赤璃的眸光暗了暗，那是一个需要更多耐心、等待与守护的，遥远而美好的未来。
目前，守护好她此刻的纯粹，才是最重要的。
**
自书阁“画册事件”后，赤璃虽未再严词厉色，但棠露能明显感觉到，璃璃对她看管得更“紧”了。
并非限制她的自由，而是无处不在的注视更加密集。
她再去那些可能藏有“杂书”的角落探索时，总会有侍从“恰好”经过，或者赤璃的神识会“不经意”地扫过。
棠露虽然对那几本被烧掉的册子内容依旧存有模糊的好奇，但比起那点好奇，她更怕惹璃璃不高兴。
于是，她很乖地不再去寻找类似的“宝藏”，将探索的热情重新投注回她的花草、她的小林苑，以及……璃璃身上。
只是，有些种子一旦落下，即便被及时清除，留下的印记却难以完全磨灭。
那些画面带来的陌生燥热感，偶尔还是会在她与赤璃格外亲昵时，悄悄冒头。
比如现在……
晚膳后，赤璃靠在软榻上小憩，棠露像只黏人的小猫蜷在她身边，脑袋枕着她的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赤璃垂落的一缕发丝。
殿内灯火暖融，气氛安宁。
棠露玩着玩着，目光就不自觉地落在了赤璃微敞的领口处。
那里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线条优美，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她想起画册上那些纠缠不着一物的身躯，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一种想要触碰、想要更贴近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小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片肌肤。
微凉，光滑……
赤璃并未睡着，在她指尖触上的瞬间便已察觉。
她长睫微颤，却并未睁眼，也未阻止，只是呼吸紊乱了一瞬。
【……这小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通过灵魂共鸣，棠露清晰地“听”到了赤璃心中的无奈和警惕。
她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小脸泛起红晕，心虚地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研究赤璃衣袍上的刺绣纹路。
赤璃这才缓缓睁开眼，垂眸看着怀里那颗几乎要缩进她怀里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眼底情绪翻涌。
她如何能感觉不到棠露那点懵懂的好奇与躁动？
就像初生的嫩芽，本能地追寻阳光与雨露，只是她的树精，追寻的方向有些……跑偏。
强硬地压制并非良策，只会让她更加困惑，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赤璃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触刚才被棠露碰过的地方，而是轻轻抚上她的后颈，带着安抚的力道，缓慢地摩挲着。
“棠露。”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低沉。
“嗯？”棠露闷闷地应了一声，依旧不敢抬头。
“可知何为‘界限’？”赤璃问。
棠露茫然地抬起头，对上赤璃平静却深邃的眼眸：“界限？”
“嗯。”赤璃指尖轻轻点在她的小鼻尖上。
然后缓缓下移，虚虚划过自己的锁骨，再向下，停在心口的位置：
“这里，这里，乃至更深处……
是只有最亲密、且彼此心意完全相通、做好准备的道侣，方可触及与共享的领域。”
她的声音很缓，带着庄重的意味，不像解释，更像是一种宣告和引导。
“亲吻是喜欢，拥抱是依赖，”赤璃的目光锁住棠露懵懂的双眼，“而更深层次的结合，是灵魂与生命彻底交融的承诺，需以最郑重的真心与漫长的时光为基石，容不得半分轻慢与懵懂。”
棠露听得似懂非懂，但“道侣”、“承诺”、“郑重”、“时光”这些词。
她隐约明白，璃璃在告诉她，那些画册上的事情，不是简单的“喜欢”就能做的，需要更重要的东西。
“那……”棠露眨了眨眼，小声问，“棠露和璃璃……是道侣吗？我们……做好准备了吗？”
赤璃的心，因她这直白的发问而微微一颤。
她看着棠露纯净、不染尘埃的眼眸，那里面对她的，是全然的信赖与依恋。
她无法欺骗她，也无法用敷衍的回答搪塞过去。
“本王与你，自是道侣。”赤璃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妖王独有的笃定。
“但正因是道侣，更需珍视彼此。”她的指尖轻轻抬起棠露的下巴，让她能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的认真，“你还小，心性未定，生命悠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她不是在拒绝，而是在承诺一个需要耐心等待、共同成长的未来。
棠露好像有点明白了。
璃璃不是不喜欢她靠近，而是想把最好、最完整的一切，都留到最适合的时候。
她重新窝回赤璃怀里，小手环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温暖的小腹上，闷声却坚定地说：“嗯！棠露听璃璃的！慢慢来！”
她会好好长大，好好喜欢璃璃，等到璃璃说的那个“做好准备”的时候。
赤璃感受着怀中重新变得柔软依赖的小身体，听着她乖巧的承诺，心中一片温软。
她低头，在棠露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