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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比,这并不是罗德心脏震动时,最希望看到的那个名字。但实话实说,倒也谈不上失望,那种隐秘的期待说到底,还没有来得及落到实处。
她比谁都更清楚地知道,那个人——那个见证过千年伯爵复活流程的人——亚连·沃克,已经绝对不可能再活过来了的。
但这如果是拉比笔记的话,一切也说得通。
他是亚连的朋友,又是书翁的传人,听过亚连口述的资料后在将其记录下来,顺理成章。
只不过,为什么这个东西会落到亚历山大的手中呢?
总不能说,亚历山大是这一代书翁的传人吧?
罗德有些嫌弃的看向血肉模糊的亚历山大。
诚然,她不喜欢人类、更不喜欢驱魔师,对书翁也是无甚感觉。但在漫长的生命里,她对拉比这个人,有特殊的印象。
因为拉比是为数不多,在被她的「梦」折磨后,还有机会清醒、反击并且还成功了的人。能有这样意志和反应的人屈指可数,罗德确实不喜欢他,不喜欢他和那些同伴牵绊着亚连,但她很欣赏他,也因为他而很看好书翁的未来。
这样的拉比,怎么会有这种歪瓜裂枣的继承人。
还有以诺文,虽说教团确实拥有大量的「圣洁」研究资料,但以诺文却并不列在其中,天使们一个个鼻孔朝天,是绝对不屑和人类合作、也绝不会将自己放在和人类同样的位置上,更别提教授人类以诺语。
不过,教团不知道,不代表书翁的记录中没有,即使书翁的记录中没有,也不代表着拉比没有了解的途径。
尤其是……亚连·沃克逐步恢复了第14号诺亚的记忆之后。
第14号诺亚是千年伯爵的半身,对以诺文的运用比罗德熟悉许多。在亚连·沃克人类和诺亚记忆混乱的时候,如果想要一个可以帮他梳理记忆的人,那不论是从专项能力上考虑,还是从信任程度上考虑,既有书翁身份,又是驱魔师,还和亚连有过过命私交的拉比,都绝对是不二选择。
罗德捻着泛黄的纸页一点一点地翻过去,好几页上,都有零散的以诺文不规律地分布。最开始,她还以为是什么天使的咒语,用来守卫书翁的记录册。
但很快,在一页一页的翻阅里,她就意识到了这些以诺文的规律,它们的线条从生疏到熟悉,从零散到集中,从无意义的内容到有意义的内容,从简单到复杂——罗德终于确认,这些都是练笔之作,是拉比随手在空白的地方练习书写的以诺文。
学习一种新的——甚至是跨物种的文字体系,自然是要从最基础的、最简单的文字部分开始练起,也就是罗德先前所看到的那些没有实际含义的以诺文,接着会是一些有意义的词语、句子,直到最后的咒语。
只不过是那几个语气词和连接词,恰好落在了记录千年公“死者复生”的那几页,所以才让亚历山大这个对内情一无所知的外行,产生了误会。
他是真心地认为,这和其他记录的内容一样,是恶魔的文字,是给恶魔的献祭,可以用来唤回他深爱的海莉。
“为了拯救爱人,而向恶魔献祭?”
罗德再次想到这个乌龙,仍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转头看向那缓缓蠕动的亚历山大,将“死者复生”的那一页撕了下来,“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以诺文,天使的祷文。”
用天使的文字来将人类献祭给恶魔,以期望复活所爱之人——荒诞得可笑。
还不如去找十字路口恶魔做交易来得实在,至少那样的交易是保真的。
“这甚至不是正式的书翁记录,只能算是拉比的日记,或者说是书翁的草稿。”罗德将手指中夹着的纸页丢在了亚历山大瞳孔前,对这个牛皮本彻底失去了兴趣,“书翁的正式记录有严格的格式标准,这样粗糙的简笔画、意义不明的以诺文都不可能出现在正式的记录上。”
正式的记录,也不可能轻易落在一个毫不相关的不知情者手上。书翁存在的时间不比教团短,他们有自己专门的收藏室。
神秘的、严密的收藏室,就连诺亚都没有找到过。
当然,千年伯爵对书翁的兴趣不大,专心对付教团、驱魔师和「圣洁」的诺亚们,大多时候也不会去专门找书翁的麻烦。
可即使如此,罗德也可以断言,这样粗糙的地下室,绝不可能和书翁的收藏室挂钩产生关系。
她蹲下身,将手伸到亚历山大的胸腔之中,这里连一根肋骨都没有留下,全数散落在外,都早已被她检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她这次剖出了亚历山大的心,心脏在她的掌心跳动着,新鲜得发烫。沿着动脉将心脏割开,左右心室心房都被彻底扒成平面,罗德捻着脏器光滑的表面摸索过去。
“嗯?”好像有什么东西,罗德眼睛一亮,她用力一扯,将连接着亚历山大心脏的血管完全扯断。
地上的亚历山大身体一震,敞开声带在震动,“呜呜”地不似人声。
瑞秋抱着艾玛和瑟琳娜,后两者已经几乎丧失了意识,肾上腺素的极限使用显然压榨出了她们最后一点精神和力气,不论拿着心脏玩弄的罗德此刻看上去有多可怕、不论现在的逃生之门敞得有多大,她们都再也没有一点行动的力气。
三人里,唯独年仅十岁瑞秋的消耗最小,她压抑着急促的呼吸,看着罗德将亚历山大的心脏用水冲洗干净。如此情形之下,亚历山大竟然还活着,瞪着可怖的眼睛盯着她。
但奇异的,最初那种超越极限的恐惧逐步离她远去,意识像是飘在空中,她在静匿的压抑中开口,“他,是恶魔吗?”
一个失去心脏、失去肋骨、失去脊柱、甚至脑浆崩裂的人,却依然活着,这不是恶魔又是什么?
瑞秋的脑中浮现出了《圣经》里描述的那些可怕的东西,仿佛有些形象正和眼前的画面重合了起来。
“他还够不上恶魔的边。”罗德侧目,不无恐吓地说道:“和他相比——甚至和真正的恶魔相比,我都是更怕的那一个,你不害怕吗?”
瑞秋认真地看着她,随即摇头,“不是这样的。”她仍然记得罗德身上蔓延出来的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的东西,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纯洁的颜色,就连教堂中的圣母像都不能与之匹敌。
“你一定是,上帝派来的使者。”瑞秋的眼睛里,是真诚直白的崇敬,像是信仰实体化后的福至心灵。
可听到这样的话,罗德的脸却冷了下来,恶狠狠地视线里几乎冲出了杀气,一字一顿中充满了嫌恶,“我·不是·上帝的使者!”
他们诺亚,早就已经和“上帝使者”这样的代名词划清了界线。不,应该说,她早就和上帝的一切划清了界线。
像是被这杀气所震慑,瑞秋缩了缩脖子,可她的眼睛却一眨一躲地悄声窥探着罗德的脸色,像是有种隐秘地兴奋,显然没有把罗德的否认挂在心上。
罗德一口气涌到喉咙口,却把呼之欲出的辩解咽了下去。
她为什么要和一个人类解释自己的想法和立场?
没有意义,更无需计较。哪怕现在用不出「梦」的力量也无所谓,她若是想要杀这个人类,手边这些属于人类的武器就足够了。
但一条人类的性命,要与不要又有什么不同?
没必要为了人类影响自己的心情——对,就是这样。
罗德说服了自己,不再去理会瑞秋,转而细细观察起这颗不平整的心脏。
将血液清洗干净,她在平整的心室内侧,找到了凹凸不平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
罗德凭借着记忆将拉比的牛皮日记快翻了最后几页,“果然,就是这里。”
这是拉比练习的唯一完整的以诺文咒语——「隐藏于上帝的正义之下」。
这是,专门用来对冲诺亚能力的以诺文咒语,所以,“上帝的正义”值得应该就是“义人”,也即是他们诺亚。咒语能够让诺亚的专属能力,失去作用目标——换而言之,拥有咒语的人,等于在诺亚的特殊能力面前隐形了。
难怪罗德几次三番使用「梦」的力量,都没有对亚历山大起作用。
她是梦之诺亚,「梦」不仅是她的核心能力,更是当年诺亚们获得“义人”身份的直接原因之一。这样的能力当然会受到刻在亚历山大心脏上的咒语的影响,反倒是烛火和彩带,这些看得见的力量只是罗德能力的附属品,所以没有被咒语阻碍。
问题在于,这些力量到底是怎么刻入亚历山大心脏里的——这里甚至不是心脏外壁,而是在心室内。
亚历山大会活着也是因为这条咒语吗?
罗德用锥蜡灼烧这颗已经残破不堪的心脏,将心脏的以诺文破坏得不成样子。
“嗬——嗬额啊——!!!”
背后的亚历山大突然爆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哀鸣,眼角崩裂,一边的瞳孔甚至直接从眼眶中掉落出来,球体在地面上滚落几圈。很快,另一边还镶嵌在眼窝中的瞳孔放大,失去了对光的反应。
呼吸终于停止。
“恶魔……终于死了吗?”瑞秋赶紧摇晃着失神的艾玛,以及还在昏迷中没有苏醒的瑟琳娜,“他死了!”
罗德一阵心悸,却不是因为瑞秋的声音,或是艾玛的实质化的视线,而是在使用能力的瞬间,体内的“伤”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在她的皮肉下翻涌着生长。
“唔——!”她咬住嘴,将示弱的呜咽声咽了下去。她绝不愿意在人类面前露出这副姿态,她背过身,靠在桌子边缘。
刚才那溢出的伤口带来的影响,比想象当中还要大——大得多,并且还在随着时间的延续持续扩大。
原本用契人的灵魂维系着的伤口不长不衰的平衡被打破,现在想要压制住它比原来更难,几乎到了临界点外。如此状况,若还是一味地索取,很可能会对契人的灵魂也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罗德认为自己绝不是对人类有什么感情或是同情,只是那样的灵魂实在难得,能够作为可循环养料的灵魂太少了,不能竭泽而渔。
只是因为,不能竭泽而渔。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压制住体内的躁动,搜出亚历山大的手机,拨通了迪恩的号码。
*
匆匆赶来的时候,迪恩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GPS定位一路指向城市外,路灯的数量越来越少,直到彻底消失,公路上只剩下Impala的“双眼”照亮前路。
这是个相当偏远的农场,一听到有陌生的发动机轰鸣,屋外拴着的几条狗便开始狂吠警告。院子里的耕地像是荒废许久,不知是什么时候残留的秸秆都已经枯黄腐化,怄烂在了土地中。
迪恩把车停在了木质的栅栏外,不是不想开进去,而是栅栏外正停了一辆足以把路挡死的冷冻车。
“我记得这个车,”萨姆一眼就认出了冷冻车的卡通图案,随即才将这个冷冻车和消失的罗德联系在一起,有些懊恼地“啧”了一声,“罗德消失的时候,我有看到这辆车从民宿门口路过,我当时根本没有怀疑过这辆车。”
应该说,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一辆人类开的车能把罗德这样拥有穿越能力的诺亚带走。
“也许不是‘人’的车呢?”迪恩检查了自己的手枪,确保子弹充足,枪不卡膛,“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萨姆也跟着从Impala的副驾中下来。
“等等,萨姆,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白得像是活见鬼。我如果不认识你,现在肯定要拿出岩盐攻击你了,你在想什么?给我留在这里。”迪恩抬手虚按住萨姆的胸口,阻止了他的向前。
萨姆迷惑地瞪着眼睛,“什么?”
“你看好我的宝贝,我进去查看情况。”迪恩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他们是跟着罗德的定位来的,她毫无征兆到了这个地方,并且经历了某些足以重伤她的事——这正常吗?
连莉莉丝都主动回避了诺亚的锋芒,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够影响到罗德?甚至通过罗德影响到他。
不论是什么,都绝不是省油的灯。
萨姆不能让迪恩一个人进去。
“留!下!”迪恩重音,显然有不同的看法,“你是她的契人,谁知道影响她的东西会不会伤害到你,给我留在这里。萨姆,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更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留在这里,这件事已经这么定了。”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封建大家长了是吗?”萨姆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阴阳怪气,“我24了,不是14岁,你不能这样命令我。”
“是的,我可以。别说24岁,你就是124岁,我也是你大哥。”迪恩强硬地把他塞回了副驾里,“再说一次,留下!”
接着,他重重地关上了车门,趁着夜色摸进了房内。
密集的狗叫让迪恩有些紧张、有些烦躁。这房子表面上看没有一点异常,打开门,里面是到处乱丢的衣服、摆满了瓶酒瓶的桌子,还有些吃剩下的快餐和罐头,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邋遢单身汉居所。
迪恩摸了摸酒瓶,还是冰的,看来从冰箱里拿出来没多久;残留的披萨和罐头也还留着温度,显然也是不久之前才被加热过;电视机也没关,老旧的电视上播放着午夜的占卜节目,桌子上的哥特书籍也正翻开着,书页上还沾着几个油手印。
这里的主人是匆匆吃了口东西就离开了,并且还没有离开太久。
迪恩的脑中很快理顺了逻辑——
罗德的GPS出现在这里,再加上萨姆认出的那辆冷冻车——因果关系非常明显:是这里的主人,当然也未必是人,开着车将罗德掳走。或许这里的主人是用某些方式引诱了罗德,又或是用某种方式压制了罗德,但最后多半是在罗德身上翻了车,所以罗德才能从容地打来电话,她口中那个“杀掉的人”,多半就是这里的主人。
只不过,这里的主人翻车的同时,也确实给罗德带来了足以影响到契人萨姆的伤害。
迪恩没有在房间表面找到异常,很快就意识到,这里有暗门或是暗窖。
他鼻子动了动,嗅到了一股隐约存在的腥臭味,像是血液的味道,又好像不只是血液的味道。
迪恩追着味道的来源寻找,在猎犬包围的窝房里,找到了向下的入口。一打开地窖顶门,那股被木板、稻草和狗味遮盖的腥味扑面而来。
这得是多大的出血量,才能有如此浓郁的气味?有一瞬间,迪恩还以为自己进入了个吸血鬼的巢穴。
但吸血鬼是不敌罗德的,迪恩已经亲眼见过一次。
地窖内安静得可怕,唯有他踩着木梯的声音“吱呀”作响。他警惕地握紧了枪,靠着梯子边缘,藏匿在上下交接的死角处,朗声道:“罗德——你在下面,罗德?”
就在这紧张一刻,一个人影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朝他扑了过来,并且大喊了一声,“哇!”
神经紧张的迪恩被吓了个激灵,手里的枪一抬,差点就要走火。好在,在手指扣动扳机之前,他看清了这张扑过来的面孔。
顿时,迪恩的情绪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一种无语、无奈、无聊的心情翻涌成绳,“你——我差一点就开枪了!”
“但你这不是没有开吗?”罗德无所谓地吐了吐舌头,让迪恩很是无奈。
但看她如此有活力,迪恩的神经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一边收起枪,一边随她一起深入了地窖。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满架的福尔马林罐子,和一副不完整的骨架,以及桌子上那一颗破烂的心脏,看得迪恩直皱眉;紧接着向下,就是监禁的铁栏杆,和那满地惨不忍睹的鲜红。
咦惹——被杀死的人,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有焦蜡的痕迹,和几条彩带,应该就是这个人没跑了。
不等迪恩说点什么,角落里几个聚在一起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瞪大了眼睛,无声地询问罗德——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都是谁?
“嗯——让我想想,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受害者’?”罗德思索了一下之前和威尔聊天时,学到的用词,“其实这么算的话,我也是‘受害者’——那个他,是个连环杀手。”
“连环杀手?”迪恩重复了一次这个名词,“也就是说,他是个——‘人类’?”
但凡这尸体不是个人类,罗德都会用对方的种族来代称,而不是用这样的人类词汇。
“可以这么说。”罗德的用词也很耐人寻味。
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而是一种界限模糊的形容。
迪恩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但顾忌着旁边的女孩们,便只是记下疑点,却没有在此时多问。
他掏出手机,“女士们,需要我帮你们打给谁吗,家人、报警或是医院?”收起武器和戾气之后,迪恩这张脸就连刚刚被解封时候的罗德,都会忍不住宽容,“我也可以把你们送到任何你们需要去的地方。”
当然,是要在将这里的痕迹处理干净之后。
罗德的假身份经不起推敲,温彻斯特二人的身份死死活活得更是麻烦,这里的痕迹如此惨烈,又有多名受害者,要是当地警察——甚至FBI追查起来,恐怕不好收场。
“我们可以自己离开。”经此一事,瑟琳娜对异性几乎带上了不可抑制的本能抗拒。如果换了被绑架之前,她说不定会主动搭讪迪恩。但现在,她甚至不想回答迪恩的话,就更不敢想和对方同处一辆车的空间了,“……在你们之后。”
清醒之后,她的思绪逐渐冷静,回想罗德在整件事中的反应,她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那些她以为的疯言疯语,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她暗暗觑了罗德一眼,手里攥着被罗德丢掉的手机。比起在不熟悉的夜晚游荡,不如报警之后,等待救援。
当然,那得是在罗德离开之后——她们已经被警告过了。
“砰、砰——”
头顶突然又传来一阵脚步,迪恩马上摸上了枪,却被眼疾手快地按了下来。
“不用。”罗德冲着他微微一笑。
原因很快就展露在了眼前,“吱呀”的声音带着脚步靠近——
“迪恩?”萨姆的鞋率先露了头。
迪恩就一扶额,咬着牙,“我告诉过你,让你留在车上!”
“而我不记得我有和你说过同意。”萨姆毫不示弱地反驳,他的眼睛扫过地窖全景,表情变化几乎和迪恩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连用眼神询问三个女孩来历的过程都一模一样,不愧是兄弟。
但萨姆多补了一句,“罗德,你还好吗?”
“很!不!好!这个衣服难看死了!”罗德抬起双手,她记着这一对兄弟之前看到她裸|体时的激烈反对,于是这次从亚历山大为女孩们准备的衣服里,随便挑了一件套上。
但这浅淡的颜色,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罗德大声控诉着,“你们带我的衣箱了吗?”
“额——没,衣服放到民宿房间里了。”萨姆抱歉地摇头。
Impala被好好整理过了,毕竟迪恩原本打算在车上进行一些“其他”的活动,当然不能留下一堆会被人误会变态的萝莉装。
罗德瘪了瘪嘴,却只是将萨姆最初的问题糊弄过去后,便不再纠缠。
此地不宜久留,温彻斯特兄弟搞清楚状况之后,就迅速开始行动。萨姆甚至返回Impala拿了一次电脑,用来消除罗德用过手机的电子痕迹。其他的一些指纹、脚印、衣料的痕迹清理,则都是迪恩的工作。
这种程度的反追踪、反调查技能,是猎人的基础能力之一,迪恩坐起来得心应手。
他的行动很利落、速度也很快,直到进度条拉到了工作台前,他把敞开的旧本合上时,紧锣密鼓的行动突然就停了下来。
“嘿,萨姆!”迪恩来回翻看着牛皮本的外形,头也不抬地将弟弟招呼了过来。
“怎么了?”萨姆抬头,远远地便感觉到了迪恩的情绪变化,放下电脑快步靠近。
罗德自然也看到了迪恩对那牛皮本的关注,不过她倒是不惊讶。温彻斯特兄弟俩是驱魔师——啊不对,是猎人。而那个本即使残缺,也大都是和超自然相关的东西,尤其是包含了不少与“恶魔”有关的内容,他们会关注是当然的。
只不过,迪恩和萨姆对这个本的关注,其原因并非完全如她所想。
迪恩拿着牛皮本,没有翻开里面内容,只是合着本子,将封皮展示给了萨姆——而萨姆呢,用和迪恩同样惊异震动的神情接过来后,竟然也是在研究着封面。
嗯?
难道是封面上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注意到的吗?
思及此,罗德也跟着蹭了过去。
“怎么怎么,有什么新发现吗?”她一下子跳坐上了工作台,“这是那个连环杀手的东西。”
迪恩几乎要将这个牛皮本瞪出一个洞来,视线来回在地面上的血滩和牛皮封面之间扫动,不知在想什么。
还是萨姆,率先回答了罗德的好奇,“这和我们老爸的日记,用了同一类本,牛皮的质感一模一样。”
“一个牛皮本而已,这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吗?”罗德不以为意。
她早已看过,这本子的牛皮非常好,不容易损坏,会有很多人使用是正常的。
也没听说过拉比那些书翁会给自己的本子搞什么专利——好吧,这本也不是罗德会关注的地方。
“不,老爸说过,这个本很特别,不是能在外面买到的。”迪恩接上了萨姆的话,“据他说,是他老爸留给他的。”
说着,他赶忙将本子翻到最后,对着那几个被腐蚀了的字细细辨认,想要看看最后的署名是不是同一个人。
“L、A、V、I,那里的署名是拉比,我看过了。”罗德也不由得有些好奇,她原本就一直对温彻斯特兄弟的身世很感兴趣。
说到底,此次会路过威奇塔,也是在追踪先前从“温彻斯特”和“坎贝尔”这两个姓氏上寻找到的线索,是温彻斯特兄弟父母的“来历溯源”。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迪恩和萨姆却是眼神一垂,难掩失落。
“不是你们想要听到的名字吗?”
“……不,老爸本上的名字是亨利。”萨姆见迪恩有些不想开口,便主动接过了话茬。
但和迪恩一样,他也难免有种一脚踩空的失落感。
罗德却若有所思,细细地摩挲着牛皮封面,“要不,把你们那一本也拿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能发现点什么呢?”