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了,筱清尘用一天的时间学会了骑马,她累极了,知道百里珏肯定比自己还要累,所以没有同意她牵马回去的提议,而是两个人都坐在马上,百里珏圈着她,她也无所顾忌的靠在她身上,谁也不顾及谁身上的汗味。
她仰在百里珏肩头:“好累,赶紧回去洗个澡让鹿蜀飞吧,这样快点。”
百里珏两侧的手臂收了收让她靠的更牢些:“出了汗,迎风受凉,恐风寒。”
她听到这里想起小时候自己出去疯完回来出一身汗,可奶奶不仅不让她脱衣服,连扣子都不许她解,一样的理由:“出一身汗再吹吹风,感冒了可咋弄?”
她感觉百里珏现在很像她奶奶,于是她开始笑,又不好意思大笑,憋的浑身发抖发出哼哼哼的气音。
百里珏感受到身前的抖动:“你在笑?”
她不理她。
于是她伸手轻轻掰过她的额头,令她抬头倒在她怀里:“何故发笑?”
筱清尘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去掰她的手:“哈哈哈哈,你多大呀?我感觉你像我奶奶。”
“奶奶?”
“哦,就是祖母,哈哈哈哈哈。”
“不是,你多大啊?”
百里珏不明所以,怎么就像她祖母了?:“今年17。”
筱清尘震惊了!她一直以为这人跟她差不多大,为什么呢,因为她很老成,做事待人都不像个未成年的小孩,哦,这里是古代,17已经不小了,可是她依然很震惊,因为她比自己还要高。
她于是止住了笑,仰在她怀里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她的脸,啧啧啧,这皮肤确实嫩哈,这鼻子,一点黑头都没有,嘶……17…这么稳重才17?小说里的年少老成都是真的!这么早熟啊!
百里珏看到怀里人听到自己17不可置信的样子,不解:“那么清尘年岁几何呢?何故如此惊奇。”
她直起了身子:“我可比你大,至于大多少呢,不,告,诉,你。”
她头一歪一歪的一个字一个字蹦。
百里珏气音笑了下:“清尘应当与我同岁才是。”甚至比我小才是。
筱清尘没有回答她,她累了,也饿了。想赶紧回去洗澡吃饭,于是靠着她阖上了眼,不说话了。
鹿蜀是慢慢走回去的,及至门前已暮色四合,两人一马走到了庙前,水潭还很清澈,不见墨色,她的路还很长。筱清尘翻身下马,捧起一捧水,打在脸上,毕竟顾忌着是洗墨池,很渴也没有直接饮下。
凉快多了,她转身,百里珏长身玉立在庙门前,牵着鹿蜀看着她,微弱的光打在她月色的衣衫上,映衬出孤寂的氛围,她在等待。
距离有些远,光线有些暗,筱清尘看不清她的面容,一如看不懂她的孤寂。
于是她踱步过去,牵起她的袖子,百里珏看着她抓自己袖子的手,微微抿了下唇,眼里盛上笑意,天暗下来了,空气有些潮湿,她向远方看去,燕子低低略过水面,说:“要下雨了,且先进去。”
“好”
百里珏道了别就走了,没有留下吃饭。
筱清尘和虞清一二人对坐着。
筱清尘不解:“为什么不让她留下吃饭呢?”
虞清一撇了她一眼,敲了颗鸡蛋 慢慢的剥着:“你想她夜宿?”
筱清尘无语了,什么夜宿不夜宿的,人家来做客,天晚了不应该留人家吃饭么?累了一天午饭就没吃,还让人家晚饭不吃的就走。
“师父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她累了一天,不想她饿着肚子走而已。”
虞清一哼笑了下:“只一天,你们关系倒如此好了。”
筱清尘愣了愣神,不解的皱眉:“师父之前要我学成辅佐她,而今我和她关系好师父不开心么?”
虞清一看她有点生气,把剥好的鸡蛋递到她手里解释道:“此为师化境,时不与外处同,此刻有虞寅时,她是有虞少君,离开久矣,恐隔墙势力有所觉察。”
他搅了搅粥:“况且她白日亦有政务要处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宿在此处不妥。”
筱清尘咬了口鸡蛋,思索着他的话:“师父,化境是什么,什么叫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他捋了捋胡子:“此时半个时辰,外处一个时辰,她今日来此,有五个时辰之久,有虞已过两个半时辰,不妥。”
她脑中电光一闪,随即笑了起来:“那么假如我在这里跟着师父学十年,其实只过了5年是么?
虞清一脸上也堆上了笑:“正是,清尘十分聪明。”
她高兴的傻笑起来:“嘿嘿哈哈呵呵哈哈哈。”
虞清一看不得她这傻样,把筷子反过来敲了敲她的头。
“为师亦只教你十年,你须得勤勉。”
她乖乖应下:“我会的师父。”
……
吃过饭她沐浴后回到天玑躺下,心中开始盘算,如今她来到此山不足半月,已然学到了很多,后面的路还有很长,她要早早出山,百里珏说大祭司一脉多侍奉各部首领,那么就很不妙,因为她不知道换了谢熙命的人究竟是谁,这样一来这个部族散落面积变大,她很难寻找。
而且她其实对于虞国还处于几乎一无所知的状态,她要了解,一是从师父那里,在一个是从百里珏那里。
她之前受伤那几天也有问过虞清一虞国是怎样的,他却说现在讲这些没有用,会让自己慢慢了解的,但是很明确的是,百里珏这个人对于自己绝对大有用处,她出去后只凭自己的话,想要立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很难的,百里珏是有虞少君,这点她知道,是不是就相当于太子呢?她需要这个大腿,傍上不亏。
“百里珏……”
她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想起她立在门前,华服都遮不住的孤寂。
显而易见的,她是个贵人,有权有势,还有当君王的远大志向。多么完美的人生,有权有势还有目标有奔头。
可她为什么在那一刹感受到她的孤独?这不是自我内心的映射,因为她牵起她的袖子时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
她慢慢想着,睡意袭来,她伴着清丽残影入梦。
……
百里珏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宫门,简单沐浴后便躺在床上睡着了,可她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是那个雪夜,梦里她又一次来到了那个城楼,她被苗降拎着,最后一刻,母亲朝她扑过来,她大声喊着不要,剧烈的挣扎着回了身,可却看到了虞幕的脸。
雷声在耳边炸起,她瞬间惊醒,身上冷汗一阵又一阵,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下雨了,惨白的闪电照进寝殿,她脸上忽明忽暗。
“父帝……”
她攥着胸口,心脏密密麻麻的痛着,啜泣声低低的从她嘴里泄出来,无助的感觉穿过她的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都浸透了,冷汗一阵接着一阵。
不知过了多久,冷汗浸透寝衣,她蜷着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窗外雷声隐隐雨声沥沥,好雨,春天到了,该播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