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写字板时刻准备战略后退。
哒哒哒——整齐划一的皮鞋踩地声。
电梯中走出一刷神情桀骜的白底黑边制服，拽得仿佛要去毁灭世界，在白制服们前面，领头青肤银发的女孩冷漠抬头。
是楪祈！
还是咒灵版的混沌楪祈！
我瞬间觉得心脏怦怦口水……我是说，不管是幻境还是咒灵的生得领域，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日安，楪祈大人。”两位黑西装调转方向微微躬身问好，语气恭敬。
篠宫绫濑却低头紧握身份卡，装作没看到楪祈的样子。
她们好像闹了矛盾，甚至我感觉，篠宫绫濑抵触见到楪祈，畏惧并且无可奈何。
楪祈的态度更傲慢，或者说不在乎，她没往这边分半个眼神，领着白制服们笔直地向门口走去。
两人即将擦身而过时，篠宫绫濑忍不住的开口了。
“喂！”
楪祈停下脚步，头也没回道，“你昨天已经主动离职了。”
这句话戳到篠宫绫濑的痛点，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你们决心要找回樱满真名？共振计划只是茎道修一郎留下的空想，无论是否成功都注定牺牲大批无辜的——”
“篠宫绫濑。”
楪祈打断了绫濑的话，她终于把视线分给这位曾经的同伴，血红的眼中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看在集和涯的份上，别再让我听到那些话，你根本不明白，即使…你的眼睛？”
楪祈瞳孔剧烈收缩，原本平静的声线也变得颤抖，带着几分不确定，“……真名？”
我扭头一看。
哦，绫濑的瞳孔又倒映出了我的影子。
不仅如此，还有举起拳头向我砸来的微笑东堂……
嗯…东堂？！！
凌厉的拳风袭向后脑勺，我立刻战术前仰躲避。
砰！
……战术躲避失败。
弱小的人类在极度恐惧或判断自身遭遇严重威胁时会下意识闭眼抱头，当我一闭眼一睁眼，眼前的场景已经从阳潭大厦一楼大厅转回了小黑车的后排。
煦日和风，阳光明媚，窗外红绿灯正常工作，行人往来匆匆，我靠在前排座椅的靠背，额头上是被布艺垫布压出的不太漂亮的红纹。
没有时间停滞的怪异世界，京都video播放着哀婉清丽的女音独唱，时间14:00。
所以之前发生的一切是噩梦？摸不着头脑。
驾驶座的茂手木敏也不见踪影，剩下的机械丸低头正给谁发消息，蛇蛇则板着脸闭目养神。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愤怒”和“克制镇静”两种属性互斥的情绪完美融合在一切的。
总之，蛇蛇现在的样子像极了户外工作不小心被路过小朋友糊了一身冰淇淋、难受又不能发泄的洁癖白领。
哈哈，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纠结好笑的表情。
我戳了戳机械丸，展示写字板。
【加茂？】
是谁让臭屁王吃瘪了！快告诉我！
机械丸一脸，呃，我猜测是讳莫如深，他看看我，又暗示性极强地看看自己的右手。
我心领神会，转头看到蛇蛇的右手，靠近手背的袖子，一大块比深蓝还要深的颜色。
…就是说，这块深色应该不是我的口水吧？
消失的茂手木敏也拎着购物袋坐回驾驶位，他将一包酒精湿巾扔给蛇蛇，道“附近只能买到这个，先凑合吧。”
“……”
茂手木也注意到了我，眼镜微微下滑，通过后视镜看着我，“醒了？”
“醒了。”
茂手木丢来第二包湿巾，“清理一下。”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指尖触及脸上的冰凉时稍微放松心情。
是眼泪啊，不是口水就好。
“1号1号，你在吗？”
片刻后，小煤球欠欠的声音如约响起，“又怎么啦，我的真名。”
我松了口气，“没什么…我刚刚做了个噩梦，还好是假的。”
“假的？咈咈咈咈咈，真名，如果要说你刚刚抱着加茂宪纪的手臂狂哭的事，难道不算真正的噩梦吗？”
……它说得好有道理，但我的拳头怎么就硬了呢。
真正的阳潭大厦属于烂尾楼，据说是开发商破产而导致废弃的半成品豪华医院。
我们顺着水泥盘旋楼梯向上，一路走到顶层全栋唯一装有安全门的房间——院长办公室。
打开门，里面空荡荡的，靠窗位置摆着军用架子床和一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白漆皮床头柜。
茂手木敏也拉开柜子，里面乱七八糟放了些啤酒瓶盖、废电池和小金属件，他摸出一根黑不溜秋的长棍子拨了拨回收废物们，挑出连着一团金属丝的黑砖。
精通这方面的机械丸确定道，“那个男人带着怨念用它自-杀，上面沾染了不少残秽。”
茂手木敏也点点头，丢开黑砖， “我去拉警戒线，加茂负责，你们开始吧。”
*
根据安排，蛇蛇和机械丸分别在天台和紧急通道等待信号，我充当诱饵，只要【床下的啃噬】一出现就马上发出信号。
这是原计划。
而我需要借助此次机会摆脱监控去找蔷哥。
绕着顶楼转过一圈，我心中有了大致的逃脱方案。
和大多数医院一样，阳潭大厦外墙装有倾倒医疗废物的专用管道，考虑到阳潭大厦从未正式投入使用，管道里面应该很干净。
我只需要引出【啃噬】，然后趁蛇蛇和机械丸打boss时撤到顶楼，通过管道滑滑梯降落地面，逃出生天。
现在我已经感受到【啃噬】的呼吸了。
它来了。
我鼓起勇气半眯着眼往架子床往身-下瞧，通过锈红的钢筋排，干瘪的人形直邦邦卧在正下方，从头到脚黑乎乎的，看不太真切。
它没有五官，一动作身上跟着簌簌地掉黑渣，身体皲裂的部分拉出细密的黏液银丝，还汩汩往外冒黄黄绿绿的脓水！
我闻到一股腥腥臭臭的怪味，这味道类似于曝露下烈阳下的垃圾液压机，又带着点……诡异的香。
摇摇头甩开脑中奇怪的念头，我继续端详这位大煤球。
【啃噬】举着头颅靠近我下垂的手，它的气息灼热，喷在指头自然带有一股潮意，让我感觉有点恶心。
它还有十几个鸟喙般尖锐的某种器官，里面藏有猩红的蛇信子，我猜是嘴。
【啃噬】耐心地啄过我的每片甲盖，像是在检查货物是否合格，确认完毕，它咕噜咕噜的笑起来。
头顶裂出一只纯黑的眼冲我点点头。
我当即“哇”的一声惨叫蹦到架子床的另一头，抱着膝盖浑身发颤。
它在对我笑，有意识招呼我的那种。
突然间我极度想要骂几句脏话或者摔碎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
尽管提前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事到临头，我发现我还是不行。
猎奇点的形状我也许还能顶住，但【啃噬】是人形的！它像惨遭火焚而死去的人爬回人间。
太可怕了，我真很害怕，活生生的咒灵，它还懂得和人一样知道玩套路！
这也就算了，它看我吓得不行，居然主动从床底下爬出来了。
它主动爬出来了！
我恨不得揪着加茂宪纪的衣领子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
什么“【啃噬】不会离开床底，只要注意它的攻击范围就没事”。
什么“【啃噬】只是1级，属于咒灵中的智障”。
你看【啃噬】从床底爬出来锁门关窗的灵活动作，它还回头冲我比“嘘”威胁我别出声，你摸着良心说人家是智障咒灵？
我抱紧菜鸡的自己，泪流满面。
呵，轻易相信你说的鬼话的我才是智障吧。
我张张嘴想要来一首镇魂曲送走【啃噬】，但尝试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我以为是自己的嗓子出问题了，结果借着【啃噬】的黑眼珠一看，好么，原来我紧张过度，根本没张开嘴。
我没办法，实在太可怕了。
【啃噬】安静地跪坐在我身前，一只爪子摁着我的膝盖，另一只爪子拍着我的背，咕噜咕噜地安抚我，颇得大和抚子的温柔娴静奥义。
要是它能不冲我滴答滴答地淌涎水，我发誓，一定爷们儿的娶了它。
现在我整个人都窝在了大和【啃噬】的怀里，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它玩了一会儿拍背游戏，也许是失了兴致，或者是觉得氛围足够了，终于停下手来。
我知道自己再不动手真的要GG了，于是无比英勇地推开【啃噬】，趁它反应过来之前手脚并用爬下床，用尽毕生最大的音量大喊。
“死啊！！！”
血肉挤压的咯吱声在我耳边响起，大和【啃噬】黑糊糊抹布般扭曲折叠，压缩到极致时惨烈的爆炸开来。
没有标志性的紫红色默示录结晶。
不是我，那是谁杀了大和【啃噬】？
一个熟悉的声音和1号同时开口，他们说，
“笨蛋真名，连说话也不敢还怎么祓除咒灵。”
【笨蛋真名，连说话也不敢还怎么祓除咒灵。】
我亲友，这个衰人，她一手揽着我一手拿着把古怪的泡泡枪，笑得极其欠揍。
我当时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这回是真的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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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亲友，这个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